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偉一
華爾街在中國還是一個令人向往的地方,因為有一個普遍共識:華爾街敢于賺錢,善于賺錢。那么華爾街到底是如何賺錢的?戰術討論會是一個典型的例子。證券分析師與交易員策劃于密室之中,互通有無,交換心得和情報。此類會議有一個很好聽的名稱:“戰術討論會”。該詞英文“huddles”,原意為“湊在一起交頭接耳”,引申之意為密商,在美國也指橄欖球運動員在比賽過程中的戰術磋商。戰前“諸葛亮會議”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的光榮傳統,走群眾路線,干部、戰士一同獻計獻策,華爾街的“戰術討論會”與之頗為類似。
從2006年開始,高盛內部定期舉行戰術討論會,高盛的股票分析師與高盛的交易員促膝談心,切磋證券分析和證券交易的戰略、戰術。一年之后,參加戰術討論會的成員有了擴大,包括來自180家對沖基金和理財機構的經理也有幸參加此類會議。作為交換,高盛承攬對沖基金交易的經紀業務,獲取豐厚的手續費。
高盛一貫是標榜自己以客戶利益為重,對客戶是講誠信的。高盛與大客戶交頭接耳,分享內幕信息,也還是講誠信的。完全不講誠信,高盛也是玩不動的。只不過高盛是對一部分客戶講誠信,戰術討論會上傳遞的那些未披露的消息,讓在場的客戶捷足先登,而不在場的客戶則有可能被魚肉。
戰術討論會上,如果證券分析師事先向客戶透露,他們將對哪些證券評級調整,那么相關消息有可能被定義為內幕消息。但高盛對此并未加以審查。自2008年起,高盛裝神弄鬼地設立了一個監控系統,用以監控高盛調整證券評級之前客戶的證券交易。但此機制啟動的前提是,當事人4個月內的交易額達到4600萬美元,而且其所得的利潤超過300萬美元。該門檻過高,客戶的許多交易都在高盛內控監管雷達屏幕之外。可以說,高盛的內控機制與其說是用來防止違規行為的,還不如說是一個將違規行為制度化的機制。尤其可惡的是,金融危機之后,高盛仍然死不改悔,繼續各種把戲。
高盛死不改悔,證交會則很被動。如果證交會一查到底,肯定是可以查出問題來的。但證交會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只將其作為內控問題草草了結。2012年4月,高盛與證交會達成和解,高盛向證交會和金融監管局各支付1100萬美元的罰款。但高盛既不否認有錯,也不承認有錯。對于高盛來說,2200萬美元的罰款實為九牛一毛,根本無法觸動高管們的神經。戰術討論會持續了五六年的時間,所獲利潤應當遠遠大于總額2200萬美元的罰款。美國的證券監管形同虛設。
不錯,證交會最后是制止了高盛的戰術討論。但是就證交會的本意來說,應該是不愿過問高盛戰術研討會的問題。何以見得?證交會追查高盛之前,馬薩諸塞州已經就同一問題對高盛罰款1000萬美元。在監管華爾街方面,證交會很不得力,因為證交會的許多官員本來就是華爾街銀行的人。證交會執法部主任羅伯特·庫薩米(Robert S. Khuzami)曾在德意志銀行供職,長期擔任該行投資銀行業務的首席法律顧問。庫薩米的恩師里查德·沃克(Richard H. Walker)也是兩棲動物,一會證交會,一會德意志銀行。既然腳踏兩只船,那么凡事就要手下留情,不能做得太絕。
華爾街分析師出問題并非始于戰術討論會。早在2000 年前后,分析師就曾經大肆兜售造假的網絡公司,結果受到紐約州檢察長的追查,最后整個行業花錢消災,交了180億美元的罰款了事。高盛等大銀行與美國證券監管機構達成了和解協議,其內容包括:簽署該協議的券商從事承銷業務時,不得在公司首次公開發行之前發布有關公司的研究報告。不過高盛又想出了戰術討論會這一種妙法。
“歲歲重陽,今又重陽。戰地黃花分外香。”華爾街證券分析師就是有這樣的英雄主義和浪漫主義的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