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萬元工程款緣何要一付再付？

案情簡介：（文中均系化名）

600余萬工程銀貨兩訖，遭訴訟再付500余萬

上海嘉豪公司與上海華隆市政公司簽訂《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約定華隆市政公司為嘉豪公司建造廠房，工程內容為土建、水電，工程承包范圍為包工包料，工程價款為630萬元，并約定了開工、竣工日期，工程款支付方式等。同日，嘉豪公司向華隆市政公司出具《承諾書》，表示華隆市政公司項目負責人鄒某承包的嘉豪公司建造廠房的土建工程是嘉豪公司推薦的，如該項目負責人在工程施工操作中造成工期延期、中途退出、工程造價、民工工資等一切責任由嘉豪公司承擔。簽約當日，雙方還簽訂《工程施工補充協議》，約定工程款分期支付，所有工程款一次付清的截止期，工程款嘉豪公司不得直接支付給工程隊等。

合同簽訂后，華隆市政公司按期施工，嘉豪公司依照工程進度，以支票、本票、現金等形式分25次向鄒某合計支付607萬余元。然而，華隆市政公司卻向法院提起民事訴訟，請求法院判令嘉豪公司向其支付未付的工程款565萬元并承擔相應的利息。

庭審時，嘉豪公司抗辯稱已經實際向鄒某支付607萬余元，而鄒某為該工程的實際施工人，應當視為嘉豪公司已經向華隆市政公司履行付款義務。但法院認為，嘉豪公司與華隆市政公司簽訂的施工合同合法有效，嘉豪公司應當依約支付工程款，由于雙方在合同中明確約定工程款支付必須進入華隆市政公司賬戶，故嘉豪公司主張的部分僅由鄒某簽字而未進入華隆市政公司賬戶的款項不能視為嘉豪公司已付款項（雙方在進行工程款收付核對時，《工程款收付核對單》載明嘉豪公司已經支付62萬元工程款，尚欠余款565萬元，也未將該部分款項列入。）因此，一審法院判令嘉豪公司向華隆市政公司支付工程款565萬元及利息12萬元。嘉豪公司不服一審判決，提起上訴，二審法院仍維持原判。

專家研討論證分析案情，提方案解企業燃眉之急

現該案已進入執行程序，嘉豪公司鑒于對本案中的認定事實和適用法律方面存在重大法律適用疑惑，于是來到上海李小華律師事務所尋求法律幫助。

本律所接受委托后，通過查閱證據、進行調查后，對案情有了深入了解，決定邀請上海市人民檢察院原資深檢察官劉華麗、上海市黃浦區人民法院原副院長楊應生、上海市嘉定區人民法院原副院長楊承韜、上海同濟大學法學院教授金澤剛、華東政法大學教授金其高、上海社會科學院法學研究所民法、經濟法研究室原主任黃雙全教授等滬上知名法學專家、教授，舉行疑難案件研討會。

經過研討論證，專家們認為，在現階段，嘉豪公司可以從以下三方面著手，維護公司合法權益，將損失降到最低：

1、根據我國《刑法》關于合同詐騙罪及詐騙罪的相關規定，要求行為人以非法占有他人財物為目的，采取虛構事實、隱瞞真相的手段，最終騙取他人財物。從現有證據材料來看，因工程已經施工完成，鄒某的行為如果具備以下兩個條件，則將涉嫌犯罪：第一，工程的材料費、民工工資等成本支出均由華隆市政公司承擔，即鄒某在收取嘉豪公司的工程款后未支付任何建設工程的成本費用，或僅支付部分費用；第二，鄒某在未經華隆市政公司授權的情況下，向嘉豪公司明示其已獲得華隆市政公司授權收取嘉豪公司的工程款，即鄒某實施了虛構事實、隱瞞真相的行為。嘉豪公司對侵犯其財產權利的犯罪嫌疑人，有權向公安機關控告，公安機關依法應當受理，并采取必要的初查措施，以判斷鄒某的行為是否涉嫌犯罪，保證準確、及時地查明犯罪事實，保障無罪的人不受刑事追究，保護公民的人身權利、財產權利不受侵害。

