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緣(平弦現代戲)

張武明

人 物：

韓玉姣……女青年；

財神保……男青年；

陳秀梅……女50多歲 韓玉姣母;

馬英花……女50多歲 財神保母；

祁進邦……男40歲左右；

田 嬸……女中年媒婆；

男女群眾若干人

一

【青海解放前夕，河湟地區一個綠樹成蔭的地方，遠方可見荒山禿嶺。

【幕前青海“花兒”伴唱：

上去高山望平川，

一灣一灣的草山。

我倆沒見著兩三天，

好像是三年嘛五年。

【在具有河湟風格的音樂中，大幕徐徐拉開，農村姑娘韓玉姣正在等人，不時張望遠方。

韓玉姣：（唱）滿目蔥蘢百花艷，

神清氣爽艷陽天。

“花兒”會上人擠滿，

唯他讓我最留連。

敦敦實實男子漢，

柔情脈脈意綿綿。

他是有名一孝子，

農活樣樣在人先。

左盼右盼把他盼，

終身大事要商談。（遠望）

他果然守時來相見——（白）我先到林棵里，看他阿么表現！（藏下）

財神保：（內唱）為赴約過了一山又一山。

【匆忙上。擦擦頭上的汗。

（接唱）安置好阿媽飲食不怠慢，

飛貓腿跑到了林棵間。（尋看）

相約我倆要見面，

運氣好我來在玉姣前。

這妹子人品正鄉鄰稱贊，

論模樣勝過花王白牡丹。

我盼望天天能和她見面，

我想她飯難入口睡不安。

但愿她也能有相同意念，

不嫌我家貧窮又住遠山。（尋看）

趁她還沒到來，我采些花朵好送她。（采花）

韓玉姣：（悄悄上。旁白）看他還有些疑慮，跟他開個小小的玩笑！財神保！

財神保：（驚喜）玉姣！（兩人激動、又克制）玉姣你一定有事耽誤了，到現在才來。你看這花多好看，送給你。

韓玉姣：（未接）我是有事耽誤了。你猜什么事？

財神保：嗯…猜不著。

韓玉姣：是樺林莊王家三兒子到我家相親來了。

財神保：什么？王家三兒子到你家相親，那你們家哪個姑娘許給他了？

韓玉姣：我們家還有哪個姑娘，就我一個！

財神保：（驚呆唱）韓玉姣一言似雷震，

風云突變驚人魂。

我與你心心相印，

咱們倆相敬如賓。

你曾經表示與我親近，

又因何變卦另許人。

難道你突然間變了人品，

難道你也嫌我人窮家貧。

這變化我難以相信——（思考）

玉姣哇！終老一生我永不變心。

韓玉姣：（看到財神保如此激動，既悔不該開這樣的玩笑，又十分感動。幾次想說明白，但還是沒有阻止了財神保的表述。）

（唱）財神保聽說相親特激動，

足證明他對我懷有真情。

我不該開玩笑把他戲弄，

他痛苦我心也覺疼。

財神保！我對你一心相待又崇敬，

相親事是玩笑絕無此情，

你只管相信我將心放定。

我一生忠心不二永隨從。

財神保：（如釋重負，將花獻給玉姣。唱）

適才間虛驚一場，

疑似青苗遭黑霜。

你一言像明燈閃亮，

我心中不再彷徨。

只是我家貧窮又住山上，

地瘦弱十年倒有九年荒。

這情況我應當面講，

咋定奪你要細思量。

韓玉姣：（胸有成竹，堅定地唱）

你家貧窮我不看重，

人品好壞最關情。

好人品窮能變富有，

荒山也能綠蔥蔥。

咱倆今日把終身定，

你托媒人來家中。

財神保：（唱）大事已定我高興，

去請媒人快如風。

田嬸能說又會道，

請她說合定成功。

就請田嬸到你家去吧！

田 嬸：（上。接話音）請我到誰家去呀？

財神保：請你到玉姣家提親。

田 嬸：你們說的話我已經聽到了。我看你們真是郎才女貌幸福的一對。愿意成全你們。

不過——

韓玉姣：需要多少錢物只管明說吧！

田 嬸：玉姣，你錯了。為錢物的媒人不少，可是

我不是。我要跟你說的是，剛聽說上莊家

給你們家送了厚禮，為他們吃糧的大兒

子去說親，這事該怎么辦？你們都要想好

了！

韓玉姣：金山銀山我不稀罕，財大勢大我也不怕，

誰也不能夠把我和財神保分開。我回去

立即讓我姆媽把禮物退回馬家。

財神保：若讓我倆的婚姻散，除非是海枯石爛。田

嬸，全靠你費心成全。

田 嬸：既然你倆下了決心，不離不棄，我就修廟

立神，成全到底！

財、姣：（同）謝謝田嬸！

【亮相。燈滅。

二

【幕前“花兒”伴唱

黑羔皮筒子孔雀眼，

有錢漢

送的是綾羅錦緞；

金山銀山不稀罕，

心尖尖

舍我的阿哥是枉然。

在音樂聲中，幕啟。這是韓玉姣的家，她媽陳秀梅正在數點著一些布料、食品、茯茶等。她十分高 興，想象著女兒幸福的未來。

陳秀梅：（唱）適才間馬家送大禮，

金食玉液和布匹。

要娶玉姣做長媳，

女兒從此有所依。

他家有房又有地，

鎮上的商鋪貨色齊。

長子吃糧服軍役，

鄉鄰看重不敢欺。

這親事實話好無比，

我女兒

真是掉進了福窩里。

從小時候就能看出來，我們玉姣不只是相貌好，更有福氣。這不，福分已經上門來了。（看天）哎！這個丫頭出去半天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是不是她有心上人了？上一次從“花兒”會回來就有點不對勁。這也怪我沒有堅持阻攔她去唱“少年”。看看，我瞎想到哪里去了。我先去伙房做飯，等她回來了再說吧！

韓玉姣：（唱）聞聽馬家把禮送，

我兩步變作一步行。

心如火燎把門進——（詳看禮品）

果然出手大不同。

金錢能把萬物買，

買我心志萬不能。

立即退還不怠慢，

姆媽不通也得通。（向內）

姆媽！

陳秀梅：（內應，高興地上）玉姣，你的福分有人送上門來了，你看這是上莊馬家送的布

料，這是各種吃的東西，這是磚茶……

（她邊說邊拿給玉姣看）

韓玉姣：（早已不耐煩地）姆媽，我都看到了，你說

他馬家突然送這些東西來要干什么？

陳秀梅：（不解地）什么？你這不明知故問嗎？難

道你真不知道是要你嫁過去，為他家老

大兒子做媳婦？

韓玉姣：媽！快把這些東西退回去，我絕對不會嫁

到馬家去!

