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藏的北極寶藏

在楚科奇海沿岸的一個名為韋恩萊特的阿拉斯加小村莊里，來自荷蘭皇家殼牌公司 的科學家最近邀請一小群愛斯基摩人到當地學校的體育館聽取該公司的夏季工程計劃。7月至10月間，殼牌公司計劃在離韋恩萊特100公里的近海海域的漢堡油田鉆3口預探井。因為在上世紀80年代已經在該區域發現了石油和天然氣，殼牌公司相信它將在該區域再次發現它們。石油開采商通常非常謹慎，在精心甄選的地點發現商業油田的概率大概是二十分之一。但殼牌公司認為這里的石油儲量巨大，在2005年至2007年期間，該公司為辦理阿拉斯加近海區域的勘探許可證花費了22億美元。該公司的地區經理羅伯特·布勞說：“今年對于北極而言，是重要的一年。”

這可能為阿拉斯加日趨萎靡不振的以陸上石油開采的石油工業注入新的活力。目前阿拉斯加的石油產量只達到了其潛在產能的三分之一，僅僅滿足了阿拉斯加輸油管道的需求，石油開采商需要發現更多的新油田。這也可能影響到韋恩萊特村，為了將原油輸送至跨阿拉斯加輸油管道，殼牌公司將需要建立一條長約650公里的支線管道，該管道可能就鋪設在村莊附近。因此，該工程吸引了當地人前來聽取工程計劃。

根據殼牌公司科學家們的描述，他們現在對石油泄漏的預防措施遠比2010年“深水地平線”鉆井平臺發生泄漏前的預防措施嚴格。殼牌公司給鉆井平臺新增了一個覆蓋閥門，該裝置與定制的金屬插頭類似，能夠阻止像“深水地平線”鉆井平臺那樣的大規模石油泄漏。該公司在北極地區還擁有22條應急船只。然而科學家花了更大的篇幅講述他們為當地的野生動物和考古學做出的大量工作，這些工作涉及150名研究人員的付出，迄今為止，殼牌公司已經為此花費了6000萬美元。除了殼牌公司外，康菲石油公司和挪威國家石油公司也有在阿拉斯加開采石油的計劃，兩家公司為這一計劃共同出資3000萬美元。這些開支中的很大一部分是應監管者的要求支付的，但石油公司需要面對的不止這些，他們還必須化解來自因紐特獵人和環保主義者發起的法律挑戰。

這些訴訟已經在某種程度上耽擱了殼牌公司的開采計劃，延誤的時間長達好幾年，并造成了巨大的損失。到目前為止，殼牌公司為其北極開采項目投入的資金已經超過了40億美元，但仍未鉆下第1口油井。貝拉克·奧巴馬政府的反對也耽誤了石油開采的進展，美國政府暫時禁止北極近海地區的石油勘探。而且政府要求石油開采企業至少需要獲得35項許可才能進行勘探，而大多石油企業目前甚至無法獲得2項許可。殼牌公司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因紐特人狩獵的物種，包括北極露脊鯨。為了讓生活在波弗特海附近的因紐特人捕殺他們生活所需的鯨魚，該公司決定將位于該地區的油田開采暫停3個星期。然而，韋恩萊特市市長伊諾克·奧克特里克對此不為所動。他問道：“我們擁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如果你們的石油開采污染了我們的海洋，我們的子孫后代該怎么辦？”

對于石油企業來說，保持耐心是明智的。根據美國地質調查局2008年進行的一項研究估計，北極地區可能儲有900億桶的石油和1669萬億立方米的天然氣，分別占世界未開發的石油儲量和天然氣儲量的13%和30%。超過84%的油氣田都位于近海海域，其中，俄羅斯和挪威的大陸架的石油儲量可能最多，剩下的油田則很有可能位于美國、加拿大和格陵蘭島的大陸架上。阿拉斯加地區的石油與天然氣儲量可能達到該地區的20%。

石油公司都不愿意承認氣候變化是他們戰略規劃北移的原因。他們不希望被人們發現他們正在從環境問題上獲益，并進一步使人們認為是他們的開采活動導致了環境的破壞。

北極盛產石油的歷史由來已久 。1920年，世界上的第一口陸上油井在加拿大的馬更些河谷開鉆，從那時起，人們在北極發現了超過400個油田和天然氣田。但是，北極地區的石油開采一直進展緩慢，這主要是因為在北極的開采成本巨大。北極的唯一一個大型的近海油田是位于挪威巴倫支海地區的斯諾維特氣田，該氣田由挪威國家石油公司于2007年開采。到目前為止，一半的北極盆地未進行開采。但隨著石油價格一路走高、更先進的開采技術相繼問世、世界其他地區可供開采的油田越來越少和逐漸融化的冰川的影響，石油公司將越來越多地選擇北上。上世紀80年代末，當殼牌公司在阿拉斯加近海發現石油和天然氣時，國際油價為15美元一桶。當時的石油價格過低，在北極開采石油無法獲利，因此石油公司讓開采許可證自行失效。而目前，國際油價漲到了100美元一桶。水平鉆井技術的成熟使在更少的油井開采更多的石油成為了可能，這為在北極開采石油提供了另外一個有利條件。

