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態浮島

變了色的湖水，近10厘米厚的藍藻，漂浮的廢棄餐盒。眼前的這一切讓人無法想象，這里居然是被喻為城市水缸的兩湖一庫中的紅楓湖。

紅楓湖是我國貴州省貴陽市的重要水源地。隨著工業、旅游業、農業的不斷發展，貴陽在走向興旺發達。但令人擔憂的是，紅楓湖的水質卻在逐漸變差。監測數據顯示，從2000年到2007年，紅楓湖的水質由二、三類逐漸變為五類，甚至是劣五類。

黃連華，土生土長的貴陽人，在紅楓湖邊長大。對湖水的變化，有著深刻體會。去湖里游泳是他孩童時最喜歡的事，可現在，就是家里養的牛，也不敢輕易讓它下水了。

黃連華：小孩兒的時候，跳到水里，一米多深都能看得見。前幾年，發現湖水被污染。澡都不敢洗了，人下去洗澡，上來時身上粘滿了藍藻，皮膚還會起疙瘩。2007年、2008年時污染最厲害。湖水看起來是綠的，但它不是清水，是綠的藍藻，風一吹浮起一寸多厚，在湖灣邊上有十厘米那么厚，很臭。大水牛下去洗澡，黑牛就變成綠牛。

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黃連華一家原本靠著在紅楓湖里打漁為生，一年捕獲四、五千斤，一家人生活還算過得去。可自從湖水被污染后，魚也少了，只靠打漁已經無法維持生活。

黃連華：污染之后，只能打到一兩千斤，甚至千把斤，基本沒魚了。現在湖里打魚的人也不多了，都搞蔬菜種植去了。

改種蔬菜并不是最讓黃連華感到煩惱的，更煩的事是守著這么大一個湖，他卻無水可喝。他們村離市區較遠，沒通自來水。以前都直接從湖里挑水喝，可現在湖水被污染成這樣，沒人敢喝湖里的水了。他們只好每天去幾公里外的水井運水喝。（圖1）

黃連華：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拉水，帶來很大困難。

紅楓湖的水質變差，不僅影響到湖邊的村莊，作為貴陽的重要水源地，它還肩負著為貴陽市兩百萬人輸送飲用水的重任，這引起了當地政府的重視。貴陽市決定和中科院南京地理湖泊研究所合作，通過科技手段改善紅楓湖的水質。

李宏清（貴陽市農委總畜牧師）：通過反復研究，最后確定了技術路線，和中國科學院南京地理湖泊研究所共同治理紅楓湖及相應區域的水質污染。

研究所的老教授濮培民主持這個項目。通過現場勘查，發現造成紅楓湖污染的根源是湖水富營養化和富鹽化。濮教授制定了詳細的治理方案，選取紅楓湖中比較典型的100畝水域進行試驗。

濮培民：湖水的污染源有：上游的氮肥廠、磷肥廠；農業的污染，施化肥，撒農藥；農民、牲口的排泄物等，污染逐步分解變成溶解在水里的物質，下雨后都沖進湖里。富鹽化，在自然狀況下會增加，人為的因素加快了增加的速度。

濮培民：實際上不光是營養鹽的問題，還有一個藻的問題。這使得人們不敢用湖水，也確實發生過牛中毒死亡的現象。癌癥、皮膚病也跟藻有關系。

聽說老教授要來解決紅楓湖的水污染問題，黃永華很開心，但也很擔憂。因為他知道這個湖很大，要治理好它會很難。他曾經參加過幾次鎮政府和市政府組織的治理活動，效果并不明顯。在他看來，那么多人都沒能解決好湖水污染，靠一個老頭子就能治理好，似乎不太可能。

黃連華：他說能把這水治理好，我不相信。湖這么寬，這么大，藍藻這么多。政府原來讓老百姓用兜子把藍藻弄上岸來，但藻很細，打撈不上來。我問教授，你能治藍藻？他說能治。他說在水里栽的植物能吃藻。我不相信。喂牛、馬，它嘴巴能吃草。你這植物沒有嘴，怎么會吃藍藻呢？

抱著試試的態度，黃永華開始幫著老教授做實驗。方法是：通過人工在湖上做出一個個浮島，然后在浮島上栽種一些水培植物，通過植物將水中多余的氮、磷等營養物質吸收出來，遏制藍藻的生長。

濮培民：首選了一些凈化能力高、當地本土的水培植物。以多年生的植物為主，種一次能管十幾年。

在實驗了五、六十種植物后，濮教授從中選出幾種最適合的。黃連華和幾個村民原本種植農作物就在行，再加上濮教授的指導，浮島上的植物很快就成長起來，大家非常高興。（圖2）