陳秀梅：這婚姻大事不是兒戲，你一句話就能決

定的了。

韓玉姣：媽！（唱）

婚姻的確非兒戲，

稍有不慎悔不及。

我與他不相識難知底細，

怎能夠一身托付命相依。

姆媽你一生悲苦當記憶，

皆因為錯嫁我爸常凄凄。

他吃喝嫖賭多劣跡，

既打又罵你淚沾衣。

家財被他都散盡，

苦難日月無窮期。

陳玉梅：（唱）這一切我焉能忘記，

只是我未覺有委屈。

人的命生前早定立，

讓你向東難向西。

女人更是命不濟，

生來就是做人妻。

碰上狗了你嫁狗，

碰上雞了你嫁雞。

玉姣你總算有福氣——

玉姣啊，你命好碰上這么一個吃糧當差、家境富裕的人家，這真是難得的好姻緣，就不要再挑剔了。

韓玉姣：（唱）姆媽看法真離奇。

封建遺害大無比，

逆來順受自癡迷。

上輩虧枉不延續，

我不靠命運靠自己。

擇婚婿我從未挑剔，

財神保永在我心里。

陳秀梅：財神保？財神保是誰？！

田 嬸：（上，邊走邊說）財神保呀，財神保就是山

莊村一個人人夸的好后生。

陳秀梅：田嬸？你怎么有空來我們家串門呀？

田 嬸：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賣什么幺呼什么，

我就是為山莊的財神保說媒來了。

陳秀梅：（立即阻止）停！停！我家玉姣已經有了

人家，總不能一女嫁二夫吧！

韓玉姣：是已經有人家了，那是財神保，不是什么

馬家的大兒子！

陳秀梅：胡說！兒女婚姻自古就是父母說了算數，

讓你嫁誰就嫁誰？

韓玉姣：反正我就要……

田 嬸：（速阻止）大嫂子的話沒錯，只是做父母

的總不能把女兒往火坑里推吧！

陳玉梅：什么？我說田嬸，這聽鑼聽聲，聽話聽音，

你是說我把女兒往火坑里推了？

田 嬸：這馬家的情況你可知道？

陳秀梅：我當然知道，剛才我還向玉姣說了。

田 嬸：那馬家大兒子在外頭娶了媳婦，已經有

了家室你可了解？

陳秀梅：什么？已經有了家室？

田 嬸：大嫂！

（唱）這件事我做了詳細查訪，

他在外早娶了美貌嬌娘。

家務事缺人手需添力量，

才想到為長子娶個二房。

咱玉姣是才女怎能上當，

去他家長年勞苦守空房。

韓玉姣：田嬸，要不是你膽大心細，我這一生不知

道是什么樣的結果？（撲向田嬸，受到

愛撫）

陳秀梅：原來是這樣？！

（唱）不是田嬸你提醒，

險些誤了兒終生。

做偏房我絕不答應，

去找媒人把理評。（欲走）

田 嬸：（唱）大嫂遇事要冷靜，

媒人說話似吹風。

口若懸河善辯解，

事無結果你把氣生。

我看最好是：

退禮免提婚姻事，

隨了玉姣的不了情。

陳秀梅：這馬家的事，我立即把禮退回，從此與我

們無關。這財神保家境怎么樣？為人又

如何呢？

田 嬸：（唱）財神保身材強壯，

世代居家半山莊。

自幼失父跟娘過，

早年當家能自強。

他人品出眾人夸獎，

出名孝子譽滿莊。

家不富裕飯能飽，

一年四季有衣裳……

陳秀梅：（阻止）田嬸！不必多說，我已經聽明白

了。這半山莊我知道，連一棵樹都沒有，

是拉羊皮不沾草的窮山莊，他家也是一

個勉強過日子的窮苦人家。田嬸，你這

才是真正把我女兒往火坑里推呀！

韓玉姣：姆媽！

（唱）你把田嬸錯埋怨，

是我求她找你談。