與此同時，中東地區和其他地區的油田正在枯竭。它們也越來越多地被國營石油公司控制。這使大型的獨立石油公司四處尋找能發揮他們技術實力和能力的新油田，以確保長期的投資收益。北極地區的石油開采即離不開國營石油公司，也離不開大型的獨立石油公司。

石油公司都不愿意承認氣候變化是他們戰略規劃北移的原因。自然而然地，他們不希望被人們發現他們正在從環境破壞上獲益，而他們的開采活動導致了環境的破壞。有時候，這種聯系并不存在：挪威南部的巴倫支海被冰覆蓋的區域較小，因此長期來說，無需擔憂氣候的變化。而且，殼牌公司振振有詞地認為，阿拉斯加地區融化的冰雪迫使他們不得不考慮更大范圍的氣候條件，進而使其業務難以規劃實施。

漸縮短，該地區的氣候條件最終將使阿拉斯加附近海域的石油開采更加容易。而且其他地區水域面積的縮小已經成為了新的石油開采必須考慮的因素。格陵蘭島礦產與石油局局長喬恩·斯科維·尼爾森認為這一因素是該部門決定開放格林蘭島西部的迪斯科灣的重要原因，凱恩能源公司于2010至2011年間在該海域進行了石油勘探。

近年來，美國、挪威、俄羅斯和格陵蘭島均開放了他們管轄的部分北極近海海域，用于石油勘探，并取得了幾項重大發現。加拿大境內的麥肯奇河谷現在又重新被勘探開發，而前景不太明朗的北極近海海域的開發相對有限。在過去的12個月里，挪威國家石油公司在巴倫支海發現了另外兩個氣田，預計到2020年，該公司旗下的新北極油田每天的產油量將達到每天100萬桶。1月，挪威發放了26張巴倫支海海域與挪威海地區石油開采許可證，并且計劃在明年早些時候發放更多的東巴倫支海海域的石油開采許可證。根據倫敦保險市場組織勞埃德公司的一份最新報告，在未來十年，北極地區可能吸引1000億美元的投資，這些投資將主要流向近海能源的開發。

許多北極沿海國家都希望進行近海能源的開發，但美國是個例外，美國國內的有影響力的環保人士對阿拉斯加的石油開采計劃持反對意見。挪威正在把目光投向巴倫支海，以彌補北海石油產量的下降。普京今年向外界公布了為外國石油公司制定新的投資政策的計劃，這無疑顯示儲俄羅斯對近海石油的開采表現出了更高的熱情。俄羅斯不僅需要在北極發現新的油田，增加石油產量，以抵消其主要的西西伯利亞油田石油產量的下降，而且需要使用外國資本與技術幫助國有石油公司完成石油生產的目標。俄羅斯石油公司（Rosneft）與埃克森美孚公司（ExxonMobil）在今年4月簽訂合作協議的不久之后，俄羅斯石油公司與意大利埃尼公司宣布了聯合開發喀拉海油田的協議。挪威國家石油公司和道達爾（Total）與俄羅斯天然氣公司（Gazprom）達成協議共同出資400億美元開發東巴倫支海的什托克曼巨型氣田。

由于俄羅斯擁有豐富的油氣資源，外國石油公司都渴望能進入俄羅斯市場。因此，2011年，英國石油公司（BP）就試圖與俄羅斯石油公司達成聯合開采石油的協議，由于受到俄羅斯秋明英國石油控股公司（TNK-BP）的反對，雙方的談判失敗。但是在這樣一個不受歡迎和偏遠的地方進行石油開采需要巨額的資金投入，因此外國石油公司期望能夠從俄羅斯政府獲得更加優惠的政策，這些優惠往往比克林姆林宮愿意提供的政策高。據埃克森公司估計，在喀拉海的3個海域進行石油開采，該公司在未來的幾十年里，需要投入超過5000億美元。在什托克曼巨型氣田進行天然氣開采的前期投入則有望達到150億美元。

埃克森美孚公司與俄羅斯石油公司戰略牽手的最終達成表明這家以“固執”而聞名的公司從普京那里獲得了改革的承諾。這種改革承諾的力度是否足以推動托克曼巨型氣田的開發仍不得而知。開發該氣田的本意是用來向美國供應液化天然氣，但隨著美國國內頁巖氣開采的蓬勃發展，這一出口市場隨之消失。

對格陵蘭島來說，石油收入的前景與該島對獨立的渴望緊密聯系在一起。寒冷、黑暗、偏遠、幾乎沒有支持石油工業發展的物質和監管等基礎條件——這就是北極未開采能源的前沿。在2002年與2004年，格陵蘭島為該島南部與東部島嶼附近的近海石油勘探許可證進行了拍賣，此次拍賣僅收到了加拿大能源公司（Encana）這一家公司的投標。在2006年與2010年之間，該島向包括埃克森美孚公司、雪佛龍公司（Chevron）與凱恩能源公司在內的石油公司出售了石油開采許可證，其中凱恩能源公司最近在迪斯科灣西部海域發現了石油。

