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新農村建設中的金融創新

我國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已取得巨大成就，農村面貌已發生很大改觀，但農村金融卻發展緩慢，無法適應我國農村經濟社會發展的需要。農村金融機構過少，金融服務項目單一，金融體制、機制不夠靈活，貸款難問題還沒有解決。農村金融發展的滯后，已嚴重制約了農村經濟的發展。我們只有進行農村金融創新，才能使農村金融根據農村地區的特點更好地服務于農村經濟的發展，才能促使我國經濟協調、持續、健康發展。

一、農村金融存在的問題和現狀

長期以來，我國農村金融服務的發展與農村經濟主體需求仍存在一定差距，諸多矛盾并存。這些差距主要表現在幾個方面：一是農村金融服務的覆蓋面積與金融服務品種單一。無論從機構和從業人員的數量還是金融服務的品種來看，農村地區金融覆蓋率和服務水平都相對較低。大部分行政村沒有金融機構網點。在業務品種上依然以“存、貸、匯”老三樣為主，基本沒有其它的業務。二是信貸資金整體投入不足，農村資金外流嚴重。當前的涉農貸款只能基本滿足農戶的簡單再生產要求，而對資金需求量較大的農田水利等農村基本建設投資，以及農產品的深加工特色種養殖業的信貸投入明顯不足。存款與貸款差額在逐年擴大，部分資金以多種形式流出農村。三是農村金融服務仍處于低層次、低水平階段。貸款品種相對較少，不能有效滿足農村經濟發展的多元需求。目前農村金融機構主要以發放農戶小額信用貸款和農戶聯保貸款為主，僅能滿足部分農戶的簡單種養殖業資金需求，這種經營現狀顯然不能適應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對金融服務的需求。

實際上，我國農村地區金融需求旺盛，金融市場有很大的發展空間。一方面，資金短缺已成為制約農村經濟發展的一大瓶頸，廣大農村居民和農村經營主體渴望通過農村金融解決這一難題。據中國社會科學院河北省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國情調查課題組調查，在河北省接受調查的人群中，有85.7%在發展生產和生活中曾經遇到過資金困難。當面臨資金困難的時候，被調查的大多數家庭都會選擇向親戚朋友借貸，其中向親戚借貸的有76.1%，向朋友借貸的有45.8%。而愿意向銀行和信用社借貸的只有11.1%（見表1）。在獲得貸款的農戶中，29.0%用于農業投入，24.0%用于經商，21.5%用于開辦企業，以上三個方面是最主要的貸款用途。另一方面，金融機構的許多方面還有很大的改進空間，現有金融體制無法滿足農村經濟社會發展的需要。據調查，目前銀行、信用社等金融機構普遍存在的問題主要集中在手續復雜、貸款利率高、貸款條件過于嚴格等方面（見表2）。但經過金融體制、機制的創新，國家財政的扶持，農村金融市場會有一個很大的改變。

數據來源：中國社會科學院河北省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國情調查數據庫。

數據來源：中國社會科學院河北省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國情調查數據庫。

二、構建農村多元金融機構體系，加大政策扶持力度

現階段我國金融機構在農村經營的成本高、風險大、收益率相對較低，因而增加金融供給、服務“三農”的內在動力不足。因此，必須健全農村金融組織體系，綜合發揮產權政策、財稅政策、貨幣政策等的作用，構建農村金融持續發展的長效機制。

要健全農村金融組織體系，明確其支農定位。我們在農村要形成以商業性金融、政策性金融和合作性金融及其他金融組織為主體的多元農村金融組織體系，各類金融機構要逐步明確定位，不斷完善功能，加大支農力度。多層次的農村金融體系應該滿足農村金融需求層次化的特征，不同的金融機構在農村金融中既存在適度的競爭又相互補充，而后者則是最重要的。抓緊制定出臺政策性銀行服務“三農”條例，明確政策性銀行的支農功能定位；努力把農業銀行辦成商業性金融服務“三農”的骨干和支柱，重點服務于農業龍頭企業，帶動農業產業化和現代農業發展；改革再造農村信用社，扭轉 目前農村信用社經營中出現的“非農化”傾向，重點支持農戶、農村個體小商戶以及為農業服務的中小企業；加快郵政儲蓄銀行改革，建立符合“三農”特點的零售業務體系；大力發展村鎮銀行、“只貸不存”的小額信貸組織等新型農村金融機構，引入適度競爭機制；大力發展農村擔保機構，搭建融資橋梁，緩解農村貸款難問題；大力發展農業保險業，逐步建立完善農業保險體系。

