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企業作為經濟實體與慈善有著天然的隔閡,但企業慈善實踐卻從未停止,并且呈現強勁的發展勢頭,這只能證明企業行善是不可阻擋的歷史潮流。早期企業慈善事實上是企業家個人在宗教教義影響下的愛心行動;在20世紀,企業行善成為在外在壓力下踐履社會責任;進入21世紀,企業公民身份開始形成共識,企業慈善是公民積極地改善社會環境行為。從歷史的視角來審視企業行善的動機,不僅可以回答企業為什么行善的問題,而且有利于剖析行善動機嬗變背后的社會根源,從而歸納出企業行善動機的變動規律。
〔關鍵詞〕 企業慈善行為; 動機; 歷史演進
〔中圖分類號〕F27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769(2012)04-0102-05
〔作者簡介〕趙如,四川大學經濟學院博士研究生,四川成都 610064。
一、企業慈善之爭與行善動機的闡釋
企業慈善是指為追求企業利潤最優化和社會收益最大化的共贏目標,企業以一定的短期利潤為代價的物質、人力資源捐贈、項目資助等自愿行為。企業慈善行為是卡羅爾(Carroll)構建的企業社會責任“四面說”的最高層次。(1)
伴隨時代變遷,企業慈善展示出越來越不容忽視的社會功能,并形成了層次各異的行善動機。以弗里德曼(Friedman)為代表的自由主義信奉者們堅稱企業行善是一種侵犯股東權益和增加企業運行成本的行為,最終會危及企業的生存,從而在根本上否定了企業行善動機存在的合理性。然而,管理學大師德魯克(Drucker)在20世紀80年代開創性地提出了“行善賺錢”,也就是將社會的需要和問題轉化為公司的盈利機會。(2)沿襲這一思想,邁克爾?波特(M.E.Porter)提出了獨樹一幟的“策略性慈善行為”,(3)確立了慈善的盈利屬性。自從斯坦福研究所于1963年提出相關利益者概念以來,學者們將其與企業社會責任思想結合,動搖了“股東價值最大化”的理論基石(4),指出了出于平衡利益相關者權益的行善動機。
綜上所述,學者們對企業慈善行為動機的研究存在是非之爭以及不同的研究視角。然而,企業行善動機是一定歷史背景下,企業性質認定、職能劃分、經營目標確立的統一體,經濟、社會、政治等是形成慈善動機的諸多動力因素,因此,慈善行為動機形成又是內需與外壓的結合過程。鑒于此,如果只是從作為結果標識的行善績效角度來考察動機則很難全面勾勒出企業慈善行為動機的生成、演變及其歷史必然性。而從歷史的視角來剖析慈善動機背后的動力根源及其演化可能會有益于全面理解慈善動機內涵。
二、企業慈善行為動機演變分析
(一)宗教動機驅動下的早期企業家慈善行為
19世紀末20世紀初出現的早期企業慈善行為是企業承擔社會責任的雛形,并呈現出個人化、自愿化、矛盾化、消極化特征。(5)探究這一時期的企業成長背景是分析早期企業慈善行為動機及闡釋其特征的邏輯起點。
正在經歷第二次工業革命的西方國家普遍處于經濟發展的繁榮階段,企業財富急劇增加、規模迅速擴大。19世紀末-20世紀初,美國掀起了兩次公司合并的浪潮,直接推動了大公司的出現。據統計,被合并的公司數目從1896年的26家上升至1899年的1207家。(6)伴隨公司權力的加大,公司社會責任問題也引起了社會的關注,這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釋為什么企業社會責任思想最初形成于20世紀30年代的美國。這個時代還造就了一大批商業巨頭,他們也正是早期企業慈善的踐行者。美國鋼鐵巨頭、公認的私人慈善事業奠基者之一的安德魯?卡耐基正是于1911年建立了卡耐基基金會,并給世人留下了經久不衰的名言:擁巨富而死者以恥辱終。慈善行為與慈善文化有著天然的內在邏輯聯系,卡耐基的上述思想折射出了美國慈善事業的靈魂,也指明了生成企業慈善行為內驅力的思想淵源和倫理基礎。基督教的“普世”、“博愛”、“原罪”等宗教價值觀是西方慈善文化的內核。