然而好景不長，就在一些作物要成熟時，突如其來的蟲災幾乎將他們幾個月的努力化為烏有。

如此嚴重的蟲害是濮教授沒有料到的。分析原因是湖水營養過剩，再加上島上作物沒施農藥，所以蟲害相對于其它地方要嚴重許多。即便如此，也不能在飲用水源里通過噴灑農藥殺蟲。浮島上也不可能安裝殺蟲燈，該如何殺蟲呢？

濮培民：不能用農藥，只能采取物理的方法。

濮教授通過和附近村民及貴陽市農委的專家交流后發現，這些蟲子并不是什么植物都吃，它通常只吃其中的一種或者兩種，有些植物它們根本不吃，甚至它們還會躲開某些植物。這讓濮教授有了新的解決思路。

濮培民：采取植物多樣性的辦法。蟲子吃空心菜，不吃別的作物。種空心菜時，跟其它的植物混在一起種。比如，一些桿子高的植物，風一吹就搖動，像扇子一樣驅趕害蟲。再如，香根草根的香味能驅蟲，葉子也能趕走蟲子，所以把一些植物種在香根草附近，蟲子就不來了。

解決了蟲害難題，濮教授松了口氣。可是很快發現蟲害僅是眾多困難中的一個而已。植物根被魚吃了，湖中的風浪將浮島破壞了，各種難題接踵而至。這些困難沒有難倒濮教授，他天天泡在湖上，仔細地觀察浮島，尋找解決辦法，然后通過各種實驗來驗證思路。經過兩年多的努力，問題終于都得到解決。

濮培民：擴大治理不會有困難。所有基本的困難都已解決。兩三年來碰到的問題，都有了解決的辦法。（圖3 ）

紅楓湖的水質漸漸變好，厚厚的藍藻不見蹤跡，湖水的透明度也大幅提高，可依然沒有達到飲用標準，老百姓還是需要去遠處運水喝。有什么辦法能加速凈化水質的速度呢？濮教授一頭扎進實驗室開始了新的研究。

濮培民：治理湖水污染，是要把湖里的營養物轉化掉，一般有三個途徑：一是通過浮島水培植物吸收后變成資源，這是最好的辦法。二是通過微生物分解后，變成氣體跑到空氣里去，水也就干凈了。再是通過各種形式轉化為固體，最后沉到湖底，水也可干凈。

自然界有許多細菌可以分解掉有機質，是否可以通過增加這類細菌來加快紅楓湖的治理呢？

濮培民：凈化水可以是太陽能、紫外線等物理方法，也可以是生物方法。生物方法首先要分解，要讓分解快一點，就要培養特殊的細菌。

有了方向，濮教授立即開始研究，通過甄別，選出了4種細菌，培養后放入紅楓湖中。細菌消耗掉水中的氮，從而達到凈化水質的效果。

濮培民：選配了一個細菌組群，為的是加速氨氮轉化速度，達到湖水凈化目的，現氨氮降低了90%左右。（圖4）

湖水越來越干凈，紅楓湖也越來越美麗，湖中浮島上郁郁蔥蔥的植物甚至還吸引許多鳥兒前來筑巢。眼前的一切讓老教授非常開心。（圖5）

監測結果：紅楓湖水大部分達到了三類標準，個別水域在四類左右。人體基本上可以和湖水直接進行接觸，能進去游泳。從監測指標看，水質有比較明顯好轉。

水質基本達到三類水質，這意味著黃連華終于可以不用去幾公里外打水喝了，看著重新變回原樣的湖水，他做出了一個決定。

黃連華：就像保護自己的眼睛一樣保護湖水水質。現在老百姓的素質比原來高得多。在沒有環保意識、科學知識的時候，亂堆亂放，亂吃亂涮，現在不會了。政府已給我們修建垃圾池，渣渣要倒進垃圾池里，不準亂丟亂放了。

紅楓湖的治理在實驗區域取得圓滿成功，湖水又變回原本的顏色。不過濮教授并不滿足，他想將經驗推廣到整個兩湖一庫，甚至到全國。（圖6）

污染一個湖只要幾年時間，治理一個湖則需要幾十年時間，無論從經濟上、時間上還是從效益上看，在沒被破壞前就注意保護無疑是最劃算的選擇。

圖1 黃連華到幾公里外去打飲用水

圖2 浮島上栽培的植物長勢良好

圖3 濮教授天天泡在湖里尋找解決問題的思路

圖4 濮教授在實驗室選配細菌組群

圖5 鳥兒有了筑巢的好地方

圖6 遠眺紅楓湖水和美麗的生態浮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