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消費主義文化的“天人合一”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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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消費主義文化是當代生態環境危機的重要思想文化根源，體現了人們在現實中難以安頓自我身心的危機。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天人合一思想有豐富的身心安頓之道，能夠有效地淡化或消解消費主義文化的影響，從而有助于解決生態環境危機。道家的天人合一思想倡導回歸自然，為人們提供了一條在山水、田園中安頓心靈的有效途徑。這是一種有利于環境資源保護，具有可持續性的消費方式，它通過回歸山水、田園，能夠幫助人們擺脫對消費主義生活方式的依賴。儒家的天人合一思想認為人們的外在事功追求與自我德性完善都具有重要的社會意義，給了人們在工作及自我修養中發現人生意義的智慧。在今天，二者的結合，有助于克服消費主義文化產生的根源——勞動及消費的異化。

〔關鍵詞〕 消費主義；天人合一；批判；生態價值

〔中圖分類號〕B82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769（2012）04－012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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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唐眉江，西南交通大學政治學院副教授，博士，四川成都 610031；

胡巧競，西南民族大學藏學學院助教，四川成都 610041。

近三十年來，大陸的天人合一研究掀起了一個熱潮，取得了豐碩的理論成果，達成了許多共識。在研究中，學界非常重視對天人合一原始文獻材料的整理，對其文本意義進行了全面深入的分析。同時，學界并不滿足于僅僅將天人合一作為一個思想史、文化史現象去研究，而是從現實熱點問題出發去思考天人合一的時代價值。東西文化的比較，成為人們普遍采用的角度；人與自然的關系、解決生態危機，成為分析其時代價值的基本領域。但觀點的分歧仍廣泛存在。許多學者認為天人合一缺乏豐富的人與自然關系思想，難以發揮解決環境危機的實際作用。另有許多學者認為，人與自然的關系是天人合一的思想核心，解決當前人類面臨的重大危機特別是生態危機要靠天人合一思想。分歧的焦點集中在人與自然的關系、解決生態危機這兩個方面，而這正是天人合一研究中最具現實意義的方面。這表明，在天人合一是否具有時代價值、現實價值的問題上，尚有探討的空間。

（一）

如果除了原始文獻材料的整理和文本意義的解讀外，天人合一研究還想繼續深入開展下去，就必須更好地說明天人合一的時代意義，揭示出它的生態價值，解決學界圍繞該問題所存在的巨大分歧。只有這樣，我們才可能用天人合一去增強我們的民族文化自信，去與世界其他文明展開平等的交流與對話，為世界文明的發展做出自己的貢獻，在這個領域，為中華文化贏得應有的世界地位。

當我們從人與自然關系，從解決生態危機的角度看待天人合一時，其實是通過現代的、西方的（雖然已經迅速地全球化了）理論框架來套中國古代的思想，很難完全避免如許多觀點已指出的，這是對西方生態環保思想主動的簡單的迎合。的確，我們在尋找自己文化傳統的時代與現實價值時，仍然是跟在西方文化的標準和框架后面亦步亦趨，忽視了這種工作應該以自身文化內在的特質為根本依據。