“博愛”是一種超越了人與生俱來的同情心和血緣親情,跨越了民族、膚色、階層、性別、文化和國家等界限的帶有濃厚的普世主義色彩的愛。慈善行為就是這種愛的載體與傳播方式。早期企業慈善行為不僅惠及雇員以及企業所在社區,還通過設立基金會作為管理慈善資源的方式救濟整個社會,這與“博愛”思想是一脈相承的。與“博愛”緊密相連的是“原罪”的道德情感。“原罪”使人的本性由“善”變“惡”,慈善就是贖罪最有效的途徑,(7)《圣經》中就多次提到:富人進天堂比駱駝穿過針眼還難。(8)基于贖罪的倫理責任,具有強烈捐贈意愿的商業巨頭在強大經濟實力的支撐下成為這一時期企業慈善行為的決策者和慈善資源的供給者。深厚的慈善文化不僅為早期的企業慈善行為提供了強大的內在動力,更是奠定和夯實了西方國家慈善事業的根基。但需要指出的是,企業捐贈在這一時期只是企業家個人的禮物,并非企業行為。一方面,在傳統經濟理論主張的利潤最大化原則下,企業行善被認為是對股東利益的剝奪;另一方面,斯賓塞“適者生存”、“弱肉強食”的社會達爾文思潮對西方社會產生了極大的影響,企業家們認為慈善捐款降低了人類生存能力和違背了自然進化過程,從而對慈善捐款抱以消極態度。企業的經濟目標和慈善的社會目標處于非此即彼、水火不容的境地。并且政府通過立法明確限制了企業使用公司資金的權力,企業沒有權利去做其特許業務范圍以外的事,否則就是過度活躍。19 世紀后期美國Massachusetts 上訴法院的一份判決就認定鐵路公司和樂器公司為鐵路線上的音樂節提供資助不符合公司章程。
以宗教價值觀為核心的慈善文化為慈善行為注入了不竭的內動力。社會達爾文主義、傳統經濟理論等意識形態對慈善行為的負面評價以及政府立法、股東對慈善行為的禁錮形成了與內動力相對抗的阻力。慈善行為在正反兩方面力量維系的空間內生存和發展。
盡管道德和倫理驅使下的早期企業慈善行為是一種個人名義下的志愿行為,但慈善文化強勁的穿透能力已使慈善行為的成果——基金會在美國流傳開來。實踐證明,在此基礎上發展起來的現代慈善基金會為社會民眾帶來的福祉、為慈善事業作出的巨大貢獻是任何國家的基金會所無法比擬的。但在傳統的“二元”分析范式下,企業慈善行為是對企業資源的耗費和短期利潤的侵蝕,其實質是個別企業家個人偏好下的消費行為,并不為絕大多數企業家和政府推崇。倫理范疇的慈善行為是否應由企業承擔、可否持續、如何求得二元目標的平衡等困境的破解等一系列責問為企業慈善行為動機演進指明了方向和設立了目標。
(二)相關利益訴求迫使的企業履責行為
如果說工業革命時代的企業慈善行為是商業巨頭出于道德層面的個人自律行為,那么20世紀30年代以后的企業善舉則成了外界壓力下的應激反應或防御行為。企業行善由主動變為被動,甚至是被迫,企業慈善行為的自愿性在外界壓力下逐漸被淡化,企業行為中的部分倫理因素被制度化,企業行善進化為以義務地遵紀守法為核心的履行社會責任。經濟危機、政局動蕩、消費者運動和環境保護運動等多元壓力是促使企業慈善行為動機轉變與慈善行為進化的根源。20年代的“空前繁榮”向30年代“空前危機”的轉變是企業慈善行為被動動機形成的經濟緣由。在危機爆發后的1929年10月29日,一天之內共拋售股票達1640萬股。三年內,紐約的股市價值下降了450億美元。30年代頭三年,銀行倒閉達5100家,儲戶損失亦達幾十億美元。據統計,從1929—1932年,農產品價格下降了56%,農場主平均年收入從962美元降至288美元,產業工人周工資從25美元降至17美元。(9)蕭條的經濟使企業行善的社會目標與企業經營的經濟目標之間的矛盾更加尖銳化了,股東對企業行善持更加抵制的態度。囿于利潤的削減,企業的捐贈意愿和捐贈能力明顯減弱。1932年,當胡佛夫人請求人們“對那些遭遇不幸的人友好和親善時”,她得到的只是嘲笑。(10)
