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軍事關系:多多走動,層層解“疑”

邵樂韻 石渝

5月4日，中美經濟與戰略對話剛落幕，中國國防部長梁光烈就踏上了訪美之路。這是中國國防部長9年來首次訪美，不但是“稀客”，還帶著“遲來”的味道——去年9月美國宣布對臺軍售，中美兩軍因此中斷了交流。

美國防長帕內塔在五角大樓前舉行了歡迎儀式，美軍儀仗隊列隊向梁光烈致敬，軍樂隊奏響中美兩國國歌。為期一周的訪問相當緊湊，行程跨越美國東西海岸，中美雙方對話層級高，訪問內容也體現了務實風格，最后就戰略溝通、交流合作、維護地區和平穩定等方面達成四點共識，梁光烈還宣布，中方邀請美國國防部長帕內塔在今年下半年雙方方便的時候訪問中國。

時值黃巖島事件持續發酵，中美兩軍關系的轉圜更加引人注目。有專家分析認為，中國國防部長訪美意在化解對方的疑慮。目前中菲黃巖島對峙事件已趨緩和，美國稱要以多邊方式解決爭端。而南海問題事關中國海洋權益與尊嚴，在此背景下，中美兩軍如何正確理性地看待對方，繼而推進彼此關系，是兩軍高層亟待解決的問題。

9年后的“重逢”

美國防長最近一次來中國訪問是去年1月份，時任美國防長的蓋茨率團來華，中美防長后在6月份新加坡香格里拉防務對話會上又碰了一次面。這次梁光烈部長訪美，被認為是對蓋茨去年來訪的回訪。

而中國防長上一次訪美，就要退回到2003年了。該年10月28-29日，時任中國國防部長曹剛川上將到訪美國，旋風式會見了美國總統小布什、國務卿鮑威爾、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以及時任國家安全助理賴斯。

這之前，中美防長自遲浩田部長以來，有過數次互動，但都是來去匆匆。前美國防長拉姆斯菲爾德就曾抱怨訪問中“什么也看不到”，因此，2011年1月中方接待蓋茨一行，就決定開放一些敏感設施讓美國同行參觀。美國代表團進入神秘的“二炮”基地某地時，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按禮尚往來原則，美方這一次也備下了特別“請帖”：美國海軍圣迭戈基地、南方司令部總部、陸軍本寧堡、空軍第四戰斗機聯隊、海軍陸戰隊第二特遣部隊和西點軍校。其中，美國空軍第四戰斗機聯隊和海軍陸戰隊第二特遣部隊是首次開放給中方軍事代表團參觀的。一句話，中國貴賓此次訪問了美國四大軍種，遍及美國東西海岸。

不過，內行人士看得出，美軍依然沒有把中國最想看的第七艦隊拿出來。美第七艦隊布置在西太平洋，與中國最有關聯。美軍這樣“大方”又“吝嗇”的安排，并沒有打破中美軍事交流上形成的慣例。

梁光烈一行先于5月4日抵達舊金山開始訪美之行，然后5月7日才到五角大樓，很可能就是利用這兩天不對媒體開放的“神秘時間”，先去美軍基地走了一圈。圣迭戈海軍基地位于美西的加利福尼亞，那里有美軍海面戰艦司令理查德·亨特中將等美軍方要人等候著中國貴賓來訪。

五角大樓之會

當年遲浩田將軍訪美，帶去了在中國境內發現的美國二戰陣亡士兵的遺物，美國同行表示，美國人民將感謝中國。

這次梁光烈到訪五角大樓，會晤了二戰時為中國人民抗戰事業作出杰出貢獻的“飛虎隊”老兵杰·溫雅德，以及“飛虎隊”指揮官陳納德將軍的外孫女尼爾·凱樂威。梁光烈稱贊他們與中國有緣，并向老兵杰·溫雅德行禮致敬——本月28日，美國將迎來紀念陣亡將士的“國殤日”，中方充滿人文情懷的訪問安排，被視為是中國人民展現友好的姿態。

中美防長在五角大樓的會談原定是一個小時，結果延長了半小時，與其說兩人“相見甚歡”，不如說雙方要談的內容實在是太多了，話題涉及朝鮮問題、伊朗核危機、航行自由（與南海有關）等，還有多邊機制上的合作問題，如軍控、裁軍等，更有敏感的對臺售武問題。

去年中美防長香格里拉防務對話會上，梁光烈說，中美兩軍要誠心做伙伴而非對手。這次會談依然延續這一主調，梁光烈在抵達美國舊金山機場時發表的書面講話中，就強調兩軍并非是“零和博弈的競爭關系”，這也被認為是剛剛結束的中美第四輪戰略與經濟對話會上取得的67項共利互贏成果的精神重申。

