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層“權力世襲”亟須遏制

潘洪其

近年來，一些地方在公職人員招考和干部選任中屢屢曝出丑聞。有些地方官員利用自己的職務和影響，多方謀劃和運作，讓不符合條件的子女進入黨政機關、事業單位，特別是進入和他們的職權有關的系統或崗位，形成事實上的“權力世襲”。

媒體新近報道了一個典型案例：湖南省發改委重大項目辦公室主任王達武的女兒王茜，學歷和工作經歷都不符合干部任用的基本要求，在王達武和湘潭市岳塘區區委書記、組織部長等人的安排下，年僅23歲的王茜被提拔為岳塘區發改局副局長。丑聞曝光后，王茜擬任岳塘區發改局副局長的決定被撤銷，王達武被免去現任職務，岳塘區區委書記、組織部長等人也受到查處。

如果不是被媒體曝光，這個權力世襲的“重大項目”定將大功告成。以中國之大，某類事件中被媒體曝光的一般只是少數，像王達武操持的這種“重大項目”，在其他地方亦非個別現象。而在王達武的整個運作過程中，可以發現一個帶有普遍性的特點：他先找到比較偏遠的城步縣，通過常務副縣長等人的關照，將王茜登記為參照公務員法管理的事業單位工作人員，不久王茜調入城步縣發改局，按規定“立即被認定為公務員，（這）成為王茜之后被提拔的關鍵步驟”。 按照《公務員法》及相關法律法規，公務員崗位不但對學歷、專業知識、技能條件有較高的要求，而且嚴格實行“逢進必考”，一般人要想成為公務員，必須參加國家統一組織的公務員考試；成為公務員之后，如果想繼續進步成為領導干部，必須在工齡、業績等方面符合相應條件，并經過考核、選拔等嚴格的程序，才有望獲得成功。這是一條常規的進入仕途和追求晉升之道。然而，某些權勢人物巧妙借用事業單位為支點，為自己的子女開辟了一條“仕途快車道”——由于事業單位崗位對學歷、技能等沒有明確規定，招考的要求和程序也不如公務員考試嚴格，權勢人物先讓子女先進入事業單位，再調入黨政機關成為公務員，更多的是在事業單位獲得干部身份，再通過組織程序“選拔”到黨政機關，輕松成為正式的領導干部。

由于繞開了“考公務員”或“從公務員提拔為領導干部”的門檻，某些權勢人物的子女成為公務員，比一般人要容易得多；進而成為領導干部，更比一般人付出的成本小得多，晉升速度快得多。在不少地方，參公管理事業單位成了官員群體的“自留地”，凡是達到一定級別的官員，都可以獲得一個“照顧子女進事業單位”的指標。官員子女大量進入參公管理事業單位，由此走上“仕途快車道”，逐漸形成與公務員考試、晉升渠道并列的“雙軌制”，并且前者往往優勢領先于后者，長此以往，以嚴格招考工作人員、公開選任領導干部、權力規范運行為基礎的公務員制度，很可能受到嚴重削弱而動搖。這絕不是危言聳聽。

“仕途快車道”支撐、鞏固的權力世襲潛規則，不但侵蝕了公務員制度的肌體，惡化了公務員制度正常運行的社會環境，而且可能使地方“家族政治”勢力不斷膨脹、坐大。“家族政治”在基層社會已有相當的基礎。如果在“家族政治”既有規則之上，權勢人物再以多種手段為子女打通“仕途快車道”，使權力在代際之間持續傳遞、世襲，使“政治家族”控制地方資源、抽取地方利益的能力不斷增強，則基層社會治理勢必陷入“家族掌控”的泥潭。這將嚴重阻礙地方社會的生長發育，進一步壓縮社會流動的空間，使社會階層結構和利益格局高度固化、僵化，不利于不同人群的互動、博弈和社會的自我調適，不利于社會的和諧穩定。

此外，基層“權力世襲”、地方“家族政治”如果日益強化，將使公務員群體越來越強勢，影響改革的能力將越來越強大，維護、鞏固自身利益的傾向將越來越突出，任何可能觸及他們利益或需要他們讓步的改革，都會遭到他們的反對。這將導致特殊利益群體“尾大不掉”，嚴重阻礙各項改革的深入進行，同樣不利于社會的和諧穩定。 基層“權力世襲”之勢有增無減，久之必貽害無窮，亟須引起高度警惕，并通過改革手段切實予以遏制。（作者為媒體評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