同時，要明晰農民的財產權利，維護農民的合法權益，為農村金融體制的變革創造條件。改革完善農村土地制度和土地管理政策，盤活農村存量資產，化解農村因無資產抵押而造成的“貸款難”與銀行“難貸款”的矛盾。特別要明晰農村耕地、宅基地、住房等資源的財產權利，給農村居民核發房產證、土地使用權證等財產權利證書。通過財稅政策，提高農村金融機構的貸款動力。對農村金融機構實行稅收減免政策，包括對縣域內各類農村金融機構的營業稅、所得稅實行大幅度減免或全免政策；對縣域內從事農貸擔保的擔保公司的所得稅、營業稅實行全免政策；農村金融機構處置抵貸資產時免除相關稅費。實行有差別的貨幣政策，降低農民的貸款成本，提高農村金融機構的貸款能力。實行差別存款準備金政策，大幅度降低農村金融機構存款準備金率；要繼續實施支農再貸款政策，擴大支農再貸款的規模；實行差別利率政策，準許農村地區存款利率適當高于城市存款利率，減少農村地區資金外流甚至吸引城市資金流向農村。

可喜的是，我國已開始實施對于農村金融機構的一系列優惠政策。2009年3月10日，財政部對外稱，為穩步推進新型農村金融機構試點工作，充分發揮支農功能，決定實行定向費用補貼政策。具體補貼辦法為：經銀監會批準設立的村鎮銀行、貸款公司、農村資金互助社3類新型農村金融機構，凡達到監管要求并實現上年末貸款余額同比增長的，其中村鎮銀行存貸比還需大于50%，自2009年至2011年，由中央財政按照上年末貸款余額的2%給予補貼，納入機構當年收入核算，以增強機構經營發展和風險抵抗能力。同時，鼓勵各地政府因地制宜實施扶持政策，促進新型農村金融機構持續健康發展。

三、轉變金融觀念，進行金融機制創新

（一）轉變金融觀念，進行審批機制、激勵機制創新

農村地區的經濟發展狀況與城市有著巨大的差異，決定了其金融需求具有與城市不同的特點。農村地區的貸款需求具有額度小、時間急、無擔保的特點。金融機構在城市中的貸款程序是無法滿足農村地區的金融需求的。因此，金融機構必需轉變金融觀念，要從“人來找我”的觀念轉到“我去找人”的觀念。金融機構的放貸人員必需轉變工作作風，主動上門服務，實地了解貸款人的資信水平，確定其還款能力，從而降低貸款風險。金融機構在農村貸款的審批機制也必須創新。在城市，金融機構貸款的對象主要是大公司，它們有比較規范的財務制度，銀行通過索要三表——財務報表、資產負債表、資產損益表，就可以了解它的還款能力，從而決定是否放款。但在農村，貸款對象主要是個人或中小企業，它們沒有這些規范的會計報表，因此銀行必須進行創新。一些中小銀行已在這方面做出了有益的嘗試，如哈爾濱銀行，不看“老三表”，而看“新三表”——水表、電表、報關表。這樣，銀行通過簡化手續，提高了辦事效率。同時，為了鼓勵發展農村金融，金融機構的激勵機制也必需進行創新。農村地區的貸款額度小、成本高，放貸員一般不愿意開展這樣的業務，因此，應對農村貸款業務員給予較多的獎勵。對出現的壞賬，也應從原來的“壞帳追查連帶”機制轉變為“盡職免責、瀆職嚴懲”機制。

