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留學生自學“保命”

邵樂韻 龍怡

中國海外留學軍團正逐年壯大，以擁有全美最多國際學生的南加州大學（簡稱“南加大”）為例，2011年，該校7226名外國留學生中，來自中國大陸的近3000人，占總數的35%。留學生人數增加，意外事件的發生概率也隨之增大。

意外頻發

時隔37天，美國南加州大學兩名中國留學生遇害案終于有了新進展：非洲裔美國人布賴恩·巴恩斯和賈維爾·博爾登涉嫌在4月11日凌晨槍殺南加大二年級研究生吳穎和瞿銘，被洛杉磯警方于當地時間5月18日逮捕，并將受審。警方推測，街頭搶劫可能是作案動機。

兇手的歸案令人寬慰，南加州大學校長馬科斯·尼基阿斯說：“兩名疑犯被捕，開啟了我們社區生活愈合的經歷。”

然而，年輕生命意外消殞帶來的創傷，真能那么快愈合嗎？槍擊案發生后，南加大校園內氣氛一度壓抑沉重，有學生計劃搬到房租較高但相對安全的社區；中國國內一些原本打算去南加大就讀本科的學生也因此轉向。

就在槍擊案嫌犯被捕前兩天，遇害留學生父母向美國當地法庭起訴，指控學校誤導了他們對于“市區”安全狀況的理解——南加州大學雖位于洛杉磯市中心，距南部商業區只有幾英里路程，不過，他們并不了解，市中心還有一片高犯罪率和黑幫活動的區域。

南加大公共安全專家布朗介紹，該校有近250名工作人員組成的公共安全部，還擁有28輛巡邏車，35輛巡邏自行車。事發后，學校和洛杉磯警方又宣布了新的安保措施，許諾安裝更多的監視器，配備更多的安全巡邏人員。

南加大槍擊慘案的發生，激起各路留美學子在論壇里對治安狀況大吐槽。在弗吉尼亞首府里士滿的留學生說，曾經有毒販在離“我”家不到20米處火拼，情節堪比CSI（美劇《犯罪現場調查》）。在密蘇里州圣路易斯大學讀書的留學生回憶，一次回家途中遭遇堵車，事后才知道前面發生過黑幫對峙。住在大城市城郊接合部的留學生則表示，當地大白天就有點亂，晚上打死也不敢一個人在街上走。還有各種離奇的故事涌上網絡：下半夜從學校回家，路上被搶過三次錢的，倆老墨（墨西哥人）搶了錢還說了句“Sorry”……

留學生KAKA居住在南加州大學附近，所在社區黑人居多。他告訴記者，在洛杉磯，大家幾乎都是駕車出門，晚上10點后街道不見人影，如遇到街頭搶劫，呼救都難有人回應，最好把東西乖乖上交，保命要緊。多年前，他的一個朋友在遇到搶劫時試圖逃脫被槍殺，這件事給他不小震撼。

其他國家的中國留學生意外事件也屢見不鮮。上月初，中國留學生張軒偉在英國伯明翰被一輛警車撞傷，不治身亡，目前案件已交由英國警察獨立投訴委員會(ICPP)調查；4月24日，兩名在澳大利亞的中國留學生在午夜火車內遭搶劫并受傷。

在巴黎，近一半的中國留學生都遭遇過被搶被偷。法國里昂第二大學的留學生小穆告訴記者，巴黎分為20個區，其中18、19、20區是非洲裔人和阿拉伯人的集聚地，相對來說環境復雜，中國人容易成為被搶對象。

“自保”手冊

弗吉尼亞大學中國學生學者聯誼會前任主席李吉光2005年初到弗大時，全校只有10名中國研究生，去年，中國研究生已經多達150人。李吉光認為，很多留學生對生活環境的改變、文化差異、與當地人缺乏溝通等諸多問題準備不足，容易深陷危險。“留學生的流動性很強，一個意外發生之后，也許除了當事人，周邊的人并不能引起警覺。”

去年6月，李吉光作為主要召集人，發起了編寫《留美學子安全手冊》的活動。“如果有更多人愿意把自己處理各種危機的對策跟大家分享，相信會使更多人受益。” 李吉光向《新民周刊》記者介紹，《安全手冊》由全美42個州的近80個中國學聯會參與編撰，素材均來自留學生的親身經歷，給初來乍到的新人提供了不少溫馨提示和前車之鑒，內容包括赴美留學的行前準備、了解911報警號碼、校園安全、中美法規差異等。經過兩個月的努力，《留美學子安全手冊》于去年8月上線發布（www.uscssa.org）。

“不要在夜間獨行，走路時請將鑰匙拿在手里，并將鑰匙放在手指縫之間，可用于防身。請在走路的時候不要專注于您的手機，為他人提供目標；觀察周圍的安全狀況。在夜里行走時手里不要拿太多的東西，否則容易引起罪犯的注意。行走時穿舒適的鞋子，方便在必要的時候逃走。” 大多數校園附近的犯罪發生在凌晨1點到5點間，許多中國留學生學習辛苦，在實驗室或圖書館熬到深夜才回家。《安全手冊》因此專門提醒，盡量結伴回家，有些學校會提供護送服務，夜間出門最好選擇開車。

4·11槍擊案后，《安全手冊》特別針對夜間行車安全補充提示，“請不要在停好的車里面久留，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有人在停在路邊的車里面遇害了。請不要在夜里加油。”

