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涉足圖書出版界之前,方雨辰是浙江某律師事務所駐上海辦事處的負責人。從小酷愛讀書的她,一直視圖書出版為職業理想。雖然身為律師,方雨辰的朋友更多的是出版界、文化界的人士,這讓她有機會涉足出版界。“當時可以說是機緣巧合,也可能是冥冥之中注定有這個實現理想的機會,于是我就順應了內心的愿望,開始以策劃人的身份進入了出版領域。”
憑借自己的文化積累以及對時下閱讀流行趨勢的敏銳嗅覺,方雨辰先后策劃了數部頗具市場認可度的圖書,這給了她莫大的鼓舞,讓她逐漸對這項事業“欲罷不能”。于是,方雨辰覺得“是時候重新制定我的職業規劃了”。
2008年6月,方雨辰和現代傳播集團及著名財經作家吳曉波投資成立了集圖書策劃、編輯、發行、營銷業務于一體的上海雅眾文化傳播有限公司。其時,國內出版業處于最低迷時期。面對不景氣的市場,方雨辰制定了求穩的發展策略:一步一個腳印,邊走邊摸索地穩定發展。腳踏實地的發展戰略,讓雅眾度過了創業之初的艱難時期,并在四年中一步步壯大。
堅持自己的方向
創始之初,雅眾出版的多是流行文化圖書,先后推出了一批網絡小說、青春文學及港臺明星寫真書。雖小有收獲,但方雨辰并不滿足于這種沒有特色、很容易同質化的出版狀況,經過一兩年不斷摸索、發展,逐步樹立了清晰的方向——現在雅眾出版的圖書,基本上是以女性文學兼具人文關懷的作品為主。
在方雨辰看來,出版方向的選擇是一項感性的工作。“我們更多的是憑借個人的閱讀喜好、對書的直覺,或是早期積累的閱讀習慣來做書。”許是一向關注女性文學及情感書寫,加之身為女性,方雨辰將女性文學和人文關懷定為雅眾的主攻方向,也就不足為奇了。
翻閱雅眾的眾多出版品,無不凸顯著這一鮮明的特點。去年已出版的美國著名傳記作家塞爾麗·詹姆斯的《夏洛蒂·勃朗特的秘密日記》和《簡·奧斯丁失落的回憶》,以及今年初出版的邁克爾·坎寧安的《時時刻刻》,都是前代優秀女性作家的傳記作品;而弗吉尼亞·伍爾夫和卡森·麥卡勒斯等女性作家的自傳體文學也即將出版。雅眾計劃將女性作家的傳記和自傳體文學出版作為一個完整的書系,同時也涉獵村山由佳《雙重幻想》、辻村深月《使者》等日本女性文學作品。
有些作品,雖不是女性作家所著,但依然緊密圍繞女性這一主題。如曾出版的日本小說《愛的流放地》,著者渡邊淳一雖是男性,但其在刻畫女性心理以及男女情感方面的功底卻是眾所周知的。作品內容大啟大闔,人物命運也極具代表性,突出反映了女性在現代社會和男女關系中的掙扎和希望,依然不失為一部“女性作品”。
誠然,身為民營出版公司,很多時候,圖書的選擇并不完全取決于自己的眼光,還需要通過合作出版社的把關,這一過程會造成一些障礙,甚至會延誤出版時機,但雅眾一直堅持著自己的方向。據方雨辰介紹,去年雅眾出品的《父后七日》、《吃動物》、《試驗年代》和《刑場》,均是堅持到底而獲得成功的案例。這四部作品,雅眾將它們的版權簽署下來并向合作的出版社申報選題時,遭受懷疑,甚至被否決。但“我們相信自己的眼光,確信自己做的是對的,也真心誠意地對待這些作品,使它們無論是內在(翻譯、編校)還是外在(裝幀),都能以一個完美的形象呈現并能準確地表達作品的內涵。”在雅眾的編輯看來,《父后七日》表達的不僅僅是感人至深的父女情愫和對逝去親人的懷念,它獨具特色的“喪葬文化”和對閩南語的書面表達給讀者帶來豐富的閱讀體驗;《吃動物》探討的不是單純的吃葷或吃素的問題,而是關注于對人類所吃的動物多一些人文思考和關懷,因而具有比較新穎的理念;《刑場》雖是一本推理小說,但它在呈現嫻熟的破案技巧之外,還更深刻地挖掘人性,照亮黑暗、點燃光明之途,使之成為一本有別于傳統推理小說的作品。這些特點,都符合雅眾關注人文關懷的出版理念。
重視文稿“再創作”
在雅眾的出版品中,引進版權的圖書所占比例高達70%。在方雨辰看來,翻譯的過程,是一個“再創作”的過程。如雅眾相當重視如何使翻譯能夠最大限度地貼近原著、展現原著。“我們不是說一本書隨便什么譯者都可以翻,在拿到作品的時候,編輯先通讀它,對該作品的寫作背景和文字特色進行大致的判斷,然后再開會討論這部作品適合由誰來翻譯。”比如《時時刻刻》的翻譯者王家湘,本身就是弗吉尼亞·伍爾夫的研究專家,對伍爾夫很有自己的理解和感觸,也有著扎實的翻譯功底和文字表現力。
