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時的釀酒業(yè)

對于只想?yún)⒂^宗教建筑的游客來說，威斯特佛蘭德倫的圣西克斯圖斯修道院可能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地方。該修道院坐落在距比法兩國邊境不遠處一塊寬闊平坦的農(nóng)地上，毗鄰一條僻靜的鄉(xiāng)間小道。整個磚砌建筑群始建于19世紀，造型低矮，講究實用。雖然如此，院外偌大的游客停車場還是向人們昭示著這里游客如織。確實，對啤酒愛好者來說，圣西克斯圖斯就是圣地。

該修道院最有名的啤酒是威斯特佛蘭德倫12 ，一種色深味濃的麥芽酒。它在RateBeer.com網(wǎng)站組織的“年度啤酒排行榜”上，總是處于第一、第二的位置。該網(wǎng)站深受啤酒愛好者好評，近十年來一直都在組織這一排名活動。然而，該網(wǎng)站的主要用戶都是美國人，所以還真讓人納悶這么多美國人是如何搞到威斯特佛蘭德倫12的。

如果想開懷痛飲一番，那你還是親自去修道院走一遭吧（不過沒有便利的公共交通），因為這酒在別的地方很難買到。一則本來釀造得就不多；二則外賣數(shù)量有嚴格限制。如果你想電話訂購，那么就得提前熟悉下訂購的方式和時間，這些在修道院網(wǎng)站上都有詳細說明。如果運氣好，打通了電話，你就可以在一個指定時間前往圣西克斯圖斯。但你最多只能買兩箱啤酒，而且必須承諾不把啤酒轉(zhuǎn)賣給別人。

當然，還是有很多人為了得到啤酒而不吝向修道士撒謊。在修道院標價為39歐元（53美元）的一箱威斯特佛蘭德倫12，在網(wǎng)上能飆升到800美元。近期，修道士們決定放寬限制，向比利時市場發(fā)售一批啤酒，共計9萬3千箱，這主要是為修葺修道院籌集資金。明年他們還會在全球范圍內(nèi)發(fā)售7萬箱。

譽滿全球

比利時啤酒之所以譽滿全球，不僅在于其釀造的啤酒全球最好，還在于其擁有全球最大的啤酒釀造商。百威英博公司總部位于大學城魯汶，這是一個離布魯塞爾不到半個小時車程的小鎮(zhèn)。世界上每五瓶啤酒中就有一瓶百威英博的啤酒。百威英博總部對面就是時代啤酒非常時尚現(xiàn)代的釀造廠，那里生產(chǎn)著享譽全球的時代啤酒。

時代啤酒的主釀造大廳完全可以與中世紀輝煌的大教堂相媲美。肅穆空曠的大廳里，放置著15個巨大的不銹鋼釀酒容器，其柱形管口猶如羅馬石柱般高高聳立。圣西克斯圖斯與時代啤酒廠各自以不同的方式展示著比利時人對啤酒的崇敬。

比利時啤酒種類眾多，最新統(tǒng)計比利時共有1131種啤酒。除6種特拉比斯特麥芽酒和其他修道院啤酒之外，比利時還會生產(chǎn)大量拉格啤酒，例如，時代啤酒和廣受比利時人歡迎的Jupiler。啤酒愛好者還可以選擇小麥啤酒、棕色麥芽酒、西佛蘭德紅啤酒、金色麥芽酒、根據(jù)古老的配方釀造的賽森啤酒以及五花八門的地方釀造啤酒。其中最具特色的當屬布魯塞爾和附近旋妮山谷出產(chǎn)的拉比克啤酒，其苦澀的口感會把你帶回到還沒有酵母的日子。這種古老的啤酒也只有在比利時才能找得到了吧！

比利時人慷慨地同全世界分享著其生產(chǎn)的啤酒。無論從絕對出口數(shù)量，還是出口量占國內(nèi)生產(chǎn)總量的相對比重來看，全球最大啤酒出口國這一頭銜對比利時來說當之無愧。其生產(chǎn)的啤酒有超過一半暢銷國外。

一個除了貽貝（比利時國菜）、薯條、巧克力和廣受非議的歐共體（歐洲議會就建在一家酒廠的舊址之上）之外對世界再沒有什么影響的國家，是如何主導全球啤酒業(yè)的？答案就在比利時錯綜復雜的歷史和文化中。