這是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但是，一般來說，北極近海地區碳氫化合物的開采通常是一個緩慢的進程。直到2016年末或者2017年初，埃克森美孚公司和俄羅斯石油公司才能最終達成雙方聯合開采的投資決定。在最好的情況下，殼牌公司有望在10至15年內在阿拉斯加近海海域開采石油。假設石油公司在格陵蘭島發現石油，在該地區產出石油至少需要20年。

現在石油公司面臨的技術難題仍然非常艱巨。一般而言，人們無法在有冰覆蓋的海域上進行勘探鉆井，而進行勘探鉆井的浮動鉆井平臺很可能被冰山撞擊，因此可供開采的時間非常短暫。在北極開采碳氫化合物通常需要穿透冰層，因此開采技術非常復雜。解決這一問題的方法之一是在海底，也就是冰層下面建造生產基礎設施；另外一種方法是把生產基礎設施封裝在能承受海冰沖擊的混凝土之中。但兩種解決方案在遇到巨型冰山時都顯得脆弱不堪，冰山的底部可能只比海床高出幾米。這些問題足以成為暫停石油公司投資腳步的因素。比如道達爾公司，它為北極近海海域天然氣的開采投入了巨額資金，但該公司首席發展官米歇爾·歐卡德表示：“我們目前沒有開采北極石油的計劃。任何計劃都沒有。目前，我們的天然氣儲備足以維持公司的運營。在北極開采石油需要面對許多技術挑戰——那兒有太多的冰，極夜的天數很長，暴風雪天氣也十分常見。”

另外一個技術風險是政治風險：這取決于你和誰談，因為從技術上來說，冰層里的石油泄漏是無法清除的。這就是為什么美國和格陵蘭島均要求石油公司在9月份之前停止勘探鉆井，而9月之后的10月，北極的近海即將進入冬季，海水會開始結冰。然而，一旦石油生產開始，石油公司將無法承受這種生產中止帶來的損失。而且嚴重的石油生產事故（例如海冰下的泄漏）將帶來災難性的后果。

冰油三明治，有誰想試試？

從挪威對境內與境外的冰層石油泄漏的控制情況來看，泄漏的石油會覆蓋海冰下面的水域，而更多的冰層可能在石油下面形成，從而變成一塊冰油三明治。這種冰油混合體可能隨著海冰的移動在北極附近蔓延開來，并逐漸隨著海冰的融化逐漸分散開來。盡管殼牌公司是技術最先進的石油開采公司之一，該公司承認目前沒有解決這一問題的滿意方案，但暗示現在的技術水平能對結冰的石油進行跟蹤，然后當冰層融化后，再對泄漏石油進行燃燒式清除。

殼牌公司回歸阿拉斯加地區的戰略被外界看作是減少政治風險的舉措。很顯然，這是計劃之外的無奈之舉。即使政府允許其在阿拉斯加地區進行石油開采，石油開采的進程可能受到環保示威者的干擾，就像凱恩能源公司在開采格陵蘭島近海石油時遇到的情況。5月1日，“綠色和平”組織的激進主義分子登上了殼牌公司租用并停靠在赫爾辛基港的前往阿拉斯加的破冰船。此種沖突可能在除俄羅斯之外的北極地區的任何地方上演，這代表了其他種類的非技術風險。

除了油氣，北極也富含其他礦產，其中的一些礦產的開采歷史由來已久。1897至1899年，加拿大北部涌現的克朗代克淘金熱的持續時間非常短暫。在瑞典拉普蘭開采的鐵礦石在二戰期間供應了德國的武器生產，并在二戰之后助推了歐洲的重建。阿拉斯加北極地區的鋅礦是世界上最大的鋅礦之一，而世界上最大的鎳鈀礦位于俄羅斯北極地區。該地區的礦產開采是經濟增長的動力，能源生產也能推動經濟的增長：高企的商品價格、越來越先進的技術與渴望發展的北極國家政府。

這種情況在加拿大北極地區已經非常明顯。2011年，世界上最大的鋼鐵制造商阿塞洛爾·米塔爾公司（ArcelorMittal）與其合作伙伴共同出資5.9億美元收購了一家大型鐵礦石基地的所有權。但礦產開采對經濟增長影響最明顯的國家是格陵蘭島，到目前為止，格陵蘭已經向在境內尋找金屬礦與寶石礦的公司頒發了超過100張勘探許可證。雖然高昂的勘探費用與艱苦的氣候條件將限制礦石提取的效率，但格陵蘭島在建立完整的石油工業之前還是能開采出大量的鐵礦石、鈾礦石、黃金、稀土、鉆石和紅寶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