我們今天所討論的人與自然的關系，并非中國古代天人合一思想的主流。儒家將天倫理化、政治化，理論關注的落腳點在為社會領域服務，并不以思考人與自然的關系為歸依，對自然也缺乏足夠的認知興趣。道家雖然批評、否定了天的政治化、倫理化內涵，但同樣缺乏在知識層面認識自然的興趣，對人與自然之間的反饋機制、相互作用并不關心。這說明，中國傳統文化的兩大主干，都缺乏對人與自然關系的哲學層面的思考。中國古代天人合一思想也沒有討論過現代意義上的生態危機。畢竟生態危機是工業革命、科學革命以后才出現的現象，任何人都不可能要求和希望他的祖先去思考并解決對于他們來說還根本不存在的問題。中國古代存在環境問題，甚至不時爆發嚴重的環境問題，但沒有現代生態危機獨具的特質，即對不可再生自然資源的消耗和環境污染，更沒有隨著科學革命的不斷爆發，而使人類不斷強化對自然支配能力的體驗。因此，中國古代至多產生禁止竭澤而漁、焚林而獵、采伐漁獵以時禁發、禁止捕殺幼禽幼獸等帶有直接經驗色彩的、樸素的可持續發展思想，卻沒有也不可能有對生態環境危機的全面系統的思考。在中國古代天人合一思想中，對科技進步、生產力發展、人的自由度擴大、自然界的反饋等問題的思考，幾乎是不存在的。僅僅靠這些生產生活經驗，就想解決當代復雜的生態危機，如同要用一個治療簡單小毛病的藥方去醫治復雜的大問題，恐怕是難以奏效的。即使那些肯定天人合一有助于解決生態危機的觀點，也坦承只能從思想觀念上給人啟發，而不能在操作層面提供具體方法。但是，僅僅是哲學、思想觀念上的啟發，未免顯得抽象而空洞。我們還要看到，那些讓我們感到驕傲的、盛贊中國古代天人合一思想（所指基本是道家思想）如何美妙的西方深層生態倫理學思想，并非西方生態倫理與環境保護運動的主流。要建構天人合一的時代與現實價值，為世界開出我們的藥方，使天人合一成為我們的文化軟實力，必須更好地發掘出它的生態價值。

人與自然的關系，本質是人與人的關系；生態危機，反映的是人自身的生存危機。任何一種思想，它的生態價值，最終是對人的價值。發掘天人合一的生態價值，就是發掘出它對身處生態危機中的人的價值。任何時代，不管是現代工業文明，還是傳統農業文明，任何地區，不管是東方，還是西方，人們都離不開安身立命之道，都要努力求得自我身心的安頓。中國古代的天人合一思想，有著豐富的安身立命之道，在歷史上為中華民族成員安頓自我身心發揮了積極的作用，其影響極為深遠。而消費主義文化，為人們提供了一種錯誤的安身立命之道，是導致現代生態危機的重要思想文化根源，應予批判并加以改變。從中國古代天人合一思想看，儒家和道家分別為人們提供了兩種不同的安身立命之道。如果能夠把它們應用并推廣到生態環境危機的解決之道中，可以較為有力地淡化消費主義文化對人們的心理和行為模式的支配，改變人們的消費、生活方式，反過來對生產方式及過程產生積極干預，由防止浪費性消費進而防止浪費性生產，從而減輕資源環境壓力，為解決生態危機做出切實可行的貢獻。

道家天人合一思想中有豐富的自我身心安頓之道。不同于儒、墨，道家的“天”不是人格化的天，沒有倫理化、政治化的內涵，道家所講的天人合一，最接近于我們今天所說的人與自然的關系。在中國文化中，“自然”這個概念最早出現在《老子?第25章》中“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¹⁾其所指與今天我們沿用的自然概念意義相似。郭象在對《莊子?齊物論》篇的注釋中提出“自己而然，則謂之天然。天然耳，非為也，故以天言之。以天言之所以明其自然也”⁽²⁾，揭示出在道家心目中，“天”、“自然”、“天然”這幾個概念是彼此說明，意義相通的。但道家所講的“天”“自然”，并不是一個外在于人，與人的內在價值實現無關的獨立存在，道家雖然不承認“天”有倫理化、政治化的內涵，卻又對天做了情感化的處理，把自己對人生理想境界的向往實體化于“天”或“自然”之中。在道家看來，集中表現在政治、倫理領域的社會文明，是人類作繭自縛，它違背了人的天性，是對人自身的戕害，應該加以批判、否定。“天地固有常矣，日月固有明矣，星辰固有列矣，禽獸固有群矣，樹木固有立矣。”⁽³⁾，道家認為，只有在自然界里，才保留著那種不為外界強制所束縛和改變，而按照自身內在的本真狀態存在著的理想境界。這就是道家對于自然的理想化、情感化的解讀。雖然道家對于社會文明所持的徹底否定態度，有片面化、極端化之弊，阻礙了人類探索自然，發展科技，提升文明的進程，但道家的批判也并非全無道理。人類文明的發展史早已證明了，任何文化形式，包括道德，只要走上了絕對化、極端化的道路，都有可能變成對人類自身的傷害。