面對難以確定翻譯者的情況,雅眾采取“試譯”的方式來挑選。“一般一本文稿我們會先找三個以上的試譯者,讓他們翻譯其中一部分文稿,翻譯之后,我們將譯者的名字抹去,讓編輯純粹通過譯稿來選擇譯得最好的人,這樣既避免了編輯因為譯者的名氣而影響判斷,同時又通過這個方法發掘了一批譯界新人。編輯與選中的譯者進行充分的溝通,將雅眾對譯作的‘信達雅’的執行標準細節化,明確翻譯的方向和文字感覺,力求更能體現作品的特色,并符合當下讀者的閱讀習慣。”
即使對于非大陸作家寫作的華語作品,在編輯的時候,雅眾也依然重視“再創作”的理念。比如《父后七日》是中文繁體書,無需翻譯,但作品有很多地方以閩南方言書寫。當時出版社建議編輯將其全部改編成普通話,但方雨辰不贊同。“如果全部改成普通話,盡管讀者閱讀起來沒有障礙了,但它本身的文字特色也沒有了。基于我的堅持,編輯在保持原文的情況下,對個別的方言和俚語,在書頁下方做標注處理,既保留了文本特色又無閱讀障礙。”
在翻譯與編輯的過程中,不拘泥于傳統觀念,而是加入自己對作品的理解和感悟,更能從讀者的閱讀感受出發,如此精心打造下的圖書,讓更多作者認識了雅眾和她的圖書。
追求“新知、趣味、格調”
中國大陸的出版社數以百計,民營出版機構更是不勝枚舉,但在眾多同行中,雅眾憑借著自己的特色得以脫穎而出。對于雅眾所倡導的“新知、趣味、格調”理念,方雨辰有著自己清晰的理解。
“‘新知’指的是,我們除了做一些別人沒做過的新知識以外,還要更新舊知識。”在方雨辰看來,中國出版業已經發展了這么多年,業已成熟,而且之前在計劃經濟體制下,國營出版社有著政策上的優勢,擁有了大量出版資源,基本上形成了壟斷優勢。在這種情況下,民營企業如果硬和國有出版社爭奪出版資源,并不占優勢也不是良策。“我們更多的是做拾遺補缺的工作,看看有哪些是他們(國有出版社)還沒有做過的,或是被他們忽略的、丟棄的作品。我們追求的‘新’,不是數量上的增加,我們并不是做簡單的加法。現在做圖書,應寧缺毋濫,寧精毋多。”比如有些國外經典的作品,由于當初沒有翻譯好,成為詬病,為國內讀者所遺憾。雅眾會重簽這類作品的版權,請更合適的人來翻譯,重新打造,這就是雅眾所追求的“新知”。以這一理念來看待雅眾對翻譯者的精挑細選,也就不難理解了。
此外,“趣味”和“格調”也是雅眾的出版理念。方雨辰說,閱讀應該給人帶來快樂,“一部作品無論多么深奧,知識含量多么豐富,但如果很難讀,那這本書就不能給人閱讀的樂趣。”而對于“格調”,方雨辰的理解包含了具象又抽象的概念:“在具象上,就是這本書所呈現出的外在形式,設計、用紙、開本等都能體現這本書應該有的品質;而在抽象上,就是作品的內涵最終呈現出人類美好情感和高尚品格。當一部作品由內涵到外在都達到和諧統一的時候,她就會像一個氣質優雅的人站在你面前一樣——這就是一本書的‘格調’。”
愿做鋪路人,培養優質團隊
在作為雅眾負責人的同時,方雨辰還兼任主編一職。曾經策劃出版過多本圖書的經歷,讓她在主導圖書編輯的工作上游刃有余。但從長遠的發展考慮,方雨辰更希望自己扮演的是一個董事、顧問的角色。“我更希望經過我的努力經營,能夠給眾多加入我們的有志于出版行業的人士打好基礎、搭建平臺,讓更多的有識之士在我們這個平臺上有所作為。”因此,方雨辰希望雅眾在將來能夠以團隊為核心,而不是以她個人為核心。“對于我來說,個人的訴求不是很大,我認為,出版不是一個人的理想,而是一群人的理想。我希望能夠聚集一批志同道合的編輯、營銷、發行團隊,按照公司的理念,成為一個中等規模、獨具特色的出版平臺,讓每一個人在這個平臺上做自己喜歡的事,做讀者喜歡的書,從而獲得精神上的滿足以及還算不錯的經濟回報。”畢竟,出版是一個需要積累的工作,尤其在工作初期,更需要依靠一定的信念來支撐。但方雨辰認為,圖書編輯不應該是一個苦行僧的職業,所以她的責任是,“盡量讓編輯的磨練和積累時間縮短一點,讓他們成長得更快些,實現團隊和產品的同步成長,從而成為公司的主導者。”方雨辰心中的理想是讓雅眾成為有志于出版事業又具有相似文化理念的人群的的理想歸宿。
自創辦至今,雅眾從未有過迷茫。方雨辰說:“從一開始做出版,就立足于自身的發展,尋求理想目標和生存憂患之間的平衡,沒有想過要成為出版社的加工部,但我們尋求價值認同式的合作,我對出版有自己的理解。我不知道圖書作為紙質載體還會存在多少年,但我認為,就算圖書不復存在了,閱讀還需要,文化會一直在。所以,即使形態有變,但一個企業的核心文化是好的,具備傳播文化的眼光和實力,就會保持長久的競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