我認準幸福一條路，

管他上山與下山。

田 嬸：（唱）玉姣眼力看得遠，

自己的幸福自把關。

貧富本來有轉換，

勤懶儉奢是根源。

大嫂也曾很體面，

嫁給無賴變窮酸。（自覺失言，往嘴

上抺了一下）

我是說呀！

干脆隨了玉姣愿，

你也寬心度晚年。

陳秀梅：這……（思考著）

韓玉姣：媽，若想讓我和財神保的婚姻散，石頭

爛，十二道黃河的水干，就是刀山火海

也別想把我倆隔開，你就答應了吧！

田 嬸：你就別含糊猶豫了，他們倆好似順風順

水的船，順水推舟皆大歡喜多好。

陳秀梅：（唱）田嬸再三把我勸，

難扭玉姣意志堅。

嫁到窮家受苦難，

你不頗煩娘頗煩。

你嫁他娘有條件，

叫他來要當面敘談。

田 嬸：好，當面說清，免得以后扯皮。他就在門

外等待宣調哪？（向內）財神保！快來！

財神保：（速上，有些緊張地）田嬸，怎么樣？

田 嬸：你與玉姣的事成了！快拜丈母娘。

財神保：（靦腆地）……大嬸！

田 嬸：看看這老實忠厚的樣子，玉姣有眼力。

陳秀梅：財神保，我要是同意你們倆的事，你打算

怎么對待我女兒呀！

財神保：（唱）對玉姣心誠一片，

互尊重有事商談。

家雖窮讓她飯吃飽，

定讓她冬天有棉夏有單。

我姆媽性情柔和心寬展，

婆媳間定能夠相親相憐。

這就是財神保所表誓愿，

相信我無有半句是謊言。

陳秀梅：（唱）這后生果然人忠厚，

女兒傾心到白頭。

這婚姻應該成就，

再阻攔玉姣定犯愁。

對此事我還得再留一手，

植綠色改環境女兒才無憂。

財神保你的心思我聽明白了，難得你對我們家玉姣這么傾心相好，我同意你們繼續交往。（眾高興）至于什么時候能夠成親辦婚事，我可有個條件。

（接唱）要使窮山變富有，

種植優先遍山頭。

你必須做到，

三步一楊五步一柳，

滿目青山綠油油。

到那時我抬著花轎送她去，

一家人和和美美樂悠悠。

田 嬸：財神保，快拜丈母娘。

財神保：岳母在上受小婿一拜。你的要求我一定

做到，不把山莊綠化成功，我絕不下山再

見岳母。

田 嬸：好！

【燈滅。

三

【幕前“花兒”伴唱：

雙雙對對的牡丹花，

層層疊疊的菊花。

親親熱熱說下的話；

實實落落的記下。

【這是財神保家鄉的坡地上，比較荒涼。但已有一些成活的樹苗。遠處可見山巒起伏，綠色掩映。

【幕啟時，財神保擔著水擔走來去澆樹。他心情暢快，擔功嫻熟。

財神保：（唱）知更鳥叫了三聲響，

我日日上山迎朝陽。

山下湟水擔三趟，

清水澆灌育苗忙。

喜見楊柳棵棵壯，

心花開放滿坡香。

多日不見實話想，

切盼楊柳早成行。

【財神保澆灌著每棵樹苗。

馬英花：（提籃上唱）

為娶玉嬌踐誓愿，

尕娃種樹難得閑。

為省時日我送飯，

早迎兒媳進家園。（看到財）

他汗流浹背多苦累，

實話辛苦又可憐。

我家人窮志不短，

只好自力求周全。

財神保！

財神保：媽，你又送飯來了？

馬英花：是！

財神保：媽，你天天中午跑上山來，也太辛苦了！

馬英花：我還有你苦，不都是因為家窮娶不來媳

婦，才應該付出這些辛苦。

財神保：媽，這話你只說對了一半，這種樹改變了

村周圍的環境，再種些核桃樹和果樹，咱

們或許也能慢慢過上富裕日子。付出辛