(二)貸款人監督激勵機制創新——借鑒尤努斯的村民小組貸款制

孟加拉國銀行家穆罕默德·尤努斯教授所創建的孟加拉格萊珉銀行的鄉村銀行模式對于我國在農村地區進行金融機制創新非常具有參考價值。1983年“格萊珉銀行” 正式注冊，成為全球第一家小額貸款組織。格萊珉銀行在貸款中兼顧公益與效率，對廣大貧困群體擺脫貧窮起到了巨大作用。依靠無抵押的小額貸款，該銀行639萬個借款人中有58%的借款人及其家庭已經成功脫離了貧窮線。尤努斯的農村銀行，最初需要政府或捐款資助，到1998年后農村銀行便進入完全自給自足的時代。尤努斯的農村銀行主要向社會弱勢群體提供無擔保的小額信貸業務，該銀行639萬名借款人中有96%是女性。他們沒有穩定的收入，也沒有更多的資產作為貸款的保障，一旦發生意外事故家庭出現經濟困難，更是血本無歸。因此給這些弱勢群體貸款的風險很大。尤努斯教授的鄉村銀行卻有效地克服了這一難題，他們通過整貸零還、小組模式、隨機回訪等一系列風險防范措施，在無需抵押和擔保的情況下，保證了資金的安全性，為盈利創造了條件。尤努斯的農村銀行的成功之處主要在于：第一，內生性的激勵機制替代了抵押擔保制度。鄉村銀行將5-10個貸款戶劃分為一個小組，小組成員之間對貸款進行內部評估，互相鼓勵、互相監督。這種小組制度，可以讓成員互相鼓勵，也可以施予群眾壓力，因為成員雖然沒有責任代其他成員還款，但如果小組內有成員還款紀錄不佳，會影響整個小組日后的借貸額。第二，農村銀行可以接受存款，這些存款成為銀行繼續發放貸款的財政支持，農村銀行94%的股權也是由存戶所有，政府持有象征性的6%。

尤努斯的經驗顯示，針對貸款對象的特點，制定不同的貸款風險控制機制是可以獲得成功的。針對弱勢群體采取適合他們的風險控制手段，是保證小額信貸業務利潤的重要條件，也是使更多弱勢群體人士順利得到無抵押、無擔保信貸援助的重要保障；同時，適當的風險控制措施，更有利于培養弱勢群體良好的信用意識和信用習慣，形成良好的社會信用環境。因此，要支持弱勢群體的發展，向其提供信貸援助，不僅必須采取風險控制手段，更要因地制宜，根據他們的特點制訂出可行有效的控制措施。我國農村地區和孟加拉國的農村地區具有很大的相似性。我國農村居民流動性相對較差，相互之間了解程度比較深，加之比較看重鄉土觀念、人情關系，尤努斯的村民小組貸款制非常適合于我國農村地區。這種機制不但很好地解決了金融機構與貸款人之間的信息不對稱的問題，而且也解決了村民的還款激勵機制，值得在我國推廣。

(三)進行農村金融模式的創新

要使農村地區的金融市場得到繁榮，必須針對農村經濟發展的特點進行金融模式的創新。林毅夫提出的“龍頭企業十擔保公司十銀行十農戶”的金融模式和最近陜西省嘗試的“農戶+財政+保險+銀行”的模式，就是對原有模式進行的有意義的創新。

在當前農村地區，金融機構由于缺乏必要的農戶信息和擔保，給農戶貸款的意愿很低，貸款難仍然是農戶發展生產的關鍵限制。林毅夫等人提出的“龍頭企業十擔保公司十銀行十農戶”的金融創新方式能很好解決這一問題。近年來的發展經驗表明，要提高農業生產水平增加農民收入，必須走科技化、市場化的路子實行產業化經營。在具體形式上，龍頭企業加農戶方式可以有效地將分散的農戶聯合起來，解決小農戶與大市場之間的矛盾。然而，盡管農戶加入龍頭企業的種植養殖基地的積極性很高，但不少農戶因為自己缺乏資金不能進行必要的投資，因此無法加入龍頭企業所組織的產業化經營基地或是加入后無法擴大生產的規模。農戶缺乏資金不僅使農民無法利用企業加農戶的方式來增加收入也限制了龍頭企業的發展。 而采用這一模式，能夠使四方都能從中獲益。這一模式的優勢主要體現在以下幾方面：一是充分利用龍頭企業掌握農戶信息，控制農戶資金流的優勢有效解決農村金融機構和農戶之間信息不對稱和貸款的使用、回收問題。二是龍頭企業以較少的資金投入擔保公司作為資本金發揮杠桿作用，擴大加入龍頭企業生產基地的農戶數和生產規模，支持更多的農戶脫貧致富。三是幫助當地金觸機構降低貸款風險，增加了農村金融機構的收益，可操作性強。四是動員了各方力量，分散并更好地控制風險。龍頭企業、金融機構、擔保和保險機構及農戶都會承擔相應風險。

