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紫玫瑰

于莉

“你把玫瑰放在我手上，我們手牽手往前走；你把玫瑰放在我心上，我們心牽著心往前走！”

衛生員庫耶尼娃和薩多娜一屁股坐在地上，疲憊的雙腳再也走不動了。她們用結著冰的眼睛艱難地環顧四周，想找到一個取暖藏身之地，可目光所至之處，都是一些被風雪吹得歪歪斜斜的士兵，在這曠野里，讓求生的人想把那冷寂的墳墓打開躲進去……

“我們走吧，停下來，德國的法西斯……不把我們消滅……這個鬼天也會把我們吃了。”庫耶尼娃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著，又艱難地爬了起來，可是剛站起來又摔倒在地。莫斯科戰役雙方打得是一天比一天激烈，天卻是一天比一天寒冷。活下來的蘇軍也快到了極限。庫耶尼娃和薩多娜就是緊跟部隊后面的衛生員，可是跟著跟著就落下來了。

為了救一個傷員，她們被自己的隊伍給落下了。現在，沒有帳篷，僅有身上潮濕的棉衣和背包里的一點干糧，想在這惡劣的天氣下活下來，只有用自己的雙腳去追前面的部隊了。可是，她們像鉛一樣重的腿怎么也抬不起來，畢竟，這倆女娃不是當兵出身。

德軍突襲蘇聯，戰火燒到家門前，是青春的熱血讓她們走出醫院，進入戰場。保衛莫斯科、保衛祖國是每一個有志青年的義務，哪怕獻出自己的生命。一路上，她倆看到了太多鮮活的生命瞬間成灰成煙成為一具血肉模糊的僵尸。現在天色越來越暗，寒冷和黑夜很快也要把她們變成冰涼的木乃伊了。

就在她們快要閉上眼放棄生命時，有一位青年從她們面前艱難地往前爬行。那雙又紅又腫的手突然觸動了庫耶尼娃的眼睛。她睜開了眼，突然想起自己包里有一雙皮手套，那是部隊特別為醫務人員發放的。這些天，庫耶尼娃又忙又怕又累，竟給忘了。她自己的手在棉手套里已經變得又紅又腫了。

“嗨，同志，停一停。”庫耶尼娃用力喊著，然后使勁打開了包，把手套掏出來，用盡最后一點力氣扔給了男青年。青年的眼睛放出喜悅的光，接過手套，站了起來，一臉笑看著她倆，然后把手伸到懷里。嗨！他竟從懷里掏出一朵紫色的玫瑰花！

花朵不大，而且花瓣有點蔫了，可那花朵卻冒著一股生命的熱氣。當庫耶尼娃接過放在鼻子上，竟聞到一縷淡淡的芬芳。“活下去，為愛活下去！”青年很陽光地對她說。庫耶尼娃感覺一股暖流涌遍自己的全身，身上快要凍結的血液又流動起來，她想到了自己的戀人。上戰場時，庫耶尼娃和男友不在一個隊伍，分開時，男友就是這樣喊著，活下去，為愛活下去！那時倆人都是一臉淚，看著對方漸去漸遠……

現在庫耶尼娃看到紫玫瑰，仿佛又看到了男友那深情的眼睛。當青年把手伸給她時，她竟站了起來，而且感覺身子很輕，腳步可以挪動了。一直不吭聲的薩多娜，也站了起來，激動地說：“我們走，我們要趕上部隊，我們要活下去，我還沒有告訴他，我也愛他，像他愛我一樣深。”一口氣說完這么多話的薩多娜，慘白的臉上竟有一團紅潤。

戰前，薩多娜是位內向羞澀的女孩。她暗戀著一位大男孩，那男孩也暗戀著她。但是倆人都是一樣的性格，誰也沒有表示，雖然各自從對方的眼睛里都明白彼此的心意。

現在，為了愛，為了心中的那朵玫瑰，三個人你摻我扶，向前走去。當他們腳步挪不動時，就讓一個人講自己的故事。講著講著，大家便又挪動了腳步。不知走了多久，突然眼前一片亮光，三人頓時淚落，笑容凝結在臉上，部隊就在眼前。

緩過神來，三個人緊緊擁抱在一起，哭了笑，笑了哭。當心情平靜下來，庫耶尼娃掏出懷里的紫玫瑰，它還是冒著熱氣冒著芬芳。三個人再次注視著它，神情嚴肅，儼然看一個圣物。“對了，忘記問了，誰送你的紫玫瑰？這么冷的天，怎么會有這稀有之物，是上帝送你的吧？”庫耶尼娃邊問邊吻著手中的玫瑰。

“不是上帝送的，是愛神送的。昨天和敵人巷戰中，我邊打邊退，最后躲到一戶人家的后花園。德軍也追了過來，我就往地窖退，沒想到里面暖房里竟有好多玫瑰花。這朵紫玫瑰是唯一的一朵，其它的都是紅的。你說怪不怪，我就覺得這朵紫玫瑰花是愛神送的，因為看到它，我就像看到了我的愛人。我上戰場，妻子送我時就穿著紫長裙，戴著紫色的頭巾。我把它小心摘下來放在懷里，天黑后，想盡方法躲過敵人，繞過包圍，向我們的部隊追去。當我走不動時，我就用手摸摸懷里，就這樣我走了一夜又一天，最后看到了你們……”

聽完青年的傳奇，庫耶尼娃再次吻向紫玫瑰，然后雙手捧向青年，說：“這個愛神還是還給你吧，你要好好保存，好好活下去。有一天。戰爭會結束，你把它送給你愛人。”

“你把玫瑰放在我手上，我們手牽手往前走；你把玫瑰放在我心上，我們心牽著心往前走！”當小丫頭薩多娜說這話時，像在朗誦一首詩。

青年接過玫瑰，閃著淚光說：“那你們也要好好地活下去，這朵紫玫瑰現在已放到我們的心里，放到我們愛的人心里，我們會和它一起走向勝利，走向愛情。”說完，三個人擦干眼淚，向燈火明亮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