啤酒之于比利時，猶如葡萄酒之于法國。用比利時啤酒專家馬可·斯特本德的話來說，啤酒是“扎根于比利時文化之中的”。比利時人釀造啤酒歷史久遠。據(jù)說啤酒釀造技術是由羅馬人帶到比利時的，而現(xiàn)今許多比利時酒廠的起源也都可追溯到中世紀。例如，時代啤酒就可以追朔到1366年在魯汶建立的號角酒廠，時代啤酒的商標上至今還保留著當年的號角圖案，而商標中的“塞巴斯蒂安·阿爾圖瓦”姓氏是直到1717年才加入的。

地理位置也有所助益。由于北歐地區(qū)氣候寒冷，不適合釀酒葡萄的種植，但卻適合種植釀造啤酒的基本原料——大麥和啤酒花，所以就形成了一條橫跨北歐的啤酒帶。除此之外，比利時更有優(yōu)質(zhì)的水源地，而這對釀造上乘啤酒來說至關重要。比利時東部的斯帕鎮(zhèn)（Spa）就因此成了“礦泉”的代名詞。正如比利時釀酒協(xié)會主席斯文·蓋茲所說，比利時地處拉丁歐洲和日耳曼歐洲的交界處，深受兩者影響，而這種影響至今仍然可以從啤酒中品嘗出來。

香草和甘草這類草藥，生姜這類香料，以及櫻桃和覆盆子這類水果都曾在法國釀酒行業(yè)中時興一時，但即使在啤酒花已經(jīng)廣為使用的今天，深受法國影響的比利時一些地區(qū)仍然沿襲著這一悠久的釀造傳統(tǒng)。教會視啤酒花為“惡魔的果實”，并且反對修道士們在釀酒時使用該原料。對教會態(tài)度的一個可能解釋是，因為當時主教們壟斷著Gruyt（當時草藥和香料混合物的名稱）原料。在神圣Gruyt和世俗啤酒花的斗爭中，教會掀起了一場激烈的中世紀公關活動。賓根的一位名叫希爾德加德的中世紀神秘主義者，攻擊啤酒花會導致憂郁以及男人“酒后陽痿”。

除此之外，德國對比利時的影響亦有跡可循。巴伐利亞有關啤酒純度的法律——《純凈法》可以追溯到1516年。該法律禁止在啤酒釀造中使用除水、大麥和啤酒花以外的任何原料。因此，在深受德國影響的比利時一些地區(qū)依然偏好使用啤酒花。而在其他地區(qū)，釀酒師門則繼續(xù)實驗使用五花八門的原料。

這里才是啤酒圣地

國家動蕩的歷史促進了比利時釀酒業(yè)的發(fā)展。歷史上，歐洲各個強國都或多或少在某一時期統(tǒng)治過比利時，因此它們也或多或少在比利時啤酒中留下了深遠的影響和獨特的味道。荷蘭是一戰(zhàn)前最后一個控制比利時的國家，它曾派遣商人前往東印度遍尋新的香料，這些香料有許多就被用到比利時啤酒釀造中。（1830年，比利時人將荷蘭人趕出國門，獲得獨立，部分原因是比利時人對繁重的啤酒稅深惡痛絕）。

正如那場Gruyt大戰(zhàn)一樣，天主教會也在啤酒釀造中扮演了一個重要的角色。修道院一直有著釀造啤酒的傳統(tǒng)，啤酒不僅可以用來招待旅人，也可作為齋戒期間的“液體面包”。啤酒銷售所得的金錢，亦被用來維持修道院的日常運轉(zhuǎn)。到了19世紀末，普通民眾也可以進入釀酒行業(yè)，但即便如此，受過良好教育的修道士依然把持著釀酒藝術和技術的制高點。

所有因素都激勵著啤酒釀造的實驗創(chuàng)新。除草藥、香料和啤酒花外，其他更奇怪的原料，像芥末、咖啡和巧克力都被用到啤酒釀造中。所以，當英國啤酒作家彼得·布朗指出他在“奇怪且瘋狂”的比利時啤酒和超現(xiàn)實主義之間看到了某種共同點時，并不是在開玩笑。

比利時釀酒廠數(shù)量在20世紀初期達到了頂峰。到 1907年時，比利時這么一個小國居然擁有將近3400家啤酒釀造廠（雖然現(xiàn)如今只有大約100家，但每百萬人卻擁有12家，這一比例依然高于美國）。這就使得比利時人可以享受到種類豐富的啤酒。