苦總是會有回報的。

馬英花：你說得不錯。只是這樹愈往上種，離懸

崖絕壁愈近，那下面又是滾滾湟水河，你

可千萬要小心。媽天天擔心的就是這個。

財神保：這我知道。我阿大那年在犁地時連人帶

牛一起摔下山去，我永遠不會忘記，你就

放心吧！

馬英花：好。吃飯吧！（找一僻靜處吃飯）

祁進邦：（背植樹工具上，唱）

馬家金城擺戰場，

到處抓兵更瘋狂。

我今匆匆把山上，

一舉兩得相益彰。

幫他倆好事早成對，

又能躲兵把身藏。

來坡地四下張望——

財神保，大嬸也在。

財神保：（唱）原來是進邦大哥到山崗。

馬英花：進邦啊，你怎么想起上山來了？

祁進邦：為了和韓玉姣早日成雙成對，財神保沒

日沒夜上山種樹，綠化山坡。我和周圍

的很多村民都受到感動，都要來幫助一

起種樹。再說，最近馬家在蘭州布兵把

守，阻止解放軍西進青海，他們天天進

村抓兵。為了躲過兵災，青壯年都要自帶工具樹苗上山來啊！

財神保：大家都這么熱心地幫我，讓我怎么感謝

你們？

馬英花：進邦，你們的好處我會永遠記在心里。

祁進邦：這沒有什么，聽我的名字，就注定這一生

為大家活著。這是說笑話了，咱們繼續

種樹吧！（三人種樹）

田 嬸：（邊上邊尋覓）為了兩人婚姻事，我跑斷

倆腿上山來。（看著排排樹苗，滿意地）

這財神保果然是個說話算數的男子漢，

我沒有看錯他！

馬英花：田嬸！你怎么上山來了？

田 嬸：還不是為了財神保和玉姣的事。

馬英花：這事可真是辛苦你了。

田 嬸：常言說得好，寧拆十座廟，不毀一對婚。

成人之美是大德。我是受玉姣姑娘之

托，上山給財神保傳口信來了。

財神保：田嬸，玉姣有什么話你快說說。

祁進邦：大家都很關心玉姣姑娘的情況，快說說。

田 嬸：那天我上她們家去看馬家的彩禮退了沒

有？彩禮倒是退了，可她媽媽為了不讓

她和你見面，把她鎖在房內不能出來！

（唱）她媽狠心著把她管，

倒鎖房門如坐監。

怕她上山把你見，

設下牢籠強阻攔。

她天天都想把你見，

夜夜夢中淚漣漣。

她心中早已發誓愿，

斷你情意如登天。

她親繡荷包千針線，

無限深情在心間。

她千盼萬盼天天盼，

禿山早日變綠山。（掏出荷包）

這是它親手繡的鴛鴦戲水荷包，送

給你。

財神保： （接。激動不已，唱）

見荷包如見玉姣面，

情深意厚可感天。

她天天把我思念，

淚洗顏面實可憐。

我倆曾經發誓愿，

同甘共苦心相連。

田嬸啊！

財神保身為男子漢，

終生相愛不失言。

煩請再去把她見，

將我的心意向她傳。

山川改變心不變，

想斷我倆是枉然。

祁進邦：田嬸，你告訴玉姣姑娘，她和財神保的事，

感動了鄉親四鄰，都在幫助他們上山種

樹，全力成全他們啊！

馬英花：告訴她，我盼著她能早日走進我們的家

門，合家和和美美地過日子。

田 嬸：好！財神保你還有什么要說給她的事？

財神保：（看荷包）我也沒有什么信物回送給她，

我念一首“花兒”送給她，田嬸你記好了。

（唸）青銅的燈盞十八轉，

降龍木刻下的地盤。

我等上千年者心不變；

五百年修下的姻緣。

田 嬸：（眾都稱好）這首“少年”好，表達了你的

心意。（他重復唱起這首“花兒”）我一定

帶去唱給她聽!

