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舊的日日夜夜

個舊城非常小，城市本來就小，中心還有個金湖，也就是個舊人常說的個舊湖，兩面都是山，一座老陰山，一座老陽山。正因為這樣的地理條件，有人稱個舊是袖珍城市。不過，這個袖珍城市的名氣卻相當大，原因是這里產錫礦，有著2000多年的開采史，這里的錫礦質地上乘，是世界各國和各大需求品牌親睞的必須品。正因為錫礦的緣故，這個小城，很早就匯集了來自全國各地乃至世界各地的投資人、冒險者、投機者，源源不斷的財富從這座小城流出，造就了個舊從清代至今的地位。記得老城沒拆的時候，個舊老城里有著很多的商號、票號和家族豪宅，那一帶還有座宏大的古橋，能跑汽車能走行人，那就是個舊人一直叫的：大橋。大橋一帶正是個舊城最早的中心，那里的商人商號豪宅大多和錫礦有關，只是他們的祖上又大多和這座城市無關，都是外來人。只是在小城造就了財富才在這邊陲他鄉光耀祖庭。大橋一帶，曾是我初中時代的樂園，當時那些老房子老商號大多都還在經商，小吃店、雜貨店、金屬店、菜店、玩具店一應俱全，總之是商業中心，那時候，總在那里逛，有時候也會好奇的走進某座大宅子，看看那些父母口中說的以前富商家的房子，只是總會在好奇和驚嘆之余驚動住在里面的人，可能是那時候年紀輕，總會在聽見主人的聲音時，趕快離開。直到后來，再回個舊，發現大橋一帶已經拆除的差不多了，現代建筑開始在那一帶生根發芽，突然覺得很陌生，那個記憶中的個舊老城不見了，仔細回想起原來的所見所聞，這座老城的規模應該不比山西平遙差多少，作為錫商文化的見證，它的拆除不免讓人唏噓。

我對個舊的另一個印象就是火車站，個舊人說火車站，但這座火車站從來沒見火車跑過，那時的教科書上也基本沒有提及這座車站和這條鐵路的歷史。直到后來，了解到滇越鐵路的歷史，才開啟了一段關于個舊的火車往事：1910年以滇越鐵路通車為契機，促使個舊工商業者將修筑個碧石鐵路的事宜提到桌面上來。1910年底，劉新元、郭步程、黃士運等48名個舊礦商聯名上書云貴總督，首倡修筑個碧石鐵路未果。1911年，孫中山先生領導辛亥革命運動，推翻了清王朝統治。受其影響，民族獨立自主的思想使個舊工商業者更堅定了個碧石鐵路商辦的信心。再加上中法《滇越鐵路章程》條文，滇越鐵路云南段建成后，法國還將展筑鐵路支線的因素。為了國家資源不再被外國人染指，1912年3月，個舊地區工商業主李光翰、朱朝瑾等人三度聯名上書云南都督蔡鍔，要求民間集資，并確定抽收錫炭股款及添收砂股，以作修路資金的方針，修建個舊至蒙自、建水、石屏的鐵路。蔡及表贊同批復：“據呈以悉，臨蒙個屏等鐵路關系本極重大，該紳商等倡議籌款修筑，足見關心桑梓，注意交通深切，嘉尚所詁，繼續抽收錫炭股并添收砂股，以供路需，各節均準照辦，在路車未成以前，不準輕易停止，仰及遵照。”由于個碧石鐵路定為工商集資修筑的民營鐵路，當時轟動一時，社會輿論極大，省政府對此作了充分肯定，并愿“出資補助，以示提倡之意”。1913年，由滇署鐵路公司與個舊股東組成官商聯合，在蒙自成立了“個碧石鐵路股份有限公司”。由滇蜀鐵路公司出股100萬兩，設不敷出時，再由滇蜀鐵路股項下，撥借50萬兩。總部設在個舊。這條鐵路于1915年開工，1936年全線通車，由法國人尼復禮士為工程師。個碧石鐵路呈“T”字形，橫筆兩端分別是碧色寨、個舊，交接點為雞街，豎筆下端為石屏。碧色寨經雞街至個舊長近73 公里。由雞街經建水至石屏長104公里。全為6寸軌距，有隧道18座，橋梁40座。先后投資2080余萬元滇幣。通車之日，在石屏縣舉辦了盛大的通車典禮，大擺宴席，遍請個舊、蒙自、石屏、建水鄉紳及各界人士。一般老百姓又自愿到石屏觀禮祝賀者，都免費提供食宿。從此，結束了滇南地區幾千年來大量物資人背馬馱的歷史及個舊大錫外運、中轉的困難，是滇越鐵路的延展與銜接機車。正是這條中國人自己的鐵路聯通了紅河州的建水、石屏、蒙自等重鎮，帶來了紅河州的早期近代繁榮。這也就不難理解為什么原來的個舊老城會云集那么多的商號票號和豪門大宅了。原來，它們都是鐵路、大錫、財富造就的哪！