除了重大惡性事件，交通事故是在美中國留學生安全的最大問題。去年11月6日清晨，天空下著雪，兩名來自江蘇，在俄亥俄州德頓大學就讀的19歲中國留學生因行駛不慎意外身亡。當時，他們駕駛的一輛黑色三菱汽車，偏離道路后撞上一棵大樹，車身起火燃燒，兩人受困車中，未能及時逃生。

在《安全手冊》中，“交通安全”和“交通事故處理”被給予了最多的篇幅和首要位置。李吉光說，美國是個“車輪國家”，且各州交通法規不同，因此要注意的問題特別多。此前，就曾有中國留學生因為在迫停時行為不當而被警察用槍指頭或是暫時拘留。

“停車后保持原有姿勢，雙手放在方向盤上，不要解開安全帶，放松，等待警察到來。如需伸手到工具盒或上衣口袋取東西（例如車輛注冊卡或駕照），一定要提前告訴警察，否則容易被誤認為掏槍。”

李吉光希望，在8月新生到來之前，他能夠獲得資金支持，印刷更多的手冊分發給新到的留學生。

“炫富”有風險

夏夢2006年赴美國伊利諾伊理工大學攻讀研究生，在那里學習生活了5年。回國后，她在中智留學擔任國際項目部高級教育顧問，負責MBA項目。對于中國留學生的蜂擁出國，她深有體會：隨簽證政策的不斷放寬和對美匯率的下跌，大批留學生涌入美國，中國人立馬翻倍。

據美國國際教育研究院2011年公布的數據，中國自2009年超過印度成為第一大留學生派遣國，并持續以兩位數增長。美國研究生院委員會2012年公布的報告顯示，申請今年秋季攻讀美國碩士及博士學位的中國學生人數增加了18%，中國學生的申請數量占美國研究生院全部國際申請的近一半。

美國研究生招生工作委員會主席、芝加哥羅斯福大學副校長喬安娜·海勒（Joanne Heller）告訴記者，現在留美中國學生有越來越年輕化的趨勢，同時職場人士對留學深造的需求也很旺盛。這個月她剛來過中國推廣一年制美國MBA留學項目，現場反響之熱烈出乎她的意料。

對于在南加州大學發生的悲劇，喬安娜深感遺憾，同時指出，美國絕大多數校園安全設施非常好，美國政府和學校在校園安全設施建設方面投入了相當大的財力、人力和物力，幾乎每隔幾百米就設有一個安全報警設施，直接連接學校警衛室的中控系統；每年對于新入學的學生，校方和學生俱樂部會進行安全宣傳，但更重要的是學生自己要有自我保護和防范意識。

出國前，楊菲絕對是個穿著入時的潮女，兩年前，她前往伊利諾伊理工大學攻讀食品安全專業的研究生，如今儼然成了一個“保守黨人”——與同學合租小公寓，打扮低調樸素，出門開一輛破舊的日本二手車。“伊利諾伊州法律規定禁止公共場所攜帶槍支，學校內很安全，自己居住的小區也配備保安，平時出門也是和朋友結伴。但市區也是有些不安定的區域，盡量不要去。”

購買意外保險也是自我保護的一種。夏夢介紹，美國針對學生的醫保分兩類，學校保險和社會保險，盡管每年要一兩千美元，但是誰也無法擔保一定不出意外。“如果生病或意外發生，醫保基本可以保證百分之八九十，最多可報10萬美元，是筆不小的數額。”

在異鄉生活，社交圈的選擇也很重要。很多小留學生乍到美國，什么都新鮮，交朋友也選擇白人面孔，不太情愿與中國留學生呆在一起，認為這對自己的口語沒有太多提高。“但要融入一個陌生的環境，與本國留學生交往還是多多益善的，很多方面都會得到前輩的指點，讓自己在異鄉生活的緩沖期平緩許多。”夏夢的交友之道是，對美國社會文化有了深刻了解之后，再逐漸擴大自己的朋友圈，多與當地人士或其他國家的留學生交往，適時擴大自己的社交圈。”

真正想融入美國主流社會，還是需要克服不少困難的。“來到美國一年多，我總感覺我們始終是美國社會外圍的一圈人。”南加州大學的王昊抱怨說，孤獨和寂寞幾乎是每個留學生都會遇到的心理難關，而情緒低落時，真正可以傾訴的對象還是中國留學生。“中國人找中國人說話，很容易說到一起去，因此自然而然地中國學生扎堆現象非常明顯。”

夏夢說，她剛到美國讀書時，老師就告誡他們，出門帶些零錢，以備“不時之需”——即碰上搶劫時，不要驚慌，破財消災。“一般，實施搶劫的多是非洲裔人和墨西哥人，不過他們拿到錢就會走開了——其實這些人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開槍的，畢竟子彈也要花錢買，除非發生了嚴重的肢體或語言沖突。”

夏夢的經驗是，在美國刷卡消費很方便，所以出門帶幾十美元現金足矣。“如果在地鐵中遇到搶劫，裝睡也是可以避過一劫的。”她留學期間就常在地鐵裝睡，幸好從未“中彩”。

近幾年，部分中國留學生在外炫富，一身名牌配上一輛名車，使整個中國留學生群體多少被誤讀，易成為被偷竊和搶劫的對象。南加大兩位遇害學生所開的二手寶馬，也一度被外界曲解。本著安全第一原則，不少中國留學生開始選擇低調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