但另一方面,工業革命在拉動經濟飛速發展的同時也對生態環境造成了顯著的破壞,一大批環保主義者通過各種方式聲討企業以環境為代價的逐利行為,成為迫使企業“行善”的又一壓力來源。1962年出版的《寂靜的春天》是現代環保運動的肇始之作,它的問世提高了社會公眾的環保覺悟,也將矛頭指向了靠殺蟲劑產業牟利的企業。1973年的能源危機最終不可避免地讓環境保護問題從最早的若干個著名的環境保護組織銳變成席卷全美的“環境保護運動”。在社會公眾的強烈要求下,保護環境不再是企業的自愿選擇,而是必須遵守的法律法規。僅至1962年底,就有40多個提案在美國各州通過立法以限制殺蟲劑的使用。與此同時,由肯尼迪總統簽署的《消費者權利法案》在全美范圍內引發的經久不衰的“消費者運動”、英國的“消費者協會”、法國的“消費者總聯盟”、歐洲經濟共同體內的“合同委員會”等組織的成立標志著個別、自發的消費者斗爭已經上升為自覺、主動、有組織的維權運動,企業優先的發展戰略也讓位于兼顧利益相關者權益的發展模式,再加之政府將消費者的利益訴求法制化,真實披露產品信息、積極維護消費者利益已不再是對企業的道德請求,而是其必須承擔的社會責任。除此之外,形形色色的特殊利益團體也以數以百計的特定議題,諸如民權運動、槍支管制、種族歧視等向企業發難,引導大企業領導者闡釋自我利益所產生的社會問題。在社會群體壓力和政府干預下,處于壟斷競爭時代的企業不得不重新思考與社會的關系問題。少數領導人盡管實踐上仍然沒有過多的慈善投入,但認識已經發生了顯著的變化。比如羅伯特?E?伍德就認為一個大公司除了是一個經濟機構,還是一個政治和社會機構。除非(股東)先滿足顧客和雇員的需要,否則,他是得不到滿意回報的。(11)政府也最終應時代的需要于1953年由新澤西州最高法院認定“過度活躍”條款是不合理的限制并拒絕執行它。企業由自愿行善向必須履責演進。
股東作為人格化的資本是企業逐利的內驅力來源和利潤的既得者。但企業也是內嵌在多重利益關系網絡中生存和發展,利益相關者就是“可以影響到組織目標的實現或受其實現影響的群體或個人”(12),企業除了要對股東、投資者負責外,還必須兼顧員工、客戶、供應商、政府、社區、媒體等特殊利益群體,企業只能將其視作不得不付出的成本。
股東利益、特殊利益群體的權益以及政府的規范力量形成“無數相互交錯的力量”和“無數個力的平行四邊形”,每一類主體的意志和利益都在妨礙與被妨礙中“融合為一個總的平均數,一個總的合力”“而由此產生出一個總的結果”,(13)即企業慈善行為的演進。
自愿是企業行善的首要原則,但根據羅杰?馬丁(Roger L.Martin)的企業慈善行為矩陣理論,經濟發展水平越高,越來越多的自由選擇行為將被規范為必須遵守的法律法規,外在壓力也隨之進化為企業的內生需求。因此,較之自愿行善階段,被動行善是向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具有進步意義的蛻變過程,企業承擔社會責任已成為不可逆轉的歷史趨勢。但如果企業行善只是滯留在為回應日益高漲的社會呼吁的防御性層面,則無法解決企業在日后慈善行為中的核心——激勵問題。企業行善動機激勵是否與企業發展目標相容是企業慈善可持續發展的關鍵。只講義務和責任,而不顧企業激勵和能力的不切實際的道德訴求在邏輯和操作層面都是不完整的。羅杰?馬丁(Roger L.Martin)的企業慈善行為矩陣理論指出了激勵機制的形成機理和內涵,即經濟發展水平越高,越來越多的自由選擇行為將被規范為必須遵守的法律法規,外在壓力也隨之進化為企業的內生需求。(14)因此,企業的“二元”目標如何在新的歷史時代下兼容,成本和收益的內涵和外延究竟應如何界定,作為構成社會網絡元素的企業如何改善自身的生產經營環境等問題是企業家必須在理念和實踐上面對和解決的戰略問題。
(三)企業慈善行為的復合動機
