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爾核安全峰會無解朝核難題

陳向陽

朝鮮核問題的關鍵并不在于中國對朝鮮有多少政治約束力，而是美國與朝鮮必須達成美撤軍、朝去核的協議

3月25日下午，中國國家主席胡錦濤乘專機離開北京，踏上今年首次外訪之旅。

為期9天的行程里，胡錦濤于26日至27日出席在韓國首爾舉行的第二屆核安全峰會，此后兩天出席在印度新德里舉行的金磚國家領導人第四次會晤，并于3月30日至4月2日對柬埔寨進行國事訪問。

“胡錦濤此訪看點很多。”中國社科院國際研究學部主任張蘊嶺對《中國新聞周刊》表示，首爾峰會不僅是各國就核安全進行商討的場所，也是中國開展周邊外交和大國外交、化解外界對中國崛起疑慮的重要平臺。

在新德里，中國將與俄羅斯、印度、巴西和南非一道，共同致力于開拓發展空間、增強彼此間合作、減少對發達國家單向依賴，在開放市場、全球治理等方面協調立場。擬議中的金磚國家銀行則更是備受矚目。

而在金邊，中國國家元首12年來首度對柬埔寨展開國事訪問，兩國關系也必將因此訪而深化。

中國支持合作與平等

首爾核安全峰會無疑是胡錦濤此訪重頭戲。53個國家和4個國際組織領導人或代表與會，使之成為繼聯合國大會之后規模最大的國際會議。這也是繼2010年首屆華盛頓核安全峰會后，胡錦濤再度出席該峰會。

正在首爾參加核安全峰會活動的中國軍控與裁軍協會秘書長黎弘在接受《中國新聞周刊》電話采訪時表示，中國在核安全問題上顯示出了積極的合作姿態。

“客觀而言，核安全并非中國的優先關切，但考慮到包括美國在內的一些國家提出了這方面的問題，中方作出了積極回應，并展現出了建設性的態度。胡錦濤連續兩次親自出席核安全峰會，中方的重視程度可見一斑。”他說。

如何加強核材料和核設施的安全，避免其落入恐怖主義分子之手，是該次會議要達成的主要目標。國際原子能機構的最新數據顯示，1993年至2011年，全球有超過2100起涉及核及其他放射性材料遺失、盜竊和非法獲取事件，平均每年多達120余起。

27日上午，在首爾COEX會展中心，胡錦濤發表題為《深化合作提高核安全水平》主旨演講，表示，中國高度重視國家核安全能力建設，嚴格履行國際義務，廣泛開展核安全國際合作，采取有效措施確保大型公眾活動核安全，積極對外提供核安全及核能安全援助。

在黎弘看來，積極參加核安全峰會對中國來說有著重要意義。一方面，中國確實存在核恐怖主義威脅，在核設施和核材料安全方面也有薄弱環節，參加峰會有助于加強國際合作；另一方面，有利于增進中國與其他國家的互信。隨著近年來中國核電的大發展，國際社會對中國的核安全也有些疑慮，借助峰會，中國和其他國家可以相互分享。

胡錦濤還在演講中指出，中國支持各國和平利用核能權利。黎弘表示，該主張主要是在反擊西方社會的一種不公平觀點，就是認為一些小國、弱國沒有和平利用核能的權利，因為它們無力保證核安全。

朝核問題揮之不去

3月27日下午，首爾核安全峰會在發表《首爾公報》后，平穩落下帷幕。雖然朝鮮核問題不屬于此次峰會的議程討論范圍，朝鮮也未派代表出席，但由于其當月16日宣布計劃在4月中旬用遠程火箭發射“光明星3號”衛星，朝核問題也成為峰會揮之不去的議題。

有媒體認為，發射衛星是朝鮮進行遠程導彈發射試驗的一個借口。在2009年朝鮮進行導彈和核試驗之后，聯合國安理會通過了第1874號決議，要求朝鮮不再進行任何核試驗或使用彈道導彈技術進行發射。

面對朝鮮的衛星發射計劃，感受到威脅的日本和韓國相繼宣布，如果朝鮮發射據信為遠程彈道導彈的“衛星”進入其領空，將發射導彈進行攔截。在核安全峰會間隙，東道主韓國總統李明博在與其他國家領導人舉行雙邊會談時，頻頻提及朝鮮發射衛星問題。日本首相野田佳彥3月27日甚至在峰會上要求朝鮮放棄發射“衛星”。

美國政府的態度尤其引發關注。自2009年就任美國總統以來，奧巴馬曾一度以朝鮮有過違反核裁軍承諾的先例為由，拒絕與平壤直接接觸。但2月份，美朝在北京舉行了第三輪高級別對話，平壤宣布暫停核武器與遠程導彈計劃，以換取華盛頓的糧食援助，一度點燃了外界對重開朝核六方會談的希望。

