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州 向著攝影的城市

2011年的連州國際攝影展于11月19日如期舉辦，像往年一樣，它又贏得不錯的口碑。盡管各大型藝術展會都在不同程度上得到政府給予的資金或政策的支持，但連州攝影展與由畫廊直接參展、以促成交易和盈利為目的的藝術博覽會不同，它由連州地方政府主辦，與雙年展、三年展同屬于非盈利性項目，以學術訴求為主要導向。明確了這一點，我們再踏足連州，會發現這個近乎破敗的古城有著大城市難以匹敵的別樣的魅力。

從“空降兵”到攝影城

2005年，段煜婷憑借自身豐富的經驗發起、策劃了第一屆連州國際攝影年展項目，并擔任藝術總監。當時的連州雖然是一個有著文化背景的小城，但其本身沒有什么現代藝術氛圍，更沒有藝術資源。在開啟這個“空降兵”式的項目時，段煜婷首先在展覽空間的改造上下足了功夫，選擇的是當地的老建筑，糧倉、果品廠和二鞋廠這3個展區都是由有著歷史記憶的舊建筑改造而成。她邀請了一個出生于廣東本土的、哈佛畢業的建筑博士來對這些舊建筑進行改造，改造中大量使用本地的原材料。為使整個攝影節的氣質與連州的氣質合拍，從外在形象與展覽的專業探討上，同時研究連州與中國以及世界的相互關系。另一方面，組委會在本地進行最大限度地宣傳，加強市民的積極性。在攝影節期間，組委會盡量請當地的學生和市民擔任志愿者，讓他們參與看管展區或清潔、保衛等工作，使每個人都參與到其中來。

連州攝影展開始之初就確立了良好的模式，一直以來由政府提供資金上的支持，組委會在不受資金來源干擾的前提下提出學術問題，進行學術探討。成都千高原藝術空間總監劉杰對此這樣評價：“由于中國缺少非盈利性藝術基金，或者說政府不允許成立這類型的基金，導致非盈利性項目的運作資金全部或部分來自政府，當然也包括少數刻意尋求的贊助商。在此前提下，政府的作用就很重要。”段煜婷說：“連州市政府對專業的展覽部分給予充分的尊重和自由，所以才能夠使展覽保持充分的活力。”這個地處山區的小城市，相對來講更安靜，亦更加純粹。

返程的當天早上，同事由于起得晚沒趕上酒店的早餐，筆者提出幫他打包外帶時遭到酒店服務員的拒絕。后解釋緣由，說是因為前晚觀摩攝影展的幻燈放映會睡得太晚，導致今天起不來，而我們馬上要離開連州。服務員為此鄭重道歉并準許打包。通過這個小細節，我想說的是：主辦方的身份和細心程度決定了來賓所受禮遇的程度。

在第二屆到第六屆攝影節期間，連州與外界的聯通由于修路而變得艱難，路程從原來的3個小時變成5-6個小時，也給攝影節的傳播造成很大影響。但是從2010年年底，清連高速全線貫通后，這些問題都解決了。段煜婷希望連州國際攝影展從原來最專業的攝影節越來越成為最受歡迎的攝影節。

景觀獻給觀眾

連州攝影展每一屆的主題都是在研究中國和世界當代攝影的變化和發展這個基礎上確立的。隨著當代攝影的流變，攝影節用每一年的展覽和學術活動做出自己的回應和前瞻。從上一屆的“這個世界存在嗎？”到今年的“向著社會的景觀”，其實是從懷疑到呈現到反思的一種延續。參展的藝術家都是在主題確立后被選出的，內地著名影評人周黎明在談到今年的參展作品時頻發感嘆：“我萬萬沒有想到，攝影節的尺度竟然會這么大，很多在電影中不可能出現的題材在這里都能看到，而且表現得非常有意思。”大概也只有在連州這樣偏遠的地方，展覽才能更接近執行者和參與者們內心的需求。

本屆頒出的6項大獎中，王遠凌獲得最大獎——新攝影大獎（獎金5萬元），顏長江和肖萱安獲得評委會特別獎，孫彥初、劉垣、陳哲這3位攝影師獲得新攝影獎，而Greg Giravd獲得年度海外攝影師獎，朱憲民、王玉文獲中國攝影杰出成就獎，劉遠則獲得特別貢獻獎。新攝影大獎、評委會特別獎和新攝影獎都旨在鼓勵正在創作中的青年藝術家和攝影家，對部分獲獎者給予資金的獎勵，以幫助他們繼續更好地創作。

雖然明年的主題還未確定，但是段煜婷表示在大的方向上會更加強與國際策展人的合作，她將帶領國際策展人深入研究中國的攝影個案，而同時也會與國際策展人一同進行不同國家的攝影家個案調研，以最終確立下一年展覽的框架；而非像從前那樣，國際策展人只負責國際部分的展覽，中國策展人也只做中國攝影家的展覽。明年的攝影展將進行真正的、東西方文化比較意義上的、相互交融式的展覽策劃。

反思留給自己

展覽的品質是毋庸置疑的，展覽期間由來自世界各地的博物館館長和專家參與的學術論壇、見面會也毫無疑問為藝術家和攝影愛好者們提供了難得的學習、交流機會，這是很多即便在大城市舉辦的展覽也比不上的地方。但由于當地條件相對落后，展會的硬件設施十分簡陋，墻紙偶有破損，展墻破洞等情形比比皆是。王慶松的作品由于尺寸巨大，主辦方采取了他在紐約國際攝影中心一樣的展示方式，不裝裱直接上墻，這也是近年來在國際上非常流行的方式，但畫面出現褶皺，在燈光的照射下無法看清楚原貌。另外，當地居民對于這個家門口的展覽一定已經司空見慣了，他們每年都來觀摩，盡管看不懂但是看得很認真。可他們缺乏對作品的保護意識，3歲左右的小孩對墻上的作品肆意拍打，父母不上前制止，場內志愿者也沒有制止的意圖。

當然，段煜婷也提到，一個攝影節的展覽形式始終是不同于美術館的，它更為利用現成的資源，表現得更為原生態一些，但并不是說可以不講究專業的展覽效果。比如老糧倉的圓形建筑、果品廠長滿苔蘚的磚墻、舊得掉皮的墻面，都使得展覽有一種非同一般的酷酷的感覺，跟連州古城的氣質也十分吻合。令人覺得惋惜的是：第一，破了洞的墻面本身就是當地的一個元素，何必為了遮掩而簡單地貼上一張白紙呢？白紙與舊墻面的色差使展示的效果大打折扣；第二，在展品的呈現上，其實很容易做得更好，比如把王慶松的作品鋪平并不難；第三，在展品的保護上，志愿者需要更加盡心，盡管看場很無聊，需要發短信、聊電話來打發時間，但有不懂事的觀眾做出有可能破壞作品的舉動時可不可以不要一臉木然呢？第四，這與第三點息息相關，正是段煜婷事后所提及的，要加強對當地市民的藝術教育和志愿者的培訓、管理；第五，在充分落實第四點的前提下，如果增加志愿者的導覽環節，攝影展會更加深入人心。

我們不能否認，連州國際攝影展是目前為止中國做得最好的攝影展，當我們對某個人或事物充滿期待，提出需求似乎就變得順理成章。當你走在連州街頭，感受到這座古城平穩緩慢的節奏，看到眾多國際攝影專家像我們這些中國的外來者一樣四處獵奇和拍照，聽到藝術家們的驚呼，一定會有一種情緒感染著你：這些藏在山區里的先鋒思想，終有一天會影響世界！而到那時，但愿連州還是現在的連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