鄭若麟
繼左翼社會黨總統奧朗德入主愛麗舍宮后,國民議會所在地波旁宮也被左翼攻克:577個席位中,社會黨一黨就奪得280席,幾乎達半數;再加上綠黨和其他左翼、極左翼政黨,左翼共拿到343個席位,占據了絕對優勢。至此,法國已成為左翼的天下:總統府、總理府、國民議會、參議院、22個地方大區中的21個、101個省份中的60個……左翼都占據了多數。也就是說,從行政到立法、從中央到地方,一切權力歸左翼!
事實上新政權甚至已經開始將左翼勢力摻入國家機器本身:法國情報機構和警察機構的頭目在奧朗德上臺僅一個月后就被撤換;下一步則是國家銀行、司法部門等其他國家關鍵部門:凡與右翼薩科齊政府過從甚密的,都將被無情撤換。由此可窺,目前法國政權結構使左翼無論是從理論上、程序上乃至實踐上來說,可以制定并通過任何法律、執行任何政策。絕對的權力意味著絕對的責任。新科總統奧朗德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也沒有任何借口。他“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問題是,奧朗德能比被選民趕下臺的薩科齊更為成功嗎?
恐怕需要一個奇跡才行!
因為奧朗德雖然控制了法國幾乎所有的行政和立法權,但同時他也面臨著幾乎無法逾越的困境:首先,奧朗德從薩科齊手中接下的是一個“已經破產的國家”:近10%的失業率、高達國內生產總值86%的公共債務和近8%的預算赤字、不到1%的經濟增長……奧朗德的任期是5年。5年內要改變這一切,看來只有上帝才有可能。當然,選民也并非不講道理,哪怕只要在5年內經濟出現好轉,出現復蘇的跡象亦可。然而在經濟和金融均已全球化的今天,奧朗德手中的政治權力,并不能給他帶來足夠的經濟與金融權力,來推行改變法國現狀的有效政策。因為,奧朗德手中沒有經濟權和金融權:法國國家和政府既沒有貨幣發行權(在歐洲央行),亦沒有完全的經濟政策制定權(受布魯塞爾的制約)。這是其二。在大選中一些總統候選人批評法國已經不再是一個完整的獨立國家,是有一定道理的(法國為了歐盟而出讓了一部分主權)。
沒有貨幣發行權,意味著無法通過貨幣貶值來提高競爭力,那么就需要降低勞工成本才能恢復出口優勢,贏得全球化背景下的殘酷競爭。然而這一點選民卻不愿意。選民要求當選者提高自己的福利和購買力,而不是為提高競爭力而降低收入。這是奧朗德面臨的第三個困境。
奧朗德面臨的第四個困境,則是其執政團隊的問題:在34名部長和國務秘書中,絕大多數都從來沒有任何執政經驗。一切都要重新學習。一些在競選總統時為奧朗德立下汗馬功勞的年輕政治家,因種種因素——如為了男女平衡、如為了少數裔族比例、如為了拉攏綠黨等左翼盟友等——而被納入政府。其個人才華是否能夠回應法國面臨的嚴峻挑戰并非選擇的首要因素。首要因素是選舉:能否取悅于選民。我曾與薩科齊總統任命的黑人女部長拉瑪·雅德同臺作過電視辯論,也作過私下交流。說實話,入閣時年僅31歲的雅德絕對不具備擔任世界第五大強國國務秘書的素質和經驗。但雅德卻是法國最受青睞的政治家之一。這位不知道橄欖球隊是多少人組成的體育部長就是這樣領導著法國體育事業的。
當然,奧朗德總統的某些個人政治決策還是可圈可點的。如他上臺伊始就下令將他本人與全體內閣成員的工資暫時下降30%,表現了“與民共患難”的精神。又如在新政府組成之際,奧朗德向所有部長發去一份30頁的“道德守則”:不允許任何部長接受外國邀請免費度假、不允許接受超過150歐元的禮品、路程不超過3小時的出差只能坐高鐵或汽車而不允許坐飛機、取消所有部長顧問們的專車和司機……這一切,無疑都是有益于扭轉薩科齊時代給法國選民留下的“貴族派頭”的統治者形象。
然而削減自己的工資易,增長國民的收入難。且看奧朗德如何扭轉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