面對當前的復雜局勢，奧巴馬的韓國之行向朝鮮傳達了強硬信息。他25日抵達韓國之后的第一站便選擇參觀距“三八線”只有100米的一處小哨所，在當天與李明博一起會見記者時也提出，如果平壤下月發射火箭，將面臨進一步制裁，美國對朝援助計劃將很難繼續。

這場記者會上，奧巴馬甚至對中國的對朝政策有微詞。他抱怨道，中國過去多年來的政策并沒有讓朝鮮的行為有根本性改觀。

對此，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系學院教授時殷弘接受《中國新聞周刊》采訪時認為：“美國的抱怨聽一聽就好。個人認為，美國也應該反思。美國前段時間的對朝政策實際上是繞開了中國和韓國，現在朝鮮計劃發射衛星讓其臉上無光，反過來卻開始抱怨中國。”

3月26日，胡錦濤與奧巴馬的第十一次會晤中表明了中方在該問題上的立場：“中方對事態發展表示關切和憂慮，呼吁有關各方著眼大局和長遠，保持冷靜克制，通過外交途徑、以和平方式妥善解決有關問題，維護半島及東北亞和平穩定，這符合各方共同利益。”

并強調：“長期以來，中方為實現半島無核化、維護半島和平穩定作出了不懈努力。”這被認為是對奧巴馬頭一天觀點的回應。胡錦濤還指出：“希望美朝繼續接觸對話，維護已達成的共識，改善相互關系。”

據韓聯社報道，在胡錦濤與李明博26日舉行的雙邊會談中，中方也向韓方傳達了類似信息：中方多次同朝方進行溝通，敦促朝鮮放棄衛星發射計劃，努力改善民生。胡錦濤說：“目前，半島局勢非常復雜敏感，我們不希望看到來之不易的半島緩和勢頭發生逆轉。”

時殷弘認為，通過此間表態，可以看出中國對朝鮮的衛星發射計劃明確表明了不贊同的態度。而此前中方也曾約見朝鮮駐華大使，對其將發射衛星一事表達了“關切和憂慮”，委婉要求朝鮮放棄發射計劃。中國對朝影響有限

朝核六方會談日本代表團團長杉山晉輔3月23日在首爾與韓方團長林圣男舉行會談，雙方一致認為應尋求中方對朝施加影響，以阻止朝鮮“衛星”升空。

白宮國家安全委員會亞洲事務高級主管丹尼·拉塞爾則稱，美國當然希望并建議中國在職責范圍內，盡一切手段按照奧巴馬倡導的方針對朝鮮的決策施加影響。

據共同社報道，日本首相野田佳彥3月27日上午在首爾核峰會會場同胡錦濤舉行了短暫會談，野田就朝鮮將發射衛星一事稱“希望和中國攜手強烈敦促朝鮮保持克制”。

“中國左右不了朝鮮。”北京大學國際關系學院教授、東北亞問題專家梁云祥告訴《中國新聞周刊》，朝鮮發射衛星主要基于國內考慮，在新領導人上臺后，要向國內民眾樹立一種強硬的形象，同時展現出朝鮮作為“強盛大國”的一面，即便遭到美、韓、日強烈反對，以及來自中國的憂慮，其立場難以因此受到大影響。

朝鮮外務省發言人3月27日表示，發射衛星不僅是主權國家的合法權利，也是促進經濟發展的必要條件，所以朝鮮絕不會放棄衛星發射計劃。

張蘊嶺認為，中國在此問題上能做的事情并不多。如果朝鮮執意發射衛星，中國不可能予以制止。中方目前可以要求朝方在有關衛星發射資料等方面增加透明度，并保持低姿態，不要做激化矛盾的事情；另一方面，中國也要支持朝韓、朝美改善關系，如果關系緊張，反而會刺激朝鮮做出一些危險舉動。

在國際軍事問題專家宋曉軍看來，中國并不是朝核問題的核心。他對《中國新聞周刊》表示，朝鮮核問題的關鍵并不在于中國對朝鮮有多少政治約束力，而是美國與朝鮮必須達成美撤軍、朝去核的協議。“如果美國不撤軍，給朝鮮構成軍事壓力，朝鮮必然就要尋求一種軍事平衡。”

“如果朝鮮4月中旬按計劃發射衛星，美朝協議就不會執行，美、韓、日等國也可能會加大對朝制裁，朝鮮半島局勢極有可能進一步陷入緊張。”時殷弘說。

但在梁云祥看來，如果朝鮮發射的真是衛星，而不是導彈，最后可能會不了了之。至于究竟是不是衛星，外界目前無從知曉。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要想在短期內重啟中斷多時的朝核六方會談變得比以往更加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