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蒂別墅博物館在洛杉磯營造羅馬藝術氣息

2011年圣誕期間為了逃避紐約的嚴冬，我去了洛杉磯幾天。那里四季如春，無論什么時候去都怡人心扉。

人們常常有一個錯誤印象，就是洛杉磯只有娛樂業和悠閑生活，沒有文化。雖然和美國其他一些同等級的城市相比，洛杉磯的歷史短暫，但還是吸引了許多充滿想象力的人，他們徹底改變了這座城市的文化生活—比如建筑家弗蘭克·勞埃德·賴特（Frank Lloyd Wright）、魯道夫·辛德勒（Rudolph Schindler）、理查德·諾依特拉（Richard Neutra）；音樂家斯特拉文斯基（Igor Stravinsky）和阿諾爾德·勛伯格（Arnold Schoenberg）等。甚至大衛·霍克尼（David Hockney）也搬去了洛杉磯并在那里度過了好幾十年。當他的同輩藝術家專注于其他主題時，他卻一直在畫著加利福尼亞州游泳池畔的景象。洛杉磯的藝術機構雖然是慢慢發展起來的，但現在這所城市也已擁有了世界級的博物館和美術館。

位于馬里布南部、太平洋·帕利薩蒂斯區的蓋蒂別墅博物館致力于對公元前6500年至公元400年之間的古希臘、古羅馬和古伊特魯里亞文化的研究。紐約大都會博物館及波士頓美術館從19世紀就開始在此領域收集藏品，盡管蓋蒂歷史不長，但它目前的收藏已經可以和這兩所東海岸博物館相媲美了，這是一個非常顯赫的成就。此博物館起源于1954年，石油大亨保羅·蓋蒂(J.Paul Getty)在其太平洋·帕利薩蒂斯住宅邊修了一座個人收藏展廳。不久這個空間便顯得太小了，于是，他仿造意大利公元79年被維蘇威火山噴發的巖漿而淹沒的赫庫蘭尼姆城的羅馬大宅Villa dei Papiri，修建了蓋蒂別墅博物館。雖然博物館于1974年開放了，可惜兩年后去世的保羅·蓋蒂卻沒能有機會親自參觀。

保羅·蓋蒂先生一手打造出來的石油王國令其一度連續20年保持美國首富地位，睿智高超的商戰手腕與神秘矛盾的個人傳奇至今仍為人們所津津論道：被無數企業奉為商業寶典的“用人術”、遺囑中僅留給兒子的500美元、守財奴式的節儉癖好#8943;#8943;當然，還有對藝術的熱愛。他喜歡收藏古代希臘和羅馬的大理石雕刻、銅器、鑲嵌品和壁畫、文藝復興時代的油畫、16世紀波斯地毯、蘇凡內瑞地毯和18世紀法國家器和綴錦畫。他對藝術的喜愛也不僅僅是收藏和捐贈了事，他還對古典美術和雕塑頗下了一番工夫，著有幾部美術史和理論的專著。且不論他捐給蓋蒂博物館的資金占全部財產的三分之二，有約22億美元。

隨著日益增多的藝術品，蓋蒂信托決定在洛杉磯西部的圣·莫尼卡山買下了110畝的土地用來建造新館，經過長達13年的設計和施工后，總耗資達10億美元的蓋蒂中心終于在1997年落成，建筑群包括蓋蒂博物館、蓋蒂研究所和蓋蒂基金會。

但是蓋蒂別墅的故事也并沒有就此結束，博物館于1997年關閉并進行擴建，直到2008年才重新開放。新的建筑方案由Machado and Silvetti Associates制作，將博物館和諧融入到周圍的優美環境中，還包含了花園、廣場和一個露天劇場等新的部分。其中希臘和羅馬別墅是敞開式的，結合了被石柱廊所包圍、并由精挑細選的雕塑來點綴的正統花園。由于南加州的氣候和地中海相仿，花園里種植的都是迷迭香、百里香、橄欖樹和意大利柏樹等古代文明時期盛行的植物。這里也有許多不同的室內花園，因此一年里無論什么時候都可以觀賞到名花異草。博物館中15-18世紀歐洲大師和19世紀名畫以及著名的法國家具收藏都已搬到了位于洛杉磯布倫特伍德區的蓋蒂中心。于是，蓋蒂別墅博物館就把收藏和研究集中在古代文明上了。嚴格來說，蓋蒂別墅博物館并非復制現存建筑，而是呈現了一個在完美情景中別墅的樣子。整個別墅和花園中都用到色彩鮮艷的華麗的大理石，乍一看令人驚訝，但很快就顯得自然流暢。

