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吳起“殺妻求將”,留下了一個臭名昭著的名聲。吳起是戰國初期的衛國人,善于用兵,曾向曾申求學,又拜子夏為師,后在魯國做官。公元前412年,齊國攻打魯國,魯穆公想以吳起為將,但考慮到吳起的老婆是齊國人,就有點猶豫。吳起為表忠心,回家殺了自己的老婆。這個故事就發生在中國儒學創始人孔子死后100年左右的時間里,想必吳起對起碼的“仁義道德”、“禮義廉恥”還是知道一點的,卻也能做出這種道德淪喪的事情來。
如果把對吳起的鄙視,僅僅停留在他個人道德操守層面上,是不夠全面也不夠公正的。因為他畢竟通過這一不光彩的行為,實現了自己的政治理想。用如此殘暴下三爛的手段實現人生理想,吳起是不是第一人不好說,但絕不是唯一的,更不是最后一個。這是不是說明他的行為得到了主流文化的認同,從而開創了中國歷史上“殺妻求榮”、“殺妻取義”的先河?關于當時主流意識的情況,我們可以從同時代的另一人身上得到印證。
平原君趙勝是著名的“戰國四公子”之一,以禮賢下士而聞名。在那個以養士為時尚的年代,平原君門下食客成千,其中不乏真有本事的,但也有許多假有本事的,甚至干脆來蹭飯的。有一個食客是跛子,有一天去井邊打水,被平原君的小妾看見了。跛子拎桶水,潑潑灑灑的憨態想讓人不笑都難,平原君的小妾沒忍住笑了起來。跛子找到平原君,說你以禮賢下士聞名,你的小妾卻笑我是個跛子,你得砍下她的頭給我賠禮。平原君替自己的小妾向跛子道了歉,卻覺得跛子的要求實在太過分,沒有同意。由此可見,平原君還是有起碼的是非標準的,個人操守非吳起可比。可接下來的事情卻出乎人的意料,食客們因為平原君不肯殺小妾而紛紛離他而去。平原君不得已,只好殺了自己心愛的小妾,提著小妾的頭登門給跛子道歉。如此這般,他的食客們才又回來吃飯。也許用殺妻殺妾賠禮就是當時的主流意識與文化,否則很難解釋平原君的做法。
史料記載,中國的很多朝代都有“殺妻勞軍”的事發生。真不知道有多少齷齪之事,在“取大義而舍小節”這種冠冕堂皇的幌子下被美化,以至于是非難分。有多少屈死的女人,她們沒有任何過錯,僅僅為了男人所謂的事業而白白送了性命,卻還無處申冤。
《三國演義》中劉安殺妻的故事不是歷史,只是演義,但卻值得玩味。我個人認為,劉安并不是個諂媚逐利的小人,相反還是個講究仁義的平民。在他看來,劉備就是“大仁義”的化身,此番落難來到自己家里,幫助他是義不容辭的。可自己家徒四壁,拿什么來幫助劉備呢?于是便起了殺妻以食的心思,并付諸行動。劉備與曹操對劉安的行為都大為贊賞,這也是作者羅貫中要表達的本意吧?為了表現劉備的大仁大義,卻用如此血腥的故事來渲染。這是對仁義的反諷,還是羅貫中的“黑色幽默”?
吳起的死算是歷史給了我們一個交代,亂刀砍死,還要五馬分尸,痛快!可這種快感不過是聊以自慰。因為我們知道,如羅貫中一般的道德觀還殘存于我們的文化深處,說不定什么時候,類似的事還會發生。功過是非,只能留給史家們去涂鴉。
(責編:王 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