正由于道家在徹底批判否定社會文明的同時，對自然做了理想化的解讀，把人類對于自由、本真狀態的向往賦予自然，道家才會提出回歸自然的主張，希望實現“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⁴⁾的既超越現實、又立足現實的理想境界。作為一種實踐的生活方式，道家回歸自然的主張便轉化成了回歸山水、田園的追求，并形成了中國歷史上內涵極為豐富的山水文化、山水情結，極大地發揮了撫慰人心、安頓身心的價值。它幫助中國歷史上的官僚、士大夫、知識分子，面對人生進退出處的艱難困境，即使不借助宗教的麻醉，也同樣可以在現實生活中為自己的心靈找到一個足以安放的家園。今天，隨著社會整體文明程度的大幅度提升，人們受教育程度、生活水平的提高，山水、田園文化已不再是局限于官僚士大夫的文人情懷，而成為了一種全民都可以去感受、去擁有的生活方式。這種生活方式比消費主義文化影響下的生活方式更加有利于環境資源保護，更符合可持續發展要求。

消費主義文化所倡導的是一種建立在對環境資源極大破壞基礎之上的生活方式。丹尼爾?貝爾在分析資本主義的文化矛盾時認為，由于消費社會“強調花銷和占有物質”，破壞了“強調節約、儉樸、自我約束和譴責沖動的傳統價值體系”，“它所要滿足的不是需要，而是欲求。欲求超過了生理本能，進入心理層次，它因而是無限的要求。”⁽⁵⁾的確，產生于美國，二戰后逐漸影響到西歐日本等發達工業國家的消費主義文化，作為消費主導型社會的大眾文化，隨著改革開放后中國經濟的迅速發展，也開始滲入中國人的觀念與消費方式中。消費主義文化鼓勵人們積極消費，倡導消費越多越快樂的理念，并努力使人們相信，他們承受得起消費所帶來的負擔。消費主義文化反對將消費僅僅理解為獲取使用價值的手段的傳統觀念，認為消費活動本身也應該成為目的，消費是一種生活方式，是幸福的重要體現。在消費主義文化支配下，人們陷入了為消費而消費的非理性狀態，不管是否需要某種使用價值，都盲目地消費，大量地消費，炫耀式地消費，浪費式地消費。一次性商品的泛濫，耐用消費品不當耐用消費品使用，重視商品的符號價值更甚于其使用價值，這些現象，是人類邁入消費社會后才廣泛存在的，并帶上了大眾化的色彩。消費主義文化持續地支配著人們：既然消費是快樂幸福的源泉，為了不斷獲取幸福快樂，就要不斷地消費，為了獲取更多的幸福快樂，就要更多地消費。為此，不惜大量生產，大量消費，大量拋棄，這勢必消耗更多的原材料，造成更嚴重的污染，從而進一步加劇生態環境危機。

相比之下，回歸自然，在山水、田園中去感受生活的美好，是一種更加環保、更符合可持續發展要求的生活方式。田園所依托的農業生產，是一個具有內在自我循環能力的生態系統，人們樂意寄情的山水，總是生態環境良好的青山綠水，這在客觀上喚起了人們保護良好生態環境的自覺意識。同時，田園、山水不是不可再生自然資源，不是一次性消費品，可以滿足大量的人參與其中，反復體驗和使用，具有消費的可重復性、可持續性。這表明，道家天人合一思想所倡導的回歸山水、回歸田園的生活追求，是一種既能滿足人對幸福快樂的追求，又符合生態環境保護要求的綠色生活方式，是兩方面的完美結合。它避免了那種將生態環境保護與改善人們生活質量對立起來的觀點的弊端。因為任何試圖解決生態環境危機的努力，如果是以犧牲人類已有的文明發展水平，降低人們已有的生活質量為代價，都將因缺乏實踐主體而難收實效。環境保護、追求生活的美好，絕不是對現代化、工業文明的否定，絕不是要倒退回農業文明、史前文明。我們回歸自然（但我們回歸的只可能是一個不斷人化的自然），到山水、田園中去體會生活的幸福美好，可以幫助人們擺脫對于消費主義生活方式的依賴，而又不降低人們的幸福感和生活質量。這是追求生活幸福與保護生態環境的雙贏。從有效消解消費主義文化影響的角度看，中國古代的天人合一思想對于現代環境保護運動，不僅能給予觀念上的啟發，而且也能夠提供具體可行的實踐方式。