美國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副總裁包道格（Douglas H. Paal）說，“與順利進行的、相對廣泛的中美戰略與經濟對話結合起來看，這表明中國政府對于美國大選年及之后維持穩定的對外關系態度是嚴肅的?！币灿杏^點認為，這次訪問無疑是美中關系趨暖這一大趨勢的組成部分，但是不是美國所期待的兩軍關系走強的開端，仍有待觀察。

總的來說，軍事關系是中美總體關系的“短板”。從兩軍交往史上看，中美軍事交流屢次被中斷，均與美方堅持對臺軍售有關。

復旦大學美國研究中心主任沈丁立認為，中美兩軍現在保持的只是最基本的接觸，即便是達成在亞丁灣首次舉行聯合反海盜演習，也是象征意義大于實質意義，做不到像中俄實彈演習一樣的深入合作；而且只要美國做出對臺售武等觸犯我國核心國家利益的舉動，兩軍馬上又會停止基本交往，一拖數年，“兩國軍事關系總是在政事受到挑戰時最先受到傷害，極其脆弱，說明雙方之間還是不對等的關系”。

今年盡管開了個好頭，但奧巴馬最近曾暗示正在積極考慮對臺灣地區的進一步軍售問題，清單中有可能包括攻擊型先進戰斗機F-16C/D。如果奧巴馬在任期內第三次對臺售武，美方不但違反了《中美聯合公報》中做出的逐漸在數量和性能上減少對臺軍售的承諾，更會使好不容易恢復的中美高級別交流成果化為泡影。

據沈丁立估計，美國今年不會推動對臺售武。

菜單式合作關系

這次中美防長的五角大樓之約，是第四輪中美戰略與經濟對話的一個外延。中美已經啟動了一個副部長層級的防務對話，形成了常設磋商接觸機制。帕內塔稱，接觸與對話在，有利于減少中美戰略“誤算”與“誤判”。

中美防長對話，最初屬于全球最大的發展中國家與世界上最大的發達國家之間的對話，符合中美存在巨大雙邊和全球貿易利益的客觀事實，標志著中美由單純的貿易投資“平面關系”，進入到戰略互動的“立體關系”，對話各自感興趣的雙邊和全球性經濟、軍事與安全問題展開。

現在的對話，則是全球第二大經濟體和第一大經濟體之間、以及全球最大的新興國家與老牌超級大國之間的戰略對話，議題向區域安全、地區沖突、全球性問題等擴張，標志著中美由之前的“國際經濟主體互動”，向“國際政治與經濟主體互動”的轉變。

一直以來，美國以威爾遜理想主義處理與中國關系，打的牌是“接觸與遏制”。然而，隨著中國和平崛起勢頭不減，美國以古典現實主義的眼光打量中國，以“崛起必然引發對抗”的權力觀，希望中國遵守以美國為主導的國際規則，避免中美陷入無理性的對峙。中美戰略對話的“轉型”與“升格”，正是順應中美關系發展大勢。

走向成熟與豐富的中美戰略對話，使中美關系帶入了“菜單式合作關系”時代，對話的議題既有宏大的戰略合作議題，也有具體和有針對性的“小”問題。

這意味著，中美感興趣的任何問題，都可以在菜單程序中找到解決或緩解的途徑與思路，這樣的程式解決方案，給雙邊關系帶來預期性和透明性，有益于中美擺脫“戰略互疑”，有益于建立C2型“前所未有，但啟來人”的新型大國關系。

帕內塔在新聞發布會上稱，美中關系是世界上最重要的關系之一，希望與中國實現和保持一個健康、穩定、值得信賴和可持續的軍事關系。“我們（美中）在亞太地區及其他地區有許多共同利益，也期待在維和、賑災、打擊海盜等領域能加強合作。”

與此同時，據路透社報道，美國海軍表示，明年春天，美軍最先進的“自由號”瀕海戰斗艦將開始在新加坡展開為期10個月的部署。未來，美國軍方還將在此地部署4艘濱海戰斗艦。路透社對此表示，瀕海戰斗艦進駐交通要沖新加坡，表現出美國海軍對中國軍力增長的擔憂。

因此，當被問及美國戰略重心轉向亞太地區是否意圖遏制中國崛起時，帕內塔說，美國的目的是幫助該地區內的國家“發展應對挑戰的能力”，而美方有興趣同中國軍方建立類似的關系，以應對共同的挑戰，維護地區穩定和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