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9年情人節的晚上,一個大齡文藝女青年在北京一家煙霧繚繞的小酒館里自彈自唱了一首反映自己嫁不出去的歌。她是個除了西紅柿炒雞蛋以外什么都不會做的文藝女青年,從不收拾家,想找個搞藝術的男青年,可那些男青年“要么只愛藝術,要么搞藝術只是為了搞姑娘”。姑娘只好一直唱:奶奶奶奶奶奶的。臺下的青年男女笑得喘不過氣,沖她喊:邵小毛,再來一個!
一天后,這首沒名字的歌在各個社交網站瘋狂轉帖,被命名為《大齡文藝女青年之歌》。它的演唱者邵夷貝,一夜之間從有社交恐懼癥沒正經工作的不靠譜文藝青年,變成了北大才女、民謠歌手和內地“小清新”領軍人物。
34個月后,年近三十的邵夷貝結了婚,從一個不快樂的商務代表變成帶著樂隊巡演數十個城市的歌手,給兩部大牌電影配唱過主題曲,動車事故后寫下的《正確死亡指南》在微博上被轉發幾十萬次。但她看上去仍然拘謹,說幾句話就自顧自嘿嘿笑起來,抓抓頭,“我挺緊張。”
歌里怎么還有臟話
成為“小清新”教主和歌手,對邵夷貝來說是個偶然。她父母都是教師,小時候她考試得了95分,得到的也只有責難:為什么不是100分。長大后她分析,童年陰影埋下了她自閉的種子。
她以青海省文科狀元的身份進入北大,進門時手里抱著本《北大詩集》,對未名湖畔象牙塔里的生活抱有極大向往。入學后老師對身為狀元的她寄予厚望,她如實告知,因為小學時和同學競爭做班干部,得票明明一樣,身為班主任的媽媽硬是選了對手,她一氣之下再也沒當過任何班干部。老師只能嘆氣。
她自此淡出了北大的主流生活軌跡,例如團干部、金融貿易社團主席或者學分績點第一的學生。她說,北大7年,自己沒學到什么,“考試前背背書就過了。上大學最牛的是,我玩了樂隊和話劇。”大二時她在“莎木”這支校園樂隊里做鼓手,同期導演了女性主義話劇《她獨白》。讀研后,她又和德國學生一起組了一支女子樂隊“甜蜜蜜”。最難忘的是和其他社會樂隊一起參加酒吧里的拼盤演出。“一晚上的收入大家分,一個樂隊分80塊錢,4個人,一人分20塊,只夠我們在24小時麥當勞里坐一晚上,第二天再坐公車回去。”
7年后,擁有北大碩士學位的邵夷貝發現自己很難與社會接軌。相比西裝革履地講英文找工作,她寧愿一個人在家待著彈彈吉他。她說,“我們這一代人上學時間長,都是直接從童年甩到成年,一兩年迅速被社會催熟。我對成熟是有偏見的,我不想變成只能獨善其身、內心很難被觸動的人。我還在少年期。”
不做飯、不打掃衛生也不想經營生活的她讓父母非常擔心。很快,母親搬到北京和她一起住。她被逼在一個師兄開的公司里謀了份商務代表的工作,業余時間和玩音樂的朋友們聚聚。母親在解決了她的工作問題后,迅速將焦點轉移到感情問題上。“她天天說我:‘都這么大了還剩著怎么辦啊!’”母親的絮叨轉化成了她創作的動力。“《大齡文化女青年之歌》是真情實感。我在家一個人彈吉他,隨意地唱起來,我媽是第一個聽眾,她聽了就怒了,‘怎么能唱這種歌!里面還有臟話!’”
數月后,在一次朋友聚會上,她的隨意彈唱被人錄了下來,之后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
“小清新”與“投機者“
在被上百萬人看過自己的視頻后,邵小毛還是不知道要做什么。她不怎么會彈吉他,只會幾個簡單的和弦;唱歌容易緊張,一上臺就聲音發抖。但命運垂青于她,在她尚懵懂時,謝立文和麥家碧已經選中她為國語版的《麥兜響當當》唱主題曲,因為她“不矯揉,不造作”。她自此走上專業歌手之路。
邵夷貝說自己“有點小才華,但絕對沒有驚天地泣鬼神的才華”。很多人喜歡她,也有很多人罵她。在她的豆瓣小站里,最火的帖子叫《大齡文藝女青年邵貝夷(應為“邵夷貝”,原帖筆誤。編者注),你裝夠了嗎?》,從2010年7月到2012年1月還有人回帖。她給粉絲取名“大英雄”,“我的粉絲太牛了,能不為別人所動,不輕易改變自己的看法,這就是我定義的這個時代的大英雄。”
在她成名后,人們給她貼上各種標簽,最常見的是“小清新”和“投機者”。
去年巡演時她特意設置了一個環節,叫“去你的小清新”。“你可以理解成去你媽的小清新,或者我們一起去小清新,隨你便。我自己的理解是后者。以前我從來沒自稱過小清新,現在我就覺得,沒關系啊,社會都這么污糟了,我就是個干凈的小清新,怎么樣。”
在她看來,小清新的真正含義里有對真善美的向往。“小清新只有兩種,天真無邪或者內心強大。只有這樣才能抵抗糟糕的世界。”
在她接連唱了3首帶有政治指向性和社會新聞元素的歌曲《我們》、《現象2009》和《正確死亡指南》后,一些人開始指責她投機。
《正確死亡指南》中她唱道,“你教我死,我哪敢傷痕累累。在前進的火車下面,我不能扯你的后腿。”這激起了許多人的共鳴,但也讓人懷疑,這姑娘是不是在利用政治事件樹立自己的反叛者形象,政治是否成了她的工具。
這個說法邵夷貝一點都不陌生,“你說韓寒是不是在投機?如果一件事沒有讓我足夠難過,我不會為它寫一首歌。我寫《正確死亡指南》的時候哭了。我們這一代人沒什么情懷,所以很多人不理解詩人,也不理解我想表達的這種東西。”
頓了一頓,她又說,“其實寫時事的歌曲是特別不投機的一件事情,因為歌是你希望100年后還有人能為之共鳴的藝術載體,但政治歌曲可能一個月后流傳度就會變得非常低。這就是為什么很多人寫情歌的原因,因為情感多年后還會有人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