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鳥的報復

訓練猴子掏洞捕鳥

那年4月，我獨自到云南南部的金平縣游玩。那里是熱帶雨林氣候，山上有很多原始森林，讓我覺得十分新奇。當地的傣族老鄉十分熱情，我借住在一個名叫巖東的青年家里。一天，巖東說要上山捉犀鳥，問我想不想跟著去。我很高興，但反對他捕捉野生動物。他卻說沒關系，這里野生動物多，允許少量捕捉。

第二天，巖東背著一個大竹籠和我一起進山了。與我們同行的還有一只小黃猴子，它個頭不大，十分精靈古怪，在地上蹦來跳去的，看得出四肢很強壯。巖東告訴我，這是朋友送給他的一只獼猴。當地很多人都養這種猴子，因為它們很善于模仿人的動作，經訓練后可以讓其幫忙摘樹上的果實。

熱帶森林里遮天蔽日，桫欏、望天樹、巴西橡膠樹等熱帶大喬木高不可攀，令人嘆為觀止。巖東30多歲，長得眉清目秀，十分健談，不斷為我講解各種趣聞，回答我的各種疑問。

巖東告訴我，犀鳥個頭非常大，有一米多長，十幾斤重，長著碩大的嘴，很厲害，還擅長飛翔，是不容易獵取的鳥類。但他去年琢磨出了一種獵取犀鳥的絕招，今年是第一次行動。他說犀鳥的肉十分好吃，如果今天得手，回去就可以美美地吃一頓了。我一聽也禁不住垂涎欲滴。

巖東開始仔細觀察一些高大樹木上的情況，很快就咧開嘴笑了——找到了目標。那是一棵幾十米高的大油杉樹，他把黃猴叫過來，指了指樹上。小猴子便唧唧直叫，似乎明白了主人的意思，開始往樹上爬。猴子四肢矯健，體態輕盈，抓著樹身垂下的藤蔓，很快就爬到20米高的地方。它在樹杈間停穩，用爪子摳起樹皮來。

巖東笑著給我講解，現在正是犀鳥的繁殖季節，它們的繁殖非常有趣，雌鳥在巨木上選好一個距地面極高的洞巢，然后鉆進去產卵，并且用果殼、木屑、唾液、泥土等把洞穴口封住，只留一個小口。然后雌鳥就一直待在里面，產卵后開始孵卵，前后至少需要一個月……

“雌鳥產卵孵卵期間一直不吃不喝？”我不解地問道。

“當然不是。雄鳥每天都要來喂食，不然雌鳥早就餓死了。等小鳥孵出來后，雌鳥就破門而出，參加育雛行動。等小犀鳥長大后，犀鳥夫妻就共同帶著它們的孩子去遠處尋找食物?！睅r東說。

“這么說，犀鳥夫妻還是很重感情的，和人差不多呀！”我贊嘆道，“那樹上面是不是就有一個犀鳥的窩？”

“你猜對了，雌犀鳥應該就在里面。我訓練猴子去洞里捉它，它無處可逃，只得束手就擒。哈哈……”巖東說完開心地笑了。

“這樣不好吧，雌犀鳥正在繁殖后代，這樣等于毀了好幾只犀鳥呀！”我有些氣憤地說道。

“沒關系的，山上犀鳥多的是，我們祖祖輩輩都打獵，再說我也就捉幾只嘗嘗鮮?！?/p>

考慮到自己住在他家里，他對我也很熱情，我也不好再說什么。

此時，黃猴已在樹身上掏了一個大洞，里面傳來了雌犀鳥的尖叫聲。我聽了很不是滋味。

黃猴把爪子伸進洞中，試圖將雌犀鳥掏出來?？纱葡B沒有束手就擒，用大嘴向外捅，雙方發生了爭執。

雌犀鳥塊頭比猴子小，久困窩中，體力不支，行動受限，哪里斗得過訓練有素的猴子？最后，黃猴用雙爪抓住雌犀鳥的大嘴，使勁往外拖。雌犀鳥終于被拖出來了，黃猴又極快地掐住了它的脖子。雌犀鳥拼命扇翅膀，試圖飛起來，卻擺脫不了猴子，雙方在糾纏中慢慢墜到地上。

忠貞雄鳥力戰獵人

巖東立即沖上去，把雌犀鳥抓住，裝進籠子里，隨后獎勵給黃猴一些吃的，把它拴在了旁邊的樹根上。巖東發明的這個辦法雖然別出心裁，效果不錯，可也夠懸的。一米多長的大犀鳥在籠子里仍然沒有屈服，撞來撞去，發出嚇人的叫聲。我忙湊過去仔細觀察起來，它的嘴很長，有三四十厘米，呈象牙黃色，頭上有個銅盔狀的突起，如同犀牛角一樣，這大概就是它名字的來歷吧。它的羽毛十分華美，上體黑色，隱約閃爍著金屬的綠色光澤。它還有一個特征就是眼睛很大，睫毛很長很粗?？傊@真是一種奇特的鳥，讓人不得不贊嘆大自然物種的豐富多彩。

突然，我們頭頂傳來“啪啪”巨響，如同飛機飛過，我被嚇得一激靈。巖東叫道：“不好，雄犀鳥回來了。”我忙抬頭看，好家伙，一只比籠子里的犀鳥還要大的犀鳥正在我們頭頂盤旋，看起來氣勢洶洶的。它羽毛震顫，發出的聲音簡直太恐怖了，估計是因為體形較大，飛翔比較沉重的原因。一般情況下，鳥類是很怕人的，見了人早就飛走了，它敢跟我們公開叫板，是因為我們捉了它的伴侶。

