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世紀60年代,錫塔琴如螺旋結構般繚繞的琴聲和木丹加鼓的醉人節奏傳到西方人耳朵里,玩膩了吉它的搖滾樂手們吸著大麻,想入非非,渴望和這琴聲一起隱入叢林,與沐浴過恒河圣水的孟加拉虎同行……當然,對于西方來說,有著奇幻色彩的印度音樂之光僅僅是曇花一現,西方人僅僅將印度音樂做為可以采擷的音樂素材,所謂迷幻音樂的制造者, 只是加入了一絲熱帶雨林的迷霧,遙遠的鼓聲,像眼鏡蛇一樣思維著的九弦琴,以及細沙撞擊木制容器的醉人芳香。也許是因為那些古怪的樂器往往伴隨著復雜的技巧和玄秘的音調,助長了東西方的碰撞中屢屢難以穿越的隔閡,印度必然被西方漸漸遺忘。
但是印度卻把歐洲人的小提琴、黑管、曼陀玲、吉它和薩克斯風拿了過來,并用印度的方式演奏它們。與中國人喜歡用二胡、揚琴等傳統樂器演奏西方音樂不同,印度人并不在乎是否能被西方人接受,他們千百年來似乎只是習慣于接受外界的饋贈,無論那是屈辱或善意,都無法改變印度人的生活。回到音樂,當那些西方樂器被印度人奏響的時候,你完全有理由懷疑音樂這東西是個雙重性格的怪物。
小提琴在200年前傳入印度,莫扎特一定想不到,印度人居然改變了琴弦的定音,像演奏其它民族樂器一樣席地而坐,把琴尾抵在胸前而不是貼近下巴,這種松馳的姿勢不但顯得他們技藝高超,也便于樂隊搭檔之間互相感應,同時可以讓大量的裝飾音更自然地發生。如果有人閉上眼睛聆聽他們的演奏,決不會相信這種音樂是用歐洲樂器演奏的。
蘇布拉馬尼亞姆被稱為“印度小提琴之神”,歐洲人正是通過他的技藝才了解到印度音樂的神奇之處:“這個人在小提琴上所做的一切簡直令人難以置信……他奏出的針尖般細微的音程是任何其他音樂家都未曾做過的。”
蘇布拉馬尼亞姆是加利福尼亞大學的作曲系碩士,他回到印度后,和他的兄弟組成了三重奏小組。他曾在林肯中心與梅塔指揮的紐約愛樂樂團合作,演出他創作的協奏曲《吠陀詩歌幻想曲》。但他更喜歡在自己居住的城市馬德拉斯演奏,那里每年都舉辦音樂節。他的琴聲可以自由自在地穿行于復雜的節奏和微分音的漩渦中,令人嘆為觀止。小提琴大師梅紐因曾與他合奏過他的作品《旅行》,梅紐因用西方手法演奏,而蘇布拉馬尼亞姆則用印度方式,兩人的琴聲對話飛揚交匯,其間雜以木丹加鼓、鈴鼓、陶罐等民間樂器,最后兩位小提琴家與鼓手們在現場觀眾按捺不住的高潮中結束在同一拍上。
在真正的季風地帶,憂郁、暗淡、恬靜,跟隨這些音樂猶如進入一片遙遠的密林中,你看到一株株植物如何生長,陽光如何穿過葉片變幻著色彩,隨著腳步的深入,你會完全忘記置身何處,今夕何夕,只有那像藤蔓一樣靜靜攀附于內心的音樂在伸展,舞動,你甚至無法察覺它是在何時悄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