財神保： 拜托田嬸了！

田 嬸：放心吧！

【燈滅。

四

【這是韓玉姣的家里。幕前“花兒”伴唱：

一溜兒山來兩溜兒山，

溜兒山上有一朵牡丹，

十天來了一天天站，

想你（哈）想下的可憐。

【幕啟時，韓玉姣遠視前方，思念著財神保。然后欲外

出，門被倒鎖著，無奈地……

韓玉姣：（唱）扣緊的門鎖是無情劍，

姆媽的心腸如鐵堅。

為阻攔我到陽山去會面，

設牢籠一連鎖我十多天。

這都是姆媽她一廂情愿，

想割斷我倆情感如登天。

他定是每日上山踐誓愿，

他定是日夜種植不肯閑。

他定是時時都想把我見，

他定是苦累消瘦衣帶寬。

我也曾托田嬸上山尋看，

到如今還未見她轉回還。

我定要沖破牢籠見他面——（拉門）

陳秀梅：（手拿醋瓶上。唱）

鐵將軍把城門莫想闖關。（耐心地）

姑奶奶，別拉了。媽沒有看到綠滿坡樹

成林之前是不會讓你去見那個財神保的。

韓玉姣：媽，說老實話，你鎖住了我的人，關不住

我的心，難道你就一點也不心疼女兒的

苦楚？

陳秀梅：咳，這不都是為你好。不說了，我去灌些

醋來，中午吃攪團。（撣了撣身上的灰

土下）

韓玉姣：（急切地）田嬸怎么還不來呀！

田 嬸：(上唱)東山串來西坡跑，

受人之托不辭勞。

昨天見了財神保，

今又安撫韓玉姣。

進得門來喊大嫂——大嫂子，大嫂子！

韓玉姣：田嬸！

（唱）等你到來我好心焦。

田 嬸：你姆媽她不在？

韓玉姣：你來得正好，她出門灌醋去了。田嬸，你

快說說，上山見沒見到財神保？樹種的

怎么樣了？

田 嬸：昨天我上山去，不僅見到了財神保，還見

到了財神保他媽。

韓玉姣：還見到了財神保他媽？

田 嬸：財神保為了多種樹早成林，晌午不下山

吃飯，由他媽每天送上山去。他媽讓我

帶話給你，希望早日迎你到家，和和美

美地過日子。（陳秀梅上，聽到談話）

陳秀梅：我要聽聽他們說些什么？（隱下）

韓玉姣：（含羞地）那財神保？

田 嬸：他呀！是天天想著你，惦著你，可憐你不

能和他見面。他讓我帶給你一首“少

年”，你聽著就是這一首。（她重唱了在

山上那首“青銅的燈盞十八轉“花兒”）

你看，他和你的感情多么深，決心多么大，你呀可以一百個放心了。

韓玉姣：那他的樹種的怎么樣了？

田 嬸：我一看呀，心里高興！（秀梅上諦聽）

（唱）財神保是個男子漢，

他說到做到踐誓言。

三更時分上山去，

日落之后把家還。

一溜溜楊樹新枝展，

一行行垂柳嫩葉繁。

赤誠心把鄉鄰感染，

紛紛自動上了山。

你媽的要求能夠實現，

這喜日就在眼前。

韓玉姣：（唱）玉姣隔門謝田嬸，

虧你奔走傳佳音。

今生無有錢物謝，

來世也要報此恩。

姆媽雖把我監禁，

她是個刀嘴豆腐心。

煩你再請她應允——

田嬸，麻煩你把山上的情形詳細給我媽說說，把門鎖打開，讓我上山見見他吧！

陳秀梅：（進屋內唱）我是個說話算數講理的人。

田 嬸：大嫂子？我正要去……

陳秀梅：田嬸，不必多說了。你和玉姣說的話我

都聽到了。既然財神保這么講信義，對

玉姣又這么一片誠心，從現在起我可以讓

他們見面，再不阻攔。（說著將門打開。）

韓玉姣：（極為興奮撲到秀梅懷里）姆媽！（擁住

田嬸）田嬸！

田 嬸：玉姣，這下好了，隨了心愿。

韓玉姣：媽，我真的可以見我的財神保了？

陳秀梅：真的。不過要等到那片山坡山頭青色盡染，到那時我才能給你們成親拜堂。

韓玉姣：我聽媽的。媽，我這就上山去見他。

田 嬸：你看都什么時候了？

陳秀梅：明天再去！

韓玉姣：是！（投入秀梅懷抱）

【燈滅。

五

【這是臨近山頂的一片坡地。一層層成活的樹苗沿坡而上。幕前“花兒”伴唱。

