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增速是10%、8%,還是7%不是主要的問題,問題是增長中哪一種因素的貢獻更大。如果我們能夠提高效率對增長的貢獻,即使GDP增速低一些,也不會有問題。
從上世紀80年代后期、90年代初期開始,東亞國家和地區陸續出現外匯結余大量增加的問題。為了維持本國貨幣的低估,中央銀行就要不斷借助外匯市場收購外匯,保持本國貨幣的低匯率。于是引起中央銀行貨幣發行的大量增加和流動性的過分增長,導致資產泡沫和通貨膨脹壓力加大。當資產泡沫破滅以后,就出現了危機。
21世紀初,中國也感到了這種壓力。所以,2005年中國開始外匯改革。現在看來,外匯改革比較平穩。我估計,我國現在的匯率水平是在均衡點附近。
中國的根本性問題是增長模式問題。從1953年實施第一個“五年計劃”開始,中國從蘇聯引進了蘇聯模式,這種模式的特點是利用大規模向資本密集型的重化工業投資帶動經濟增長。這種增長模式一個很大的問題就是投資率不斷提高,消費率不斷降低,最終造成國內消費需求不足。上世紀50年代到80年代這個問題一直存在。
21世紀初期,我們已經認識到這種模式不能長期維持。早在1995年就提出來要改變增長模式,要從投資和出口為驅動的增長模式轉變到技術進步和效率提高為驅動的增長模式。
如果不能在經濟增長中提高全要素生產率對于經濟增長的貢獻,那么,這個長期問題是難以解決的。如果不能提高效率,惟一的辦法就是增加投資,繼續提高投資率,那么就變成一個惡性循環。不斷提高投資率,消費率不斷降低,需求變得更加不足。需求不足解決的辦法是增加投資,增加投資的結果是使得最終需求更加不足。
所以,從長期來看,中國亟須改變這種增長模式,要提高技術進步和效率提高對于經濟增長的貢獻。這才能維持一個比較合理的、合適的增長水平。
經濟增速是10%、8%,還是7%不是主要的問題,問題是增長中哪一種因素的貢獻更大。如果我們能夠提高效率對增長的貢獻,即使GDP增速低一些,也不會有問題。問題在于,從1995年把轉變經濟增長方式列入“九五”規劃到現在已經十幾年了,這種模式的改變進展緩慢。
從“九五”規劃提出要實現兩個根本轉變,一個根本轉變是從粗放的增長方式轉變到集約的增長方式,另外一個根本轉變是從計劃經濟轉變到市場經濟。“九五”計劃因為是在一個大改革的背景下實現的,所以,經濟增長模式的轉變取得了一定的成績,經濟效率有所提高。
在“十五”計劃期間情況發生了逆轉。“十五”計劃開頭很好,城市化加速了。城市化加速對于整個經濟發展起著巨大的積極作用。
在城市化加速的情況下,各級政府手里都掌握了一個巨大的資源——土地。各級政府從農民征購土地的時候按照農業生產的成果計價,而在城市出售土地的時候,則是按照城市的土地出售。各級政府利用土地這個資源抵押換來貸款。所以,“十一五”規劃再次強調轉變經濟發展方式是主線。
對于如何解決體制上的問題,最近幾年來有很大的爭論,基本上是兩種方向。一種方向是要強化政府對于整個經濟的管控;另一種方向是堅持改革開放道路。剛剛結束的中國共產黨第十八次全國代表大會對這個爭論應該說作出了結論,就是我們要堅持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改革開放的路線,而且要進一步提高。
所謂堅持改革開放,它的方向是什么呢?大會說得很清楚,就是要堅持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改革方向,要加快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完善各項制度,以便在更大程度、更大范圍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基礎性作用。這樣,我們才有可能加快我們的經濟增長模式的轉變,把推動發展的立足點轉到提高質量和效益上。從十八大作出的判斷和決定看,重啟改革這一步已經邁出去了,接下來關鍵在落實。落實包括兩方面:一是根據改革方向,形成各方面的改革方案,并匯成總體規劃和行動綱領;二是堅決克服特殊利益群體的阻撓,使得各項改革措施能夠得到落實。
現在我們確實面臨著一些困難,但是我相信只要能夠認真地、堅決地克服各種障礙,執行下去,我國經濟的面貌很快會改觀。這對于世界經濟來說最重大的意義就是中國會從一個提供制成品的所謂世界工廠、出口大國變成一個世界上也許數一數二的消費市場,為世界經濟的穩定和持續發展提供一個很重要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