與其他國家的釀造商相比，比利時啤酒釀造商們有著更為明顯的優(yōu)勢。在英國，啤酒被視為底層社會的飲品，但在比利時就沒有這種勢利的看法。沉重的進口關稅也降低了比利時人購買法國葡萄酒的熱情。布朗解釋說，當前的禁酒運動也減弱了烈酒競爭。在比利時，禁酒運動導致了一種荷蘭人喜愛的杜松子酒的關稅上漲，從而使其普及度大為降低。但一些啤酒釀造商都是政客，所以他們成功的保護了啤酒。比利時高酒精度啤酒的出現(xiàn)，正是為了安撫那些被迫放棄杜松子酒的飲酒者。

由于缺乏其他可替代酒精飲品，這就確保了啤酒釀造商擁有這一規(guī)模龐大且需求旺盛的市場。1900年，比利時人均喝掉將近200升啤酒，這差不多是英國人和德國人的兩倍。如今這一需求雖有所下降，但仍高達84升。

百威英博崛起于20世紀初期的和平年代。一戰(zhàn)之前比利時啤酒釀造業(yè)高度分散，開業(yè)成本低廉、交通運輸昂貴導致地方家庭釀酒企業(yè)主宰整個市場。但技術發(fā)展帶來了快速的行業(yè)整合。比利時啤酒（嚴格說來，麥芽啤酒）過去是桶上發(fā)酵的，釀酒過程中產(chǎn)生的帶有酵母的泡沫是位于酒液上方的。但19世紀末，巴伐利亞人發(fā)明了拉格啤酒釀造術，這種技術在波西米亞發(fā)展后傳入比利時。該技術需要大量資金來實現(xiàn)人工冷卻，釀造啤酒也需更長時間。但這種清澈的金黃色啤酒很快就吸引了消費者。其中有一款就是當時比利時第二大啤酒釀造商阿圖瓦開發(fā)的。1926年，阿圖瓦在其圣誕特別版啤酒上，加上了一顆節(jié)日星星作為點綴，這就是阿爾圖瓦之星（Stella Artois，即時代啤酒）。

在20世紀的大部分時間里，主宰比利時啤酒釀造業(yè)的都是比利時最大的啤酒釀造商——英博公司。它在20世紀末開始了其國際兼并。1995年買下加拿大的Labatts，2004年又兼并了巴西的AmBev，從而成為了世界上最大的啤酒釀造企業(yè)。整合后的英博公司又于2008年合并了百威啤酒的生產(chǎn)商安海斯布希公司。

如今，美國（現(xiàn)釀現(xiàn)賣）微釀啤酒的興起表明，有鑒賞力的飲客更熱衷于嘗試新穎別致的啤酒。于是比利時的小型酒廠因其生產(chǎn)的利基啤酒而從中受益。

依舊輝煌

布魯塞爾大廣場邊上聳立著眾多古老行業(yè)建造的、富麗堂皇的行會總部大樓。但如今，面包師行會和肉商行會的總部已經(jīng)成了餐廳，另外一家行會的總部則成了銀行，唯獨啤酒釀造行會的總部大樓屹立不倒。

從比利時人斟酒和飲酒的禮儀，就可以看出這個國家對啤酒有著其它國家無可比擬的熱愛。比利時人在酒吧里爭吵的不是政治、足球這類瑣事，而是應該用什么杯子來喝時代啤酒。在時代啤酒原產(chǎn)地魯汶，人們用的是平底玻璃杯。而在其他地方，用的則是菱形花紋底飾的酒杯。為了使督威啤酒口感更好，一般在喝之前需要搖一下，使富含酵母的沉積物和酒液充分混合。如果一個酒侍忘了詢問顧客這個的話，那他就甭想要小費了。

雖然比利時的啤酒釀造商有足夠的理由驕傲，但目前這個國家卻處于困境之中。其中最為迫切的問題就是瓦隆人與弗蘭德人間的政治分歧。這一分歧已經(jīng)造成比利時在2010至2011年間的大部份時間處于無政府狀態(tài)。目前，找到問題的解決辦法似乎還不大可能。不過，對于想要借酒消愁的比利時人來說，至少有多樣的啤酒可供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