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斷電噩夢背后

樂悠

當地時間7月30日和31日，印度三大電網相繼癱瘓，大半個印度陷入大面積停電的窘境，首都新德里和加爾各答等大城市均未能幸免。炎炎夏日，停電斷水，交通滯留，6億多人經歷了一場“令生活停滯的噩夢”。

這次停電被認為是印度11 年來最嚴重的停電事故。第一次東部地區發生停電后，印度電力部門排除故障，在15個小時內基本恢復了電力供應。但旁遮普邦、哈里亞納邦以及北方邦等幾個地區在供電恢復后繼續超負荷用電，導致了第二次大面積停電。印度電力部門不得不從鄰國輸入電力來滿足新德里的用電需求。

有市民不滿地說，印度這個一心想成為大國的國家，卻連最基本的電力都無法保障，要成為大國，簡直在做夢。電力之缺，是否會成為鉗制這個新興經濟體發展的短板？

停電噩夢

7月30日凌晨2時40分左右，印度北部9個邦的電網崩潰，包括首都新德里在內的地區遭遇大面積停電。

天還沒有亮，許多新德里市民就在悶熱中醒來，發現空調和電扇已經“罷工”。沒有正常照明，起床后也無法用水洗漱，許多人只好走出家門，乘涼聊天。然而在北部城市勒克瑙，40多度的高溫讓人們無處可躲熱浪。

住在新德里的老瑜伽師拉吉夫·舒爾本來早上5時要去授課，因為沒有照明提醒，就睡過了頭，“醒來發現沒水沒電，不能洗漱，也不能刮胡子”。當他一臉邋遢、心情郁悶地開車出門，迎接他的是另一個噩夢——交通信號燈失靈使早高峰期間交通擁堵不堪。舒爾打算棄車去乘地鐵，卻發現地鐵也因停電而停運了。他只得重新上車，并取消了上午的兩節課。

7月31日下午1時，斷電危機升級，受波及的地區從北部的喀什米爾一直蔓延至東部的阿薩姆邦，影響范圍覆蓋12個邦。直到當天午夜，電力才逐漸恢復。8月1日，新德里的電力供應仍舊時斷時續，2日之后電力才終于恢復正常。

對印度人來說，電力供應不穩是家常便飯。雖然印度發電量世界排名第五，僅次于美國、中國、日本和俄羅斯，但人均用電量世界排名較低，各地限電頻繁，即使在首都新德里也經常拉閘限電。很多企業、醫院、辦公場所和中產階級家庭都備有柴油發電機。據統計，2011年，只有67.2%的印度家庭將電作為他們主要的照明來源，其余的家庭用煤油照明。而3億生活在偏遠農村的農民根本就用不上電。

但這一次的停電規模和影響實屬罕見，全國28個邦中有21個遭遇長時間停電。今年降雨偏少，天氣較往年同期炎熱干燥，城市里有空調的家庭用電量增加，農村的農民也更加依賴管井。有個別邦為滿足本邦居民的需求，就從印度國家電網汲取了超出其配額的電量。

印度能源部長蘇希爾·庫瑪·新德在7月31日召開的部長級會議上稱，“由于它們（超額用電的邦）抽取更多電量，致使國家今天（7月31日）再次面臨嚴重危機”。他警告各邦，如果再超額用電將受到懲罰，“供電可能被切斷”。

而就在同一天，按照預定內閣職位調整計劃，新德升為內政部長，由公司事務部長維拉帕· 莫伊利接任能源部長。

暴露管理弊端

近20年來，印度經濟保持了高速增長，電力增速卻難與之匹配。盡管政府已經加大了在電力領域的投入和基礎設施建設，但由于效率低下和建設周期的緣故，新投入的產能很快就被巨大的需求吞沒，電力供應始終捉襟見肘。

印度自1951年以來，每年的電力產量都不達標，現有的發電能力為1.87億千瓦，還不到中國發電能力的20％。相比中國已基本建成的以500千伏及以上電壓等級為骨干網架、各級電網協調發展的堅強電網，目前印度220千伏及以上電壓等級輸電線路總長度只有25萬公里。而且印度目前主要的發電站都高度依賴污染問題嚴重的煤與進口原油，核能發電只占不到3％。印度希望到2050年時，核能發電比率能提高至25％。

但也有分析稱，壟斷的電力部門管理不善，迫于政治壓力帶來的過低電價，是印度電網問題重重的根源。

大部分印度居民獲得補貼用電，農民甚至可以免費用電抽水灌溉。但有官員反映，這些免費電力大多數被非法轉用到工廠。這導致電網負擔過重，電力企業負債累累。

《印度時報》的一篇社論指出：“電力企業由國家壟斷，導致各邦政府雖然有管理的權力，但它們不能向國家購電，而是以規定的價格廉價賣電，甚至是向部分選民免費送電。”

這背后，隱藏著聯邦政府和地方政府的權力矛盾?！坝《冗`法用電的現象由來已久。但這回完全超出了限度。”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電力官員稱，聯合政府沒法約束一些實力強大的邦的長官們，因為它們是政府要依靠的力量。

“我們沒法像發達國家一樣強制實施電網規范，我們力不從心?！彼f，“這些邦的長官是政府的攔路虎。我甚至不敢說出這些邦的名稱。但這兩次連續大規模停電給我們所有人敲響了警鐘。”

印度作家拉瑪昌德拉·古哈為英國《金融時報》撰稿稱，這種短期的政治層面的喪失信心背后，隱藏著一種較長期的機構層面的衰敗?！吧鲜兰o90年代，杰出的能源科學家雷迪提出了一項解決印度能源危機的戰略。這項戰略的重點是減少偷電和配電損失（估計占電力總消耗量的30%至40%），升級輸電和終端使用技術，并讓專家來管理國家電力委員會。但這些建議無人重視。過時的技術沒有得到替換。政治干預和腐敗依然存在?！?/p>

事實上，印度聯邦政府缺乏統一規劃，各邦政府自行其是，盲目上馬一些落后發電項目，且不重視電網建設。由于反對黨的干擾，印度政府所制定的發展計劃也多數流產，或朝令夕改，使得基礎建設投入效率低下，無形中加劇了電力供應的緊張局面。

古哈進一步指出，鐵路和電力委員會如此，公共醫療和教育部門亦不例外。實際上，國家公共機構的衰敗可能對印度民主的活力以及印度“增長故事”的長遠成功構成最嚴重的威脅。古哈認為，盡管印度有選舉民主和較高的經濟增長率，但“斷層線”依然普遍存在，包括宗教和種姓沙文主義、社會不公加劇、腐敗以及環境惡化。“考慮到我們政客和公共部門官員的素質和能力的下滑以及國家的冷漠和腐敗，我對這些‘斷層線能輕易得到修正不抱樂觀看法?！?/p>

印度產業聯合會理事長錢德拉吉特·班納吉表示，最近印度經濟增長放緩，外界本就對印度前景不太看好，電網兩天內連續崩潰無疑使印度的形象進一步受損，令有意投資印度的外國企業望而卻步。

7月30日印度發生第一次停電事故后，印度能源部長新德表示，2014年印度電網將全部實現互聯互濟，屆時這種停電的情況不會再現。這也意味著在接下來的一年多時間里，印度的五大區域電網將會全部聯網，以防止骨干電網繼續孤立。

但有中國專家認為，中國之所以未發生大規模的停電事故，正是因為各個區域電網相對獨立，因此某一電網的事故未能波及到鄰近電網，災難未能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