進入21世紀后,企業慈善行為發展顯著,不僅表現為企業捐贈數額在量上的增長,更重要的是質的提高。根據《捐贈美國2011》的報告,營業性企業的慈善捐贈已經從1999年的96億美元增長到了2002年的1219億美元。(15)捐贈質量的提高則主要體現在捐贈目標進一步明確、捐贈方式日趨多元化、捐贈領域更加寬泛、捐贈方和受贈方收益明顯等方面。比如英國航空為兒童慈善機構從乘客那里收集零錢的活動、可口可樂非洲基金會的艾滋病車間預防活動、殼牌員工參加海岸清理等企業慈善行為的捐贈領域涉及社會福利、衛生、體育、環保等領域。企業的捐贈方式也已經超越了“支票+現金”的傳統模式,而轉向以物質資源與人力資源并舉、企業捐贈與親自參與慈善項目融合等為特征的現代慈善模式。比如惠普在貧困落后的社區與居民肩并肩地合作,而這種努力給他們帶了新的產品創意,開辟了新的市場。捐贈企業和捐贈對象的獲益程度是從社會和企業盈利兩方面衡量捐贈效果的重要指標。“雅芳乳腺癌圣戰”是典型的企業與社會雙贏的企業慈善案例。通過此項活動,雅芳在全球范圍內募集到的資金總額超過了3億美元。(16)上述企業的現代行善方式表明企業已經逾越了“經濟目標”和“社會目標”之間“非此即彼”的鴻溝,轉而努力探尋二者的共贏模式。由上至下的行政立法和由下至上的社會輿論監督壓力已經內化為企業行善的內生性需求,企業由被動履責向積極行善發展。企業競爭的戰略化、社會與企業締結的以商業倫理為核心的道德契約是外部行善壓力能否與企業慈善行為激勵兼容,從而使外在壓力內化的關鍵。
科技飛速發展、需求結構升級、資源短缺、環境惡化、政府限制等利益多元化格局是企業面臨的復雜競爭環境。在某種程度上,企業的競爭力就是駕馭競爭環境的能力。競爭的優勢產生于良好的商業生態系統。(17)勞動者的教育水平和健康狀況、相關產業的發展程度、市場成熟度是競爭環境的構成要素。(18)其中與企業根本利益一致的、能與企業形成互動的社會資源架構了企業慈善行為空間。著眼于企業長遠利益的策略性慈善行為成為整合經濟目標和社會目標的現實途徑。行善作為市場經濟微觀主體的經營工具被賦予了以改善特定社會環境為經營成本,以增加企業現實利潤或增強盈利能力為收益的投資屬性。既能使企業營利,又能使社會變得更美好的慈善項目投資被企業管理者認為是一種非常精明的做法。行善從為回應社會壓力的消極防御行為邁向積極的進攻行為。這種由經濟理性支配的善行是承擔了股東價值最大化職能的微觀層面企業盈利本性的內在要求。
企業與社會關系的演進反映了企業角色由微觀向宏觀層面的延伸。在傳統經濟學中,企業是追求利潤最大化的經濟組織,是資源轉化為產品的“黑箱”。科斯將企業性質與產生緣由納入契約分析框架,認為“企業的顯著特征就是替代價格機制”,企業產生是緣于“簽訂一個長期合約來代替若干較短期的合約,就可以節省簽訂每一個較短期合約的支出”。(19)即是說,在使用價格機制存在交易費用的前提下,企業成為與物質資本所有者、人力資本所有者、債權人等利益相關者簽訂的一系列契約的集合。契約規定了企業使用資本的權力和向股東賺取最大化利潤的義務。在此前提下,企業與社會的關系可以被描述為:企業從社會攫取資源,并提供滿足社會需求的產品和服務以此獲得利潤作為社會回報。企業和社會存在于以產品、服務、利潤為內容的買賣契約關系中。企業行為是否合法、合乎道德愿景尚未構成足以引起社會公眾反響的影響力。處于微觀層面的企業強調的是其經濟屬性,這也是其本能。
企業角色由微觀向宏觀層面的延伸是企業和社會互動的產物。企業逐利的經濟本能在技術創新的催化下不斷地改變著社會。工業廢水產生的致癌物質逐漸為世人所知,廢氣排放引發的負面效應已嚴重影響甚至威脅人類的生存環境。盡管日益增多的利益相關者仍然聚焦于企業行為的合法性和合乎倫理性,但最具進步意義的是企業逐漸意識到:“一個健康的企業和一個病態的社會是很難共存的。”(20)就如穆爾(Moore)所言:即使是最卓越的公司也會被周圍的條件或環境毀滅掉。(21)企業已與社會環境構成一個生態系統,企業的經濟利益和整個社會福利休戚與共,社會環境的惡化終將侵蝕企業利潤。不僅合法,更為重要的是合乎倫理并能增進社會福利水平的企業行為是換取利潤和社會認同的資源。(22)企業行為自覺地接受了社會公認的道德評判標準,實際上就是與社會簽訂了以企業倫理責任為核心的“隱性契約”。