2009年陜西省重點推出“銀保富”產品，采取“農戶+財政+保險+銀行”的模式，以保單質押的方式，降低銀行信貸進入農村市場的風險。這種模式通過財政資金對參保農戶給予保費補貼，保險公司對設施蔬菜提供保險服務，銀行對參加保險的農戶以保單抵押方式進行信貸支持，形成政府財政資源引導，銀行、保險業共同合作，支持設施蔬菜生產的新的金融保險業支農惠農體制。該模式在全國還是第一家。以設施蔬菜“銀保富”試點測算，如果農戶購買保額1萬元保險，保費費率為4％，農戶繳納保費的30％，財政補貼保費的70％，農戶即可獲取貸款1萬元。這種做法可以帶動放大財政資金36倍，充分發揮財政資金杠桿作用。在加大金融支持縣域經濟發展方面，陜西省大力發展農戶小額信用貸款和農戶聯保貸款，科學確定小額信用貸款的額度、期限、利率，將對農戶授信額度提高到20萬元，涉農小企業授信額度提高到50萬元。凡不違反現行法律規定、財產權益歸屬明晰、風險能夠有效控制、可用于貸款擔保的各類動產不動產，都可試點用于貸款擔保。這種模式大大降低了銀行貸款的風險，大大提高了財政資金的使用效率。

四、發展農村合作金融和金融保險

(一)大力發展農村合作金融

發展以小農戶為主體組建的資金互助組織，培育新型的以社區為邊界的村級合作金融是解決我國農村金融矛盾的一個重要途徑。由于分散農戶的細小規模導致過高的小額交易頻率和風險，無法使商業金融追求到利潤，其在農村市場的發展必然受到影響。因此，重構小農戶為主體的資金互助和村級的合作金融組織，恰恰是農村金融改革的核心要求。沒有農民的互助與村級合作金融組織，商業信貸和保險就無法在農村生存。只有農戶資金互助組織發展了，新的合作金融組織出現，商業金融抽走的資金才可能部分地回歸農村。為此，建議積極開展整體推進和綜合配套農村金融改革試點。國家財政和政策銀行安排一部分資金支持農戶資金互助組織建立，通過農戶資金互助組織將財政和政策銀行資金轉貸給農戶農戶要按一定的杠桿率向資金互助合作社入股，增加互助資金，形成承擔經營風險的責任。只有以此為基礎，商業銀行和保險才能按照企業方式，開展向農戶資金互助組織批發貸款或保險，實現規模經營，也只有以此為基礎，才能由資金互助組織承擔內部市場交易成本，實現信息對稱和組織對稱。同時，在有條件的各合作社之間開展互助保險與擔保業的農村信用合作。

(二)加快發展農村金融保險

相對于城市經濟主體來說，中國農村經濟依然是以農業為主體，而農業生產本身受氣候、市場以及其它各種因素的影響較大，具有一定的風險性，農村金融信貸支持農業經濟發展自然也有一定的風險；同時，農村經濟主體對信用資金的需求大多具有規模小、時間急、頻率高的特點，加之又缺乏合適的抵押品，信貸交易成本較高且風險非常高。因此，只有大力發展農村金融保險，才能有效降低農村信貸風險，減少壞帳呆帳發生率。要創新金融保險產品，發展多種形式的金融保險方式。推進以政府引導為主和農戶參與的互助保險和擔保業的發展。促進商業性信貸與保險機構與農民專業合作社和農戶資金互助組織開展合作。發展互助保險與擔保多主體分擔風險，分散和對沖風險。但是，如何充分發揮金融工具的作用，需要認真開展試驗研究。要解決商業金融市場信息不對稱、交易和監督成本高等問題，只能通過農戶資金互助組織的橋梁和紐帶，促進商業信貸與商業保險同步進行。建立資金互助信托，促使城市資金下鄉。在城市金融資本嚴重過剩的壓力下，應該不失時機地向農村推出資金互助信托產品，大力開展公益信托和投資信托。

（作者單位：中國社會科學院馬克思主義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