（二）

儒家天人合一思想中也有豐富的自我身心安頓之道。在儒家漫長的發展過程中，天人合一的內涵不斷發展，意義十分復雜，但除荀子、張載等少數人外，思想家們往往按照自己的倫理、政治理想，對自然之天的內涵加以改造，又反過來，借天的至上權威，為自己的倫理、政治理想與實踐活動提供本源論或本體論上的依據。天與人，本質上是相同的，天道與人道，則是相通的，人的自我實現是對天道的踐履，人道的落實具有天道的意義。在中國歷史上，儒家這一思想，為培養剛健有為、勇于任事、敢于擔當，富于使命感和責任感的理想人格發揮了十分積極的塑造作用，是值得高度肯定的優秀的民族文化精神。即使在今天，它也可以幫助我們，抵消消費主義文化對于理想人格塑造所產生的消極影響，從而有利于養成一種符合當代生態環保要求的人生觀。

儒家天人合一的人生觀，將天與人，天道與人道打通，將人的自我實現和人道的實踐看作對天（天道）的體認和實現，將人的自我實現提升到了天（天道）的高度。這對于人生的意義，起到了放大的作用。它幫助中國人，在思考人生意義時，超越了個體生命的有限性和一己之私的狹隘性。由于天是被想象出來的本體或本源，天的內涵又是政治性、倫理性的，因此，將人生的意義提升到天的高度，其實就是賦予了個體生命以更為廣闊的社會意義。在天人合一思維模式下，人的內在自我實現與外在自我實現是相通的。通過“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⁶⁾的修養工夫，人完成了自我心性、道德品性的修養，完善了自身德性，從內在自我的角度完成了天人合一。在可能的情況下，則逐漸外推，由修身而至齊家、治國、平天下。外推的層次雖有不同，卻都是對天道的體現，外在自我的實現同樣具有天的境界。不管是完善個人，還是和睦家庭，甚而治理國家、安定天下，人生的實現方式雖然千差萬別，但都具有天道的高度，從而都是大有意義的。在《盡心上》篇中，孟子還提出“古之人，得志，澤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見于世。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⁷⁾，表明個體的窮達榮辱雖不可預期，但人生不同的實現方式卻都有意義。儒家天人合一的人生觀，給人們提供了一套善于發現人生價值的方法論。司馬遷在《報任安書》中提出自己活著的目的是要“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⁸⁾，代表了漢代新儒家從天人合一的角度追求人生價值的努力。張載提出要“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道，為去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⁹⁾，代表了宋明理學從天人合一的角度探索人生意義的努力。這種一以貫之的精神傳統，顯示了儒家天人合一人生觀的積極價值：超越一己生命之私，從天（社會）的高度去追尋人生的意義，不管個人的際遇如何，個體的生命都是富于意義的，人們為此而孜孜以求地溝通內在與外在的修齊治平的努力，都是有價值的。

