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這本書,也許是從一種淡淡的憂傷開始的。“人心是不待風吹而自落的花。以前的戀人,還記得她情深意切的話,但人已離我而去,形同路人。此種生離之痛,有甚于死別也。故見到染絲,有人會傷心;面對岔路,有人會悲泣,堀川院的百首和歌中有歌云:舊垣今又來,彼姝安在哉?唯見萋萋處,寂寞堇花開。”
行筆至此,作者問:“這種寂寞的景況,誰說沒有呢?”而我輩讀者,讀的時候,也仿佛有蕭然之意遍布周身。不過這并不是一本哀傷的書。這本《徒然草》哀而不傷,與清少納言的《枕草子》并稱日本隨筆文學的雙璧。
我認為存在一種古代的療愈系作品,小品文是其典范,明清小品和日本南北朝文學,都有這種特點——美而疏淡,安頓人心。
《徒然草》的作者吉田兼好,早年任職于日本皇宮,后半生則出家為法師。《徒然草》是兼好興之所至,漫然書之,有的貼在墻上,有的寫在經卷背面,經后人整理結集,遂成《徒然草》一書。“徒然”一詞來自書中首句的前兩個字,其日語之義是“無聊”的意思。與莊子所謂的“無用之用乃為大用”在精神上相通。
兼好漢學修養深厚,文章多處引用或化用《道德經》、《論語》、《莊子》、《尚書》、《昭明文選》等古書的觀點。“世事無常,萬物都不足以長久倚賴。權勢不可倚賴,因為強者先亡;財富不可倚賴,因為可以輕易散盡……”“要在無罪之時,遙想于流放之地賞玩月色。”這實則是孟子的“生于憂患,死于安樂”觀點的詩意表達。他同時縱談憂患、長生、飲酒、自然之美、秋月等諸多方面,勸誡“人們立身簡素,不慕豪奢,不斂財貨,不貪圖功名利祿,則可謂人中之上品”。文筆清新自然,使人心境明澈。
有段文字這樣寫道,有人問法然上人:“念佛的時候容易瞌睡,感覺自己修行之心并不堅定,如何才能消除此障礙呢?”上人答曰:“請在醒著的時候念佛。”這樣的閑淡機鋒,在書中隨時會遇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