（唱）十個指頭掐著算，

肋巴當成了算盤。

只要我們倆遇個面，

刀山當成了平川。

【幕啟時韓玉姣正在向山上走去。她心情暢快、激動。

韓玉姣：（唱上）腳踏坡地心寬展，

似鷹展翅飛藍天。

鳥瞰滿坡綠色染，

行行樹苗入眼簾。

一片樹葉情一片，

滴滴汗水濕衣衫。

棵棵幼苗真情見，

果然是個可依可靠好兒男。（遠望高喊）

財神保！我來了！我看見你了。

財神保：（內）這山頭危險，你等著我就下來。

韓玉姣：（接唱）今天盼來明天盼，

好像鳥兒虛空旋。

今日果真要相見，

心跳匆匆反不安。

滿臉羞澀難啟齒，

不知開口吐何言。（思索）

既愛就須有勇敢，

順風順水好行船。

財神保：（跑上）玉姣！我總算把你盼來了！

韓玉姣：我何嘗不是天天想著見到你，只是我媽

把我倒鎖在房里不能出來。這下好了，

我媽已經同意咱倆來往。我就像小鳥一樣飛來了。（兩人十分激動，緊緊相擁在一起）財神保你瘦多了。

財神保：這沒什么，力氣就像泉里的水，舀得多長

得快。為了咱倆能永遠在一起，我有的

是力氣。

韓玉姣：只是太苦太累了。真是可憐。（依在財

神保懷里）不過，我媽已經答應，只要你

把樹種上山頭，就立即用花轎……

財神保：為了這一天我會加油再努力，日夜不停

地干活。

韓玉姣：我現在就和你一起上去種植。

財神保：不行，那很危險。一不小心滑下山去，不

是摔死也要掉到湟水河淹死。既然你要

一起干活，就在這里向每個樹坑澆水。

進邦大哥已去山下擔水，等他上來你澆水

好了。晌午我媽送飯來一起吃飯認識一下。

韓玉姣：我聽你的。

財神保：那我先上山頂去了。

韓玉姣：（含情脈脈地）財神保……

財神保：玉姣，還有什么？

韓玉姣：（留戀地）去吧，要小心。

【目送亦有戀意的財神保下。

（唱）天上的陰云都已散，

明媚的陽光照心田。

心愛的人兒愛無限，

終日情深意綿綿。

似聽到鞭炮齊鳴人吶喊，

似看見迎親的花轎到門前。

姆媽幫我細打扮——

【她進入了幸福的想象，用表演動作表現出：化妝、蒙蓋頭、上轎、拜天地、入洞房等過程。

祁進邦：（擔水上，馬英花提籃隨上，見狀欲喊，馬

英花阻，示意別打攪她，韓玉姣終于覺

察有人來了）玉姣尕妹！

韓玉姣：（唱）原來是伯母大哥已上山。

祁進邦：財神保的姆媽你認識？

韓玉姣：雖然沒見過面，財神保多次說到伯母，我

能夠猜到。

馬英花：真是個聰明伶俐的好姑娘。

韓玉姣：伯母，這位進邦大哥可真是幫了我和財

神保的大忙。你看這一排排小樹就要到

山頂了。想到不久我就做你的兒媳，伺

候你老人家我就打心眼里高興。

馬英花：我們家財神保是一個善良誠實的人。那

天財神保說到你媽的情形，原來我和你

媽是當姑娘時就認識的唱家，將來咱們

兩家合一家，會和和美美地過日子。

祁進邦：看看，沒過門的婆媳就有這么多說不完

的話，將來準能和睦相處。

（遠處傳來雷聲，天邊亦見黑云升起）看

樣子可能有過雨要下。

馬英花：財神保還在山頂上！

韓玉姣：本來我要和他一起上去，他說危險，讓我在這里等進邦大哥擔水來澆樹。（雷聲已近，陰云密布）我立即上去把他叫下來！

祁進邦：（急阻攔，下起雨來）危險！我上去！（高

喊）財神保！快下山！（下）

馬英花：（與玉姣急切地期待著）菩薩保佑，保佑

我兒子平安無事吧！

祁進邦：（在強音樂和雷聲中上）財神保！他！他

不見了！

馬英花：（與玉姣沉痛地擁在一起）趕快下山尋找！

【燈滅。

六

【這是絕壁之下，湟水河畔。幕前“花兒”伴唱。

（伴唱）白麻紙糊下的亮窗子，

風吹著嘩啦啦響哩。

想起了阿哥的模樣子，

清眼淚唰啦啦淌哩。