個舊人和紅河州人至今習慣說坐小火車，也是因為這條鐵路，原因是個碧石鐵路沒有修成準軌、米軌，而修成了6寸軌，堪稱世界最小的鐵路，上面跑的火車自然也是小火車啦，這其中既有政治主權因素，也有客觀地形因素和運輸效應等原因。一方面地方鄉紳發展民族工業意識濃厚，不愿讓個碧石鐵路與滇越鐵路接軌、暢通，以免被法國人侵吞了運輸、管理權。另一方面，個舊一帶地形復雜，海拔超過2000米，當時設計個碧段的專家曾測算過，米軌最大坡度為30‰，轉彎半徑最小100米，而6寸軌最大坡度可到40‰，轉彎半徑可一小到50米。相形之下，修米軌不僅耗費資金、耗費時間，且增加技術上的難度。再者，修筑個碧石鐵路主要出于對大錫生產和出口考慮，運輸量過大，沒有多少東西可以運，各縣之間也僅限農產品物資運輸，量不大，因而沒有修米軌的必要。對于這些問題，法國工程師尼復禮士曾很有遠見地提出客觀有益的建議，他說：“該路的作用不過是縣于縣之間的交通運輸，采用6寸軌就可以運輸自如，并可以省料款十分之四。”這輛小火車，我竟還在許多年前坐過一次，從個舊的雞街車站到石屏，車速實在慢的可以，卻也別有風味。個舊市雞街鎮火車站（離個舊城20公里）的客運火車一直運行到前幾年才停止，而個舊城中的這座火車站卻老早就停用了，因此，個舊城成了空有火車站卻沒有火車跑的城市。倒是近十多年來，個舊人和外地人對于這座火車站的印象成了滇南燒烤的中心，這里的燒烤市場，從早到晚營業，多有特色美食營業，隨著十多年的發展，已經有上百個大小燒烤攤燒烤店同時營業，每天從早到晚總是人聲鼎沸，到此享受美食的人絡繹不絕。個舊火車站竟由一個燒烤美食完成了華麗轉身，而且聲名遠揚，據說不少明星到個舊演出，總會點名到火車站吃燒烤，可見這里的名氣有多大！

個舊，曾經長期是紅河州的州府所在地，近年來，由于錫礦出現貧瘠、加之城市實在太小，州府搬遷到了蒙自，這座曾經鮮花的工商業重鎮難免有些失落。但是，個舊人倒也接受現實，以前，就覺得這座城市的人很閑，總是有大把大把的時間，我們這些讀書的學生倒成了忙碌的人。因為閑，又加上生活節奏慢的可以，今天的個舊就緊緊抓住休閑這張牌做文章，近年來的旅游開發、房地產都主打一個休閑，而且，這里的天氣還好，一年四季都氣候溫和濕潤，稱春城完全不為過。于是，又開始有很多人往個舊跑，和以前跑來做生意不同，現在的來的人就是來閑的來過日子的，還有那些隨州府搬遷的政府工作人員，也大多不住蒙自，下班總是要回來，因為什么？還是一個“閑”字。正因為如此，前幾天回去個舊時，發現個舊的房價竟是紅河州最高的，而且，很多樓盤都已經建到山上了，還是有大把的人愿意買，因為什么？因為這里舒服唄！

前幾天我回去時，又去了趟火車站和金湖，看到金湖的夜景越來越漂亮，火車站的燒烤似乎越來越受歡迎，在看看那些大街上悠閑的人群，突然覺得：能這樣過日日夜夜，不也是生活的真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