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廂記》是一部著名的元雜劇。《西廂記》的故事,取材于唐人傳奇小說。《長亭送別》是《西廂記》里面的一折,編選于高中語文第三冊戲劇單元。
在這折戲里,并沒有跌宕曲折的戲劇情節,它那動人心魄的藝術魅力來自何處?在課堂教學中我引導學生從以下層面做了一些探究:
第一,對人物心靈的深刻探索和真實描寫。
作為相國小姐的崔鶯鶯,環境的約束,封建禮教的教養,對她有著非常深刻的影響。她的青春覺醒,在行動上經歷了不斷追求和動搖的曲折過程。她既是情不自禁地向愛情走去,又竭力控制自己的感情,在行動上表現出來的就是反復“假動作”。崔鶯鶯在愛情中的“假動作”,(1)說明社會環境、封建勢力對她有巨大壓力;(2)說明崔鶯鶯追求婚姻自主與所受的封建教養之間存在著激烈的斗爭;(3)說明鶯鶯也背著封建社會女子的因襲重擔。
鶯鶯在送別張生的時候,那種依戀、痛苦、怨恨、憂慮是與她那美好愛情理想緊緊聯系在一起的。她對張生的愛是相互傾慕的產物,絲毫沒有摻雜進去世俗的考慮和利害的打算,在她看來“但得一個并頭蓮,煞強似狀元及第”。她所追求的是純真專一、天長地久的愛情,而不是封建的家勢的利益。
第二,作者深厚的語言功力。
文學是語言的藝術。王實甫的語言藝術,一直為古人、今人所稱贊,朱權在《太和正音譜》中說:“王實甫之詞如花間美人,鋪敘委婉,深得騷人之趣。”郭沫若也曾說:“《西廂記》不但是雜劇中的杰作,也是一部好詩”,一語道破了《西廂記》的語言真諦。可以說它既是詩的語言,又是劇的語言,是文學性與戲劇性的高度統一。就詩的語言而論,辭藻優美,典雅凝練,含蓄蘊藉,多用比興、象征手法;就曲的語言而言,富有動作性、形象性、性格化,通俗明快,自然靈活,淋漓酣暢,多為直接描寫或直陳胸臆。它既保持了元曲的本色特征,又融匯了詩詞的凝練風格,在境界風格的本質特征上將詩、曲統一起來。
王實甫很善長提煉城市平民,主要是以勾欄為中心的各種人物的口語,古今并取,雅俗共儲,使華美與通俗和諧統一起來,形成自己獨特的,既典雅秀麗、含蓄悠長,又質樸自然、活潑曉暢的雅俗共賞的語言新風格。主要表現在:
1、王實甫善于化用唐詩、宋詞中的語言,出以新意,拓寬意境,給人以新鮮之感。如北宋范仲淹的“碧云天,黃葉地”是詠秋名句。王實甫將“葉”字換成“花”字,成了千古名句。我們說這曠遠之境,蕭瑟悲涼之感大致同于范詞;所不同的是意境創新了。王曲寫的是一組蒙太奇式的遼闊蕭瑟令人黯然神傷的動態意境;不僅如此,還增加了一對戀人離別之情,化物境為情境,物境同心境融而為一。
2、我們說“愁”是極難把握,極難觸摸到的一種情緒,但在一些“大家”筆下,往往用比喻來形容,使審美意象物化形態具有可感性特點,將抽象的感情化為具體可供欣賞的對象,卻饒有新意,各具特色。王實甫把“愁”從馬背上移到車子上,云:“遍人間煩惱填胸臆,量這些大小車兒如何載得起。”像這樣具體可感的形象的出現,會使人“有音樂感的耳朵,能感受形式美的眼睛”,感覺到人物心靈上難以承受的重壓。
3、我們說詩詞尚雅,曲語尚俗。這“曲語尚俗”實際包含有兩方面的內容:一方面說選詞造句要盡量口語化,不要像詩詞那樣過于濃縮,過于雕琢;另一方面允許甚至提倡方言俗語入曲。這就使元曲在文學情態上與詩詞有了明顯區別,更生動活潑,更生活化一些。在這折戲里,王實甫善于化用前代名作中的優美成句,也善長提煉現實生活中的白描雋語,這兩副筆墨交替使用,得心應手,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4、借助夸張、對比,刻畫人物心理。夸張、對比,幾乎滿篇全是。[滾繡球]“聽得一聲‘去也’,松了金釧;遙望見十里長亭,減了玉肌。”[幺篇]“昨宵今日,清減了小腰圍。”離別的折磨,竟使鶯鶯消瘦得這么快!雖屬極度夸張,但人物的心態卻展露無遺。[四煞]“淚添九曲黃河溢,恨壓三峰華岳低。”[收尾]“遍人間煩惱填胸臆,量這些大小車兒如何載得起!”這是極寫鶯鶯淚水之多,愁苦之重,用的則是比喻夸張手法。
《長亭送別》之長亭分別,為該折戲中最凝練,最含蓄表達人物情感,最有深度的一節。我們在教學欣賞中不能不抓住這一“戲眼”。這時候我們才有理由說,文學便是語言的藝術,文學就是人學了。有了這樣的感受和認識,欣賞者便深得經典之精髓了!
孟德生,教師,現居甘肅涇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