位于洛杉磯的蓋蒂中心與座落在馬里布的蓋蒂別墅組成了蓋蒂藝術王國的基本架構，這兩處開放性的博物館每年會迎送近180萬的游客，也就是說，每天它們都會接納差不多5，000人次的參觀。蓋蒂中心是一片矗立在山崖高處的建筑群，由美國的建筑師理查德·邁爾設計—在委以重任之前，邁爾經歷過了重重的嚴格甄選，一年后才得到了設計蓋蒂中心的機會。遺世獨立的氣質讓它贏得了非常高的評價，連洛杉磯城也為此自豪。

馬里布的蓋蒂別墅并沒有因為蓋蒂中心的聞名遐邇而隱形，經過一番整修，作為蓋蒂的教育中心在2006年與大家見面，新的別墅博物館充盈著古希臘、古羅馬和埃特魯風情的濃郁藝術氣息。兩者將為藝術展覽、文化保護、學術研討和公共教育等藝術文化活動的進步而共同努力。很多人都以為蓋蒂信托就是蓋蒂基金，其實不然，蓋蒂信托是保羅·蓋蒂一手打造。當蓋蒂信托在1982年得到蓋蒂的巨額私人財產后，在美國的高額遺產稅法的壓力下，怎么花錢就成了一件頭疼事，幸虧國家對文化藝術的支持政策，加上藝術本就是蓋蒂追逐所在，所以在世界各博物館中，蓋蒂博物館的采購預算最龐大。

蓋蒂別墅博物館目前正在展出《現代古典：畢加索、德·基里柯、雷戈爾和畢卡比亞》（Modern Antiquity: Picasso， de Chirico， Léger and Picabia）。這個8年前開始的研究項目將20世紀早期的現代藝術和蓋蒂別墅博物館中的古文物集聚在同一展覽中。這一令人震撼的展出將四位現代大師的著作以及從蓋蒂別墅博物館中精心挑選出來的古典藏品融為一體。近來，學術界掀起了一股對20世紀古典主義重新詮釋的熱潮，但大多是把它和極權國家的保守主義結合起來。然而同時，畢加索、德·基里柯、雷戈爾和畢卡比亞等現代派卻回歸到古文明世界中去尋求靈感，再次激起人們對神話的興趣，并重新創作了經典的人物造型。

以喬治·德·基里柯于形而上學時期中1913年的著名油畫《占卜者的報償》為例，藝術家描繪了一個廖無生氣、被現代拱廊環繞的古典廣場，而廣場中則有一尊斜倚著的阿里阿德涅雕塑。由于藝術家采用了接近立體主義的透視效果而沒有遵循傳統的空間結構，這樣夢幻般的城市景象以及各建筑的影子不禁使人困擾，也讓人難以忘卻。

8年后，畢加索于1921年創作了油畫《坐著的女人》。藝術家自幼就開始畫希臘和羅馬雕塑，這幅作品可以被視為反映其對古典雕塑之熟悉的巔峰之作。尤其是1917年的羅馬和那不勒斯之行更激勵了畢加索對古典藝術的熱情，也啟發了他之后十年創作的女神形象。這些尊貴卻又常常被藝術家描繪得有些奇形怪狀的造型，或是裸體或是裹著樸素的白布。這似乎是藝術家在告訴我們，只要注意觀察，古文明世界依然圍繞著我們。

與此形成對比的則是雷戈爾1927年的油畫《紅色背景中的裸女》。作品中一個蹲著的裸女似乎源自愛神阿弗羅狄特式的古典雕塑，但被重塑成一個在平坦的紅色背景中被勾勒出的閃耀的人物形象。雷戈爾作為一個現代主義大師，一方面藐視過時的理念以及學院派將裸女完美化的表現手法，另一方面也接受了用這一經典題材創造出與其同時代藝術家相匹敵的作品的挑戰。

蓋蒂博物館文物部的策展人Jens M. Daehner在討論現代藝術和古文明之間的關系時指出：“現代視覺藝術世界中存在的古文物比我們意識到的要多得多。”這一點不僅僅在傳統藝術中成立，而攝影、廣告以及眾多現代建筑中也可以體現出來。運用古典希臘建筑（多里克式、愛奧尼亞柱式和科林斯式三種風格）來效仿古羅馬的富麗堂皇或文藝復興時期豪宅的宏偉，似乎深深地刻劃在我們的潛意識中。尤其當今在中國很多豪華公寓和卡拉OK廳可以看到被扭曲了的古典圓柱、女像柱或是其他古典元素就是最好的寫照。可悲的是，如此效仿讓人聯想到的是如上世紀50年代理查德·伯頓出演的《一代天王亞歷山大》等俗氣的好萊塢電影，而不是古希臘雅典衛城或古羅馬法爾內塞宮。

蓋蒂博物館恰恰是這些盲目的古典主義崇拜者了解古文明的必訪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