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越鐵路是一個符號,它是殖民主義者刻在落后中國臉上的一道恥辱線,它曾經是法國人掠奪云南資源的主要工具,這是一道我們無法回避的心靈創(chuàng)傷。歷史走到了今天,我們回過頭來審視,在這條鐵路上,掠奪帶來痛苦的同時,也帶來了文明的火種。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滇越鐵路已經成為一座連接歷史和當下的橋梁,懷著復雜和矛盾的心情,沿著鐵路,走回過去。
行至開遠,這是個在滇越鐵路上不得不駐足的地方。開遠,它是一座“火車拉來的城市”。滇越鐵路全線共設有34個車站,分別為一、二、三等站,開遠為全線唯一的一個二等站,重要地位僅次于昆明這個一等站,奠定了老開遠“旱碼頭”和“滇南商埠”的地位。開遠曾經是修建滇越線時最大的補給和醫(yī)療中心,開遠火車站附近的法式建筑群里,有幾間正是當年的醫(yī)務所和病房。這些歷史的遺跡正如一個滄桑的老人無言的站在那里,你只需輕輕走過,便能讀出那股歷史的厚重。

在開遠尋找滇越鐵路過去的痕跡,從法式鐵路公司經理辦公樓到機車庫,都只留下冰冷的建筑;如今,在這塊土地上,最能書寫滇越鐵路的那些歷史跡象的莫過于那些為修建滇越鐵路而留下在鐵路邊那片二千七百九十平方米的墓地。
據(jù)法國鐵路公司出版的《云南鐵路》記載,在修筑滇越鐵路的過程中,除一萬余名勞工獻身外,還有來自于希臘、意大利、法國的鐵路管理者和家屬,八十余名外國人。他們死后分別葬在開遠、芷村等地的鐵路邊上,在現(xiàn)在的開遠解放軍化肥廠內,有一塊相對集中的墓地就是埋有六十余人的“洋人墳”?!把笕藟灐痹浻辛嘧?,占地約二千七百九十平方米。但在“洋人墳”,現(xiàn)在僅僅只能看到十四個淺淺的西式墳堆,其中僅有三個墳堆有墓碑。
曾任開遠工務段主任的蔣鳳鳴介紹說,“洋人墳”應該是當時修筑滇越鐵路時死亡的外國人的墳墓,這些人來自希臘、法國,也有來自越南等地方的人。但是,在修建滇越鐵路時曾經有數(shù)萬勞工死亡,有的人說四萬多,有的人說是七萬有余,法國相關統(tǒng)計數(shù)據(jù)僅為一萬七千余人,但是,可能受滇越鐵路沿線高山峽谷,地質結構復雜,死者掩埋的地方有可能遭受山洪、泥石流沖擊掩埋的影響。至今沒有在滇越鐵路沿線發(fā)現(xiàn)大規(guī)模墳墓,關于死者的確切數(shù)字也無法考證。
五十三歲的蔣鳳鳴介紹,在他小時候,“洋人墳”是一個漂亮的小花園,周圍是一米多高的圍墻,里面綠樹成蔭,一排排酸角樹并列其中,六十余座墓碑整齊地排列在花園內。如今,樹木成行的小花園內只有一棵一人合抱的酸角樹孤獨地訴說著百年歷史的滄桑。
近幾年,洋人墳名聲在外,一些遠在法國的人都來這里尋根,尋找他們祖輩的安息之處。但是我們進去以后,真是令人大失所望,這里是一片破敗的景象,墓地在一個不起眼的、雜草叢生的角落里,被破壞的都找不到痕跡了。要不是當?shù)厝藥覀內?,我們還真找不到。據(jù)解化廠的工作人員講:在文革之前,這里還有200多座洋人墳,文革以后這里就遭到了嚴重的破壞。
然而,埋葬在這里的不管是越南勞工,還是法國工程技術人員,他們都是對滇越鐵路付出生命的一群人,他們永遠值得我們緬懷、敬仰,因為他們是把先進的工業(yè)文明帶到云南來。過去一百年了,滇越鐵路已經變成了文明的進步。如果說100前滇越鐵路與巴拿馬運河與蘇伊士運河并稱“世界偉大的工程奇跡”,那么那個時候中國就已經萌發(fā)了工業(yè)文明走向世界,換句話來說,這條鐵路在歷史上來說應該算是文明的進程。
如今,滇越鐵路已走過百年歲月,回首這條在世界鐵路工程史上占有重要位置的米軌鐵路,不論是從工程角度還是世界工業(yè)化發(fā)展進程的角度思考,當年在滇越鐵路上工作的工程師和管理人員,為這條影響了云南甚至東南亞近一個世紀的鐵路的建成付出了自己的汗水和生命,靜靜躺在這里的外國人,他們和近年來被宣傳得沸沸揚揚的美國飛虎隊空戰(zhàn)英雄烈士不能相提并論,但是,肯定也和在云南松山被殲滅的日本鬼子不一樣,為滇越鐵路而來的這些外國人的是與非,是傳播工業(yè)文明的先驅還是殖民者,只有讓時間去證明。如果是侵略者,就應該鏟除,如果是工業(yè)文明的傳播者就應該作為文物搶救和保護,而不應該像今天這樣把它變成垃圾場和雞圈。一百年過去了,歷史應該給他們一個回答。

在開遠這個喧囂的城市里,這些靜靜躺在這里的“洋人墳”。與之形成了動與靜的明顯對照。然而我們應該都很清楚,就是這些躺在墳墓里的人當年的努力才換來了如今不斷前進的動。沿著這幾個現(xiàn)如今僅剩的幾座墳墓,就如摸到滇越鐵路百年修筑歷史的大門,只要順著這個“鑰匙”,我們就能把歷史的畫面還原,從而打開這扇揭示勞工悲慘命運的大門。
過去的歷史已經過去,但是它的影子依舊清晰的倒影在我們面前。我們不應該忘記,也無法忘記?,F(xiàn)在,歷史仍然在書寫著,盡管當年的情節(jié)已經悄無聲息地離去,而我們的耳邊也有總是有一首關于那些情節(jié)的曲子騰起,只是那是一首悠遠而凄清的夜曲。在這首曲子里,我們聽不見憂傷,聽不見歡快,更聽不見迷惘。我們能聽見的是那些逝去的文化,那些正在延續(xù)的文明,那些永遠都消褪不了的厚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