【幕啟時，祁進邦帶領部分青壯年群眾尋找財神保。

祁進邦：（內唱）眾鄉親急如火時不怠慢——（眾

隨舞蹈上）

細搜尋懸崖下還有湟水邊。

山高絕壁太兇險，

湟水滔滔波浪翻。

山下兩岸都尋遍，

不見蹤影生疑團。

大家分頭再細細查看——（舞蹈）

一群眾：這里發現他的一只鞋和兩塊水桶板？

（眾人上前看，祁進邦細看）

祁進邦：（接唱）看起來順水流淌難生還。

馬英花：（在韓玉姣攙扶下悲愴走上）進邦，找到他了嗎？

祁進邦：大嬸，玉姣尕妹，你們別難過。到如今我

只有如實相告了。經過兩天的仔細尋

找，只找到了他的這只鞋和兩塊水

桶板。看來，他已經不在人世了！

馬英花：（韓玉姣同時大放悲聲。眾亦悲痛）老天

爺呀！我做了什么孽，這樣懲罰我？

韓玉姣：財神保，你慢走！我隨你來了！（欲跳河，

被眾人攔住。馬英花愛撫的擁住她）

祁進邦：人死不能復活，活著的人還得好好活著。

尤其玉姣尕妹，你可是兩個家的支柱哇！

馬英花：（悲慟地）我年輕時他阿大就走了，現在

老了又失去了兒子，還連累了玉姣姑娘，

今后你可怎么過呀？

韓玉姣：進邦大哥說得對。我和財神保雖然沒有

拜天地，我的心早是他的人了。我要為

他披麻戴孝，和我姆媽一同搬上山去，

兩家變一家，伺候你老人家。

馬英花：這怎么能行？

韓玉姣：我心已決，絕無變更！（馬英花十分感動）

祁進邦：玉姣尕妹真是一個值得村民們敬佩效仿

的人，這些緩后再說。現在重要的是看

財神保這后事怎么安排？

韓玉姣：（唱）財神保心誠致遠，

此生獻給了綠色青山。

棵棵樹苗用他血汗澆灌，

葬坡地天人合一永相連。

將鞋物當身埋葬常紀念，

逢時節上墳祭奠把土添。

我定要繼續完成他遺愿，

誓叫這禿山盡早變青山。

祁進邦：玉姣尕妹說得好，要把財神保埋葬在半

山腰的樹叢內，眼觀綠色，耳聽鳥鳴，安

然長眠。大嬸，你看哪？

馬英花：玉姣看得遠想得周到，就照她說的辦！

祁進邦：好。鄉親們！一方有難，八方支援。大家

再辛苦一下，把財神保順利安葬！

【眾應。亮相。燈滅。

七

【距上一節已過去三個月。

【這是半山腰一低洼處，有半個墳墓展現在舞臺上，豎一“財神保之墓”的木牌，周圍是排列有序的樹苗。幕前“花兒”伴唱。

（伴唱）天大的窟窿我戳哩，

地大的補丁補哩；

五尺的身子我舍哩，

三魂陪你著走哩。

【幕啟時，韓玉姣正在向墳墓跪拜祭奠。

韓玉姣：財神保，你走好哇！（向四周揮灑紙錢。悲

痛地）

（唱）財神保下山已去遠，

玉姣女悲痛欲絕淚漣漣。

我兩人情深意切難割斷，

好似是相思之樹根相連。

你為我千辛萬苦把山轉，

一日間三上三下把水擔。

你為我汗水流盡忘冷暖，

你為我早起晚歸少安眠。

可憐你傾盡生平成遺憾，

一瞬間你我分割陰陽間。（悲痛后振作）

財神保我今向你發誓愿，

倆老人一切由我來承擔。

種植的樹苗我勤澆灌，

定叫這家鄉的土山變綠山。

財神保，你只管放心地去吧！一切有我哪。（遠望）看，鄉親們帶著工具都來幫咱們種樹了！

祁進邦：（上）玉姣尕妹，這四方八面的鄉親，聽說

了財神保為綠化荒山獻出了年輕的生

命，也聽說了你擔起了照顧兩位老人的

責任，同時還要完成財神保的遺愿，全

都自發地帶著工具和樹苗上山來了！

韓玉姣：（向內）我謝謝鄉親們，財神保也會感謝

你們！我下山告訴兩位老人家，給你們

送水、送飯！（下）

祁進邦：（向內）鄉親們！開始吧！（眾舞蹈上。用

排排樹苗表現植樹勞動和成果。熱烈奔

放而富有感情）財神保，你看到了吧，還

是人多力量大，這一片山地已經種植完

成，我們要更上一層樓啰，大家上山！

（眾下）