(23)在此契約框架內,企業擁有社會賦予的一種職權,“可以將資源有效地轉化為社會所需的產品和服務。作為實施這種轉化的回報,社會給予公司采取必要與合理的行動的權利,并允許獲得投資回報”。(24)換言之,公司“必要與合理的行動”,即合乎商業倫理與道德的企業行為是換取社會回報的前提,這也是企業對社會的承諾,它反映了企業義務的內化。內化的商業道德驅使企業以“企業公民”的身份積極策劃、參與、資助旨在改善社會環境與于己有利的慈善活動。企業的社會定位由微觀的盈利組織上升至具有社會責任感的企業公民,企業的經濟目標和社會目標的摩擦從根本上得到化解,經濟利益與社會利益統一使企業慈善行為的激勵機制得以建立。圖1描述了這一過程。
三、結論與啟示
企業慈善行為動機的演變是企業、政府、社會的三維互動過程,分別從三個角度演繹了企業社會角色的轉變、經營目標的進化、經營方式的升級、權利與義務的制衡過程,政府對企業行善認知的轉變過程,社會公眾權利意識、環保意識等的覺醒過程以及多元利益的平衡過程。因此,企業慈善行為動機是一種應多元利益而生的復合動機。
近年來,我國企業慈善事業呈現強勁的發展勢頭,尤其是2008年汶川地震引發的捐贈熱潮使企業慈善行為備受關注。但不得不承認,我國企業慈善仍處于起步階段,還存在慈善意識落后、捐贈方式單一、監督評價體系不完善等一系列問題。西方企業慈善行為固然是建立在其特有的慈善文化基礎上的,但作為成熟的運作模式,其還是有可供借鑒之處。沿襲西方企業慈善動機的演變軌跡,為建立積極、持久的慈善動機,企業、社會、政府還需要做以下幾方面的努力:
第一,從夯實企業慈善乃至中華慈善事業文化基礎的角度出發,需要大力發揚中華民族樂善好施的傳統美德。我國的慈善思想源遠流長,儒家的“仁愛”、佛教的“慈悲”、道教的“積德”、墨家的“兼愛”思想都蘊含著救人濟世、福利民眾以及人類共同的人道理念和道德準則,從而造就了慈善事業堅實的道德基礎和成為了孕育企業慈善的肥沃土壤。企業不僅具有理性經濟人孜孜求利的一面,更是具有仁愛精神和同情心的和諧社會微觀主體。
第二,從增強企業行善公信力的角度出發,需要建立行善的合法動機。為鼓勵慈善事業的發展,政府出臺了一系列稅收優惠政策和法律法規。少數企業投機取巧甚至不惜違法地借捐贈之名行逃稅漏稅之實,引發了企業慈善道德危機。合法應是企業慈善行為最基本的要求,為了企業慈善更健康地發展,除了要求企業苦練內功,增強法治意識外,還應發揮媒體的輿論監督作用和政府對不法企業捐贈行為的處罰力度。
第三,從遵循企業行善發展規律的角度出發,需要鼓勵企業家的個人捐贈動機。從西方企業慈善的成長歷程來看,個人捐贈是企業捐贈的基石。個別企業家的捐贈行為具有櫥窗式的展覽功效,既能激起廣泛的社會認同,又能對其余企業形成潛在壓力。出于社會同構性,參與捐贈的企業家將逐漸增多,并朝著由個人向企業行為的良好趨勢發展。誠然,我國正處于轉型期,存在林林總總的社會矛盾,社會公眾對企業的慈善訴求不免有“超越道德”要求之嫌,但企業家捐贈的積極作用不應被否定。
第四,從維持企業行善持續性的角度出發,需要培養企業行善的經濟動機。只有輸血沒有造血功能的企業慈善不可為繼。盡管社會對企業提出踐履社會責任的更高要求,但絕不能忽視企業的經濟利益需求。為此,既需要提高企業家的行善能力,發展多元化的捐贈方式和策劃能使企業和社會雙贏的慈善項目,又要逐漸改變公眾的慈善意識,不能超越實際地為企業貼上“偽善”標簽。
第五,從協調多元利益的角度出發,需要樹立企業行善的倫理動機。根據鑲嵌理論,企業的運營和發展是在由不同層次的利益相關者織成的社會網絡中進行,企業與各類利益主體之間可能存在正向或反向的利益導向。著眼于塑造良好的競爭環境,企業應明智地以短期利潤換取長遠的發展機遇,通過行善來增進各類利益主體的福利水平和均衡利益的多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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