2、依據我國現行民事訴訟法的相關規定，當事人認為生效判決確有錯誤的，在生效判決作出之日起兩年內，當事人享有申訴的權利。在申請再審前，還應根據我國《民事訴訟法》第179條第1款的規定來判斷是否符合申請再審的情形。嘉豪公司與華隆市政公司簽訂的《建設工程施工合同》中明確約定承包范圍為“包工包料”，而這也是確定630萬工程款的依據。因此，華隆市政公司是否墊付工程材料款、民工工資等是其能否主張630萬工程款的關鍵依據，也是原審法院應當查明的基本事實。對該基本事實，原審法院并未查明，公司依法可提起申訴。

3、二審法院已有生效判決，嘉豪公司應當向華隆市政公司支付工程款，且該判決已經進入執行程序。鄒某收取的嘉豪公司的工程款項，并無法律依據，屬鄒某的不當得利，嘉豪公司有權向鄒某提起不當得利返還之訴。不當得利是指沒有合法根據取得利益而使他人利益受損的事實。我國《民法通則》第92條規定，沒有合法根據，取得不當利益，造成他人損失的，應當將取得的不當利益返還受損失的人。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貫徹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若干問題的意見（試行）》第131條規定，返還的不當利益，應當包括原物和原物所生的孳息。利用不當得利所取得的其他利益，扣除勞務管理費用后，應當予以收繳。

律師點評：

合同是商品經濟的產物，是商品交換的法律表現形式。企業的經濟往來，主要是通過合同的形式進行的。企業合同管理活動中充滿了風險，相對于簡單的物物交換，現代經濟活動更為復雜，也更需要謹慎對待。

一、企業需依法履行生效的合同

我國《合同法》第八條規定，依法成立的合同，對當事人具有法律約束力。當事人應當按照約定履行自己的義務，不得擅自變更或者解除合同。上述案例中，根據雙方簽訂的《工程施工補充協議》，嘉豪公司不得將工程款直接支付給工程隊，這是雙方真實意思的表示，合同是有效的。然而，實際運作中，嘉豪公司認為，從華隆市政公司的操作方式來看，華隆市政公司實質僅為掛靠單位，并收取相應的管理費，并不參與施工。因此，建設施工過程中所應需的材料費、民工工資等，應當是由鄒某自行承擔，鄒某則根據與華隆市政公司簽訂的協議（如有）向華隆市政公司支付一定比例的管理費。嘉豪公司對此明知，故將工程款直接支付至鄒某。盡管從效率和結果來說，這樣做更直接和便捷，但卻明顯違反了合同約定，也給嘉豪公司自身帶來了極大的法律風險。當華隆市政公司提起民事訴訟時，一審、二審法院根據雙方簽訂的《建設工程施工合同》、《工程施工補充協議》及《承諾書》作出判決，將嘉豪公司推入了再支付565萬元的困局。

二、企業應重視合同管理中的法律風險預防

現代的合同管理包括了合同的審批、簽訂、履行、變更、終止、違約處理等全過程，以及相關的計劃、組織、控制、調解、訴訟和監督檢查等管理活動。合同管理過程中的法律風險控制的目的，是依法訂立和履行合同；提高合同的履約率，減少合同糾紛；維護企業的合法權益，促進企業持續健康快速發展。對于企業來說，聘請專業的律師或法律顧問參與合同管理可以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資金是企業運作的血液，對于中小企業來說，融資一直以來都是個難題，若遭遇上述案例中嘉豪公司面臨的重復支付工程款，并達565萬元，極可能導致企業資金周轉不靈而陷入經營困難，律師于訴訟時介入已經只能亡羊補牢，盡可能降低企業的損失。所以，企業只有提高風險防范意識，以科學的態度和方法開展風險管理活動，并借助專業人士的輔助，才能最大限度地提高抵御風險的能力，降低風險的損害程度，保障企業的健康發展。

（作者系上海市黃浦區商會副會長、區工商聯法律服務中心主任、區人大代表、內務司法委員，上海李小華律師事務所主任、高級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