韓玉姣：（馬英花、陳秀梅各提暖瓶、茶具等上）兩

位姆媽，你們看，鄉親們已經種完了這

一大片山地，又上去種那一片山地去

了。我們真的要謝謝他們！

馬英花：玉姣，你對財神保的一片赤心，對我這個

無依無靠的孤寡女人一心一意地照顧

接濟同樣感動了鄉親鄉鄰，你一定還會

有好報的。親家，你養育了一個好女兒。

陳秀梅：這是她應該做的。這次咱們兩家并一家

都能互相有個照顧，這也是緣分。咱們

走吧！把開水送上去。

韓玉姣：好吧！慢慢走，要小心。（下）

財神保：（著舊軍衣邊走邊觀望上。唱）

回家去姆媽外出空蕩蕩，

她定是為我失蹤終日忙。

都怪我一時不慎落千丈，

實萬幸墜入大河順水淌。

醒來后河邊掙扎四處望，

有幾個馬家兵丁在兩旁。

看我無傷身板壯，

為我換上這軍裝。

行至享堂已解放，

解放軍放我回家鄉。

速上山把親人尋訪——

（發現墳堆）財神保之墓！（悲痛）

（接唱）就可見個個親人把心傷。

姆媽定是悲聲放，

玉姣更是血淚淌。

她們的哭聲耳邊響，

她們的淚水滴心房。

拔木牌請親人原諒，

再莫流淚把心傷。（拔木牌用手挖

土平墳）

韓玉姣：（上，觀看。從奇怪此人行為到認出是財

神保，十分激動地）財神保！是你？

財神保：是我！（兩人緊緊擁在一起）

韓玉姣：我不是在做夢吧？！

財神保：（輕輕擰了玉姣一下）你看，真的是我沒

有被摔死，我回來了。

韓玉姣：（向遠處喊）姆媽！快來呀！財神保回來

了！財神保回來了！

【馬英花、陳秀梅、祁進邦及群眾上。

馬英花：財神保，你可把媽嚇死了！

陳秀梅：財神保啊，我們玉姣哭得死去活來，差一

點就跟你去了。

祁進邦：財神保快說說，你是怎么得救的？

財神保：那天由于下雨路滑，不小心摔下山去，當

時就失去了知覺。醒來時才知道，我正

好掉進了湟水河中，然后漂到岸邊。此

時有幾個抓兵的軍人把我抓到了部隊。

剛剛走到民和的享堂就遇到解放大軍，

問明情況，放我回村來了。沒想到我給

兩位媽媽和玉姣造成了這么大的痛苦。

我對不起你們！（跪拜）

陳秀梅：這些就不多說了，回來了就好。大悲已經

變成了大喜。真讓人高興。

祁進邦：大嬸說得對，我倒是想說說你摔下山去

這些天，這些鄉親不怕苦累，尋找你的

下落，上山埋葬，這不又來幫助綠化山

頭。要說感謝就謝謝大家吧！

財神保：我信服那句“美不美家鄉水，親不親是鄉

親”的話。我謝謝鄉親們，今后我也會為

鄉親們多做事，做好事。（抱拳致謝）

韓玉姣：天上的烏云已經散盡了，我們大家的心

頭亮了。財神保平安地回來了，我看把

這墳頭平了吧！

眾：（同）平了！（有人就動起手來）

財神保：慢！我剛才就想，如果咱們在它上面栽上

一棵常青樹，讓青山常在，來紀念我們

的姻緣不是更有意義嗎？

祁進邦：這是個好主意。你們的姻緣就是綠色姻

緣。（種樹）

陳秀梅：我曾經說過，待財神保三步一楊五步一

柳把樹種上山頭，我就用八抬花轎把玉

姣送上門去。玉姣，現在就跟媽回家，做

好準備，擇日成親！

祁進邦：我們大家祝賀他們！

【暗轉。舞臺上出現滿目青山、山花點點的場景。中間是枝葉連接在一起的兩棵相思樹。眾同歡呼歌舞。伴唱。

一曲贊歌傳天外，

梧桐引得鳳凰來。

汗滴荒山林如海，

綠緣情濃滿胸懷。

孔雀開屏添異彩，

錦繡河湟百花開。

人間和諧永相愛，

改天換地幸福來。

（重唱）汗滴荒山林如海，

改天換地幸福來。

【亮相。燈滅。劇終。

2011.5.10（初稿）

注：本劇立意參考了瑤蓮一篇散文，特予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