消費主義文化，有其深刻的社會經濟根源，反映了當代一種普遍存在、帶有大眾色彩的文化心理狀態。人們之所以鐘情于購物，醉心于消費，視其為基本的生活方式，根本原因在于人們對生活的意義缺乏足夠的發掘，在工作中不能充分感受到生命的價值、幸福和快樂，才轉而到工作之外的消費領域去瘋狂發泄。按照西方生態社會主義的觀點，消費主義文化是當代西方資本主義的意識形態控制手段。消費主義文化產生的根源是異化勞動，異化勞動使人在工作中感受不到生活的價值、幸福和快樂，于是將工作之外的消費活動視為獲取人的價值、幸福和快樂的基本領域，結果使消費也發生了異化。生態學馬克思主義的著名學者本?阿格爾即認為，“異化消費”源于“異化勞動”，“勞動中缺乏自我表達的自由和意圖，就會使人逐漸變得越來越柔弱并依附于消費行為。”而“異化消費”正是“人們為補償自己那種單調乏味的、非創造性的且常常是報酬不足的勞動而致力于獲得商品的一種現象”。⁽¹⁰⁾由于消費主義文化是全球生態環境危機的思想文化根源，要解決生態環境危機，就應該消滅消費主義文化的根源，即消滅異化勞動。西方生態社會主義對消費主義文化的批判，揭示了工作和消費對于實現人的意義的不同作用，并揭示了它們之間的關系，說明了人會努力尋求實現自己的人生意義，如果不能在工作中充分實現，就會到消費活動中去寄托。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推進，對外開發程度的不斷提高，西方消費主義文化的消極影響也開始滲透進了部分中國人的觀念和生活方式中。因此，從可持續發展的要求，從生產發展、生活富裕、生態良好的發展目標看，都應該努力消除消費主義文化的消極影響，從根本上避免將消費活動看作人的意義的實現方式，引導人們在工作中去實現人生的意義，感受生活的幸福和美好。能否在工作中充分做到這一點，除了外在的客觀條件制約外，主體是否具有恰當的內在心理狀態，是否具有善于發現工作之于人生的幸福、美好意義，也是十分重要的因素。儒家的天人合一思想，恰恰善于幫助人們發現工作的意義，從而教給人們在工作中直接感受到生命的快樂、幸福以及人生價值的智慧。如前所述，如果我們剝掉儒家天人合一思想中“天”的神秘外衣，作為一種人生觀，它其實是富于積極的人生智慧的。儒家立德、立功、立言的人生三不朽論及修齊治平的修養功夫論，揭示了人生的意義是豐富的、具有社會性和多層次性。一個人，不把人生的意義追尋局限于個體的私人空間，而在社會層面去追求外在的事功，這是個體人生意義的社會化轉化和放大，個體在這個努力過程中可以充分實現其價值，體會到存在的意義。即使只能退回到個人空間，進行個體內在德性修養的完善，人生也是充滿快樂的。這就是儒家始終津津樂道的孔顏樂處。同時，個體德性的完善，也會為他人樹立一個道德的典范，推動全社會的道德進步，從而也是具有社會意義的。在這種人生智慧下，人能夠達到一種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高遠境界，不管個體的生命有多少艱難曲折、平凡寂寞，都不會覺得人生沒有意義，不會覺得工作只是為了糊口而不得不去應付的苦差事。當人們的工作變得有意義時，人們將不再依賴消費活動去尋求人生的意義，這就掐斷了消費主義文化產生的根源，使消費行為回歸正常的、理性的狀態，為支持消費主義生活方式而產生的浪費性生產活動也將得到遏止，從而減少資源消耗，減少污染，減輕環境壓力。

天人合一思想有自己獨特的理論特色，是中國傳統文化民族性的重要體現。它清楚地表明，中國傳統文化能夠為解決當前困擾全人類的生態環境危機發揮自己獨特的作用。這種作用絕非僅僅是抽象的、空洞的觀念啟發，而是一種具體的、可以直接應用的活生生的生活智慧，一種安身立命之道。它提供了一種替代消費主義文化的生活方式，提供了一種善于發現人生意義的生活智慧，有助于消解消費主義文化產生的根源。削弱甚至消除消費主義文化的影響力，就是削弱甚至消除當代生態環境危機的重要思想文化根源。在文化全球化的時代，天人合一思想的生態價值，應該成為我們文化自信的依據，與世界進行文明對話的主題和未來文化發展的基石，是應該珍視而不能隨意否定的民族文化傳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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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顏 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