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時期,西風東漸,大師輩出。魯迅是文藝界的領軍人物之一,其雜文似匕首如投槍,針砭時弊,喚醒國人警醒。林語堂號稱幽默大師,以英文寫作而名揚海內外,提倡“以自我為中心,以閑適為格調”的小品文,是論語派的主要人物。
林語堂和魯迅,兩人可謂都是大師。當大師遇上大師時,難免會有交集,有碰撞,也有爭執或誤會出現。林語堂小魯迅十四歲,林語堂初到北京大學時,當時北大教授已經分成了兩派。一派以周氏兄弟為首,一派以胡適為代表。應該說林語堂與周氏兄弟在最初是非常好的盟友,盡管林與胡適有極為相近的思想和個人情誼,但他卻站在了魯迅的旗下。
林語堂在當時是極為活躍的,不但大量撰稿,放談政治,而且親自參加了學生運動。1925年11月28日和29日,林語堂走上街頭,拿竹竿和磚石,與學生一起,直接和軍警搏斗。這一次搏斗,給林語堂的眉頭留下了一個傷疤,成為終身記憶,也讓他頗為自豪。在魯迅眼里,林語堂對于學生運動的熱情讓他覺得頗為贊許,并且主動給林語堂寫信約稿,接著就是林語堂的復信和交稿。兩人意趣相投,可謂親密摯友。
然而后來二人避居上海以寫作為生時,思想逐漸發生變化,開始走向不同的寫作道路。魯迅直面慘淡的人生,把文字當做攻擊敵人的武器,意圖喚醒民眾的斗爭意識,認清敵人的本質。林語堂則是借助幽默,表現性靈閑適,曲折地表示自己的不滿,他認為:“愈是空泛的,籠統的社會諷刺及人生諷刺,其情調自然愈深遠,而愈近于幽默本色。” 可是魯迅并不這樣看,他認為在反動派屠刀下,沒有幽默可言,只有斗爭,而且要不屈不撓的斗爭,直到實現目的。這樣的論戰,對于兩個大師來說,可謂是致命的。當誰也不愿意放棄自己的文藝觀時,兩人就只有分道揚鑣了,以至于在一次朋友聚會時,兩人因為一點小誤會,足足對峙了兩分鐘。如果不是郁達夫從中做和事佬,兩人說不定會打起來,釀成文藝界的一出悲劇。
這場誤會之后,林語堂和魯迅的關系迅速降溫了,再也找不到當初做朋友的那種感覺。隨著林語堂“幽默大師”的名聲越來越響,這讓魯迅更加反感,覺得林語堂離自己的主張越來越遠了,不可救藥了。于是他加緊了對林語堂的批判,先后寫了《罵殺和捧殺》、《讀書忌》、《病后雜談》、《論俗人應避雅人》和《隱士》等。其中刊于1935 年4月20日《太白》上的《天生蠻性》,全文只有三句話:“辜鴻銘先生贊小腳;鄭孝胥先生講王道;林語堂先生談性靈。”把林語堂與前清遺老和偽滿大臣相提并論,足見魯迅對其厭惡之深。但是林語堂也不甘示弱,對自己的文藝觀點也確信無疑,聲稱“欲據牛角尖負隅以終身”,同時寫了《作文與做人》、《我不敢再游杭》、《今文八弊》等文章來回敬。后世論者一般都站在魯迅這一邊,對林語堂大加撻伐。
其實文藝本來就應該百花齊放百家爭鳴,如果只有一種聲音,這世界就太寂寞了。當大師遇上大師時,誰對誰錯,后人自然會有公正的評判。不過他們對于自己文藝觀的堅持,對自我的肯定,卻值得我們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