“這家伙膽子夠大的，別的雄犀鳥見雌鳥被捉也大叫，卻不敢這么賴著不走。”巖東說。

“那怎么辦？看來這兩只犀鳥感情非常好。我看咱們還是把雌鳥放了算了?！蔽医ㄗh道。

“什么？怎么能白放了？好不容易捉到的！你放心，它不能怎么樣的！干脆，我給你露一手，把它也一塊兒捉了！”巖東說著，跳起來揮舞柴刀。

雄犀鳥竟然真的忘了恐懼，對著我們發出凄厲的叫聲，并猛地扎下來。巖東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不時跳起來，用刀砍雄犀鳥。但雄犀鳥相當靈活，巖東總砍不到，就開始在后面追著砍。漸漸地，他們離裝雌犀鳥的籠子有些遠了。

雄犀鳥突然擺脫巖東，以最快的速度飛到了籠子上。兩只犀鳥隔著籠子大叫著，拼命想沖破籠子的阻隔。我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沒想到鳥類會有這么強烈真摯的感情，它們甚至忘記了死亡的威脅！

巖東也十分驚詫，愣了片刻，“噌噌噌”幾步竄過來，掄起柴刀，要把忘情的雄犀鳥劈為兩半。我情不自禁地叫了一聲：“住手！”并上前想抓他的胳膊。

雄犀鳥還是有警惕的，立刻飛了起來，巖東只砍落了它的幾簇羽毛。

“你看它們感情那么深，我實在不忍心看你再殺害雄犀鳥。咱們回家吧，我給你100塊錢，算是彌補你的損失?！蔽艺f。

“這不是錢的事，我堂堂一個獵手居然制服不了兩只犀鳥，如果傳出去，是很丟人的，我以后就抬不起頭了?！睅r東說。

巖東執迷不悟，又在觀察周圍樹上還有沒有犀鳥的窩。

過了一會兒，天空中又傳來飛機般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是犀鳥飛來了。抬頭看，果然是剛才那只雄犀鳥。它可真夠頑強的，估計不把伴侶救走它是不會罷休的。

離奇報復發人深省

巖東揮舞柴刀做好了迎戰準備，但是雄犀鳥并沒有俯沖下來跟他短兵相接，它的爪子里似乎抓著一個繩子樣的東西。我的眼睛有點近視，看不清楚，但是巖東看清了，他發出恐懼的凄厲慘叫，像斗敗的公雞般抱頭逃跑。雄犀鳥好像成了強者，大叫著在上面追。巖東跑得極快，腳下被絆了一下，摔倒在地。雄犀鳥立即一松爪子，把那個繩索般的東西拋到他的身上。我看清了，繩索是彩色的，很鮮艷很粗，并且在蠕動——那可是一條活毒蛇！怪不得巖東嚇成那樣……

巖東雖然摔倒了，但他的頭腦是清醒的，在毒蛇接觸他的身體后，他以最快的速度抓住了毒蛇。但他仍然發出了一聲慘叫，毫無疑問，他被毒蛇咬中了。他拼命把毒蛇甩出幾米遠，并且爬起來往回跑。我趕緊上前拉住他往安全的地方跑。

沒跑幾步，巖東就說：“你快幫我擠擠血，我被毒蛇咬了。”我見他右前臂上有兩行牙印，立即使勁幫他擠毒血。他的傷口只是有些紅腫，并沒有出現特別嚴重的中毒癥狀，他的神智也一直很清醒。他告訴我，那是一條金環蛇，是被雄犀鳥捉來的，由于它們曾搏斗過，毒蛇早把毒液用完了，所以他雖被咬了，卻沒被注入多少毒液，估計是沒有太大的危險。

遠處裝雌鳥的籠子處一直傳來兩只犀鳥的叫聲，估計是雄鳥想救雌鳥，卻打不開籠子。我說：“我去把籠子打開吧？”巖東沒有反對。

我忙跑回去，雄鳥似乎知道我沒有惡意，沒有攻擊我。我以最快速度打開籠子跑開了。雌鳥出了籠子，兩只犀鳥飛了起來，落到了一棵大樹上，過了一會兒又飛走了。

我回到巖東身邊，發現他好像變了一個人，神色有些凝重。我問：“剛才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說：“犀鳥是不怕毒蛇的，因為它的嘴很長，毒蛇咬不到它。剛才那只雄犀鳥見打不過我，就去捉了一條金環蛇。它想把毒蛇拋到我身上，讓毒蛇對付我。多虧金環蛇毒液沒了，不然我會死得很慘。真沒想到犀鳥能想出這種辦法……”

我聽了也很震驚，雄犀鳥此舉是夠狠的?？赊D念一想，這都是人類逼的呀，如果巖東不把它的伴侶從洞里拉出來，并且死活不肯放生，它又怎么會做出這等匪夷所思的事呢？

巖東說：“我這回算揀了一條命，以后再也不會捕捉犀鳥了……”

我握住他的手說：“朋友，你能醒悟太好了！”

回來路上，我思潮起伏，想了很多。野生動物同人類一樣，也是有靈性的。人類如果善待它們，它們就是天使，是人類的好朋友；如果虐待它們，它們就是魔鬼，會實施瘋狂的報復。

（責編：王 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