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躍進催生風險 文化產業園火爆真相

大陸各地文化創意産業的大躍進式發展偏離了原來的軌道，產業的泡沫已經開始顯現，潛在的風險正在積聚。

近年來，尤其是在大陸《「十一五」時期文化發展規劃綱要》明確提出發展文化創意產業的主要任務後，大陸文化創意產業進入了高速發展的快車道。伴隨著國家的鼓勵政策，文化產業園區在各地如雨後春筍般崛起，截至2011年，文化部共命名了6家國家級文化產業示範園區、4家國家級文化產業試驗園區和204家國家文化產業示範基地。

許多地方爭先恐後設立了動漫園區、數碼園區、遊戲園區等，就連一些欠發達地區也趕時髦般地紛紛設立文化產業園區。雖然部分文化產業園區產業集聚效應明顯，成為當地文化產業跨越發展的「助推器」，然而倉促上馬一哄而上的籌建方式，從一開始就為其發展埋下了隱憂。

一哄而上

缺少軟體支持

翻閱各地的發展規劃，文化園區建設一哄而上的風險初現：廣告產業園、音樂產業園、新媒體產業園、出版創意產業園、動漫遊戲產業園……浙江大學傳播研究所所長邵培仁教授做過統計，僅北京、上海、廣州、深圳、杭州、南京等10個城市，這四五年時間就建了300多個文化園。

「現在很多縣的積極性很大，都要搞文化主題園區，但是文化產業是內容產業、人氣產業，經濟發達、人口集中才能發展。」陝西省文化廳文化產業處處長王鳳翱說，「縣裏為什麼發展文化產業熱情很高？他們對文化產業的理解、概念、規律認識不足，帶有盲目性。」

「地方政府總害怕產業興起時抓不住而導致出局。」西安交大文創產業研究中心副主任呂曉寧教授分析說，各地熱衷建設文化產業園區的原因有二，除了害怕「出局」之外，也與城市建設有關。「所有城市在擴張過程中都有一個由頭，新興的文化產業正好是新的招牌。」

在北京大學文化產業研究院副院長陳少峰看來，目前大陸文化產業園大都是「撮合型」的，缺少資源整合和產業鏈的形成，普遍存在產業集聚度低的問題，反映出一些地方在建設文化產業園過程中「硬體思維」明顯，往往先把園區建起來，再去進行招商，把錢都花在了硬體上，缺少對產業和文化內涵的規劃和提升。而最終很多園區由於沒有形成文化產業的鏈條，園區也與一般的寫字樓沒多大區別，一些園區的收入也只是靠收取的房租來維持運轉。

缺乏創意

同質化嚴重

作為國家文化產業示範基地，江蘇省周莊文化創意產業園已經形成了大陸多位知名藝術家聚集的畫家村，以及從創意、生產到銷售的美術品產業鏈。但發展不過幾年時間，園區副主任費幸林就深刻感受到競爭帶來的壓力，「北京宋莊、深圳大芬村藝術家村模式讓很多地方蠢蠢欲動，大家都是通過免房租等辦法讓藝術家入駐，這樣單靠優惠政策就沒有吸引力了。」

常州恐龍園股份有限公司總經理助理倪燕說，門類相似的園區在各地也紛紛設立，由於園區多而優質文化企業不足，一些從事文化產業發展的公司開始鉆政策空子，而不是專注企業發展。

目前，文化園區同質化傾向主要集中在動漫和影視兩個文化產業門類中。西安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碑林科技產業管理辦公室副主任孫志紅說：「僅在西安，就有碑林區、曲江新區和高新區三個地方在建設園區吸引動漫企業，雖然我們已經為企業提供政策保障、資金支持、硬體配套等一系列扶持辦法，但園區之間的競爭讓我們能吸引到的優質企業數量有限。」

由於許多園區發展類型相似、政策趨同，產生了一批不研究市場只關注政策的「候鳥式」文化企業。

政府用免租、返稅的辦法吸引企業，從長遠來看並不利於文化產業發展。「文化創意企業本應該專注研究原創、技術和市場，但現在園區在競爭中以不斷降低政策門檻增加吸引力，『培育』了一批耐不住寂寞的『候鳥企業』，這些企業專門研究各個園區的優惠政策，哪裡政策好就遷到哪裡，一旦政策優惠期結束就換個地方。」

投資大

盈利難

文化產業園投資多則上百億（人民幣，下同），少則五六億，但目前只有少數能維持收支平衡，多數園區在短期內難以實現盈利。武漢「漢陽造」文化創意產業園的投資方武漢致盛文化創意產業有限公司副總經理王慧說，園區投資幾千萬，運營成本每年都要100多萬，因此，儘管現在一期園區已經飽和，但是要過6、7年才能實現盈虧平衡，3年收回成本的原計畫也無法實現。

2008年，武漢博大科技集團和宜都市政府合建「中國三峽·世界非遺文化城」，投資規模20億元，占地面積5380畝，建設週期6年。集團總裁劉建設說，銀行信貸政策不斷收緊，合作夥伴又因國際金融危機資金鏈斷裂，他只得自投5千萬元完成園區三通一平和大量土建工程。目前園區處於停工狀態，他希望盡快找到合作夥伴，以便專案能繼續進行。

借文化之名

行地產之實

一些文化產業園區的概念意義遠遠大於實質意義，借文化之名，卻大行房地產開發之實。

「北岸1292」租賃的是三間房三西村的集體土地，號稱打造「北京傳媒基地」。

結果還是開發房地產。2009年已經開始「銷售」，只不過，該專案銷售方法與眾不同。售樓處小姐介紹，「你只需要付出十多萬，就可以租到一套20平方米到40平方米不等的精裝修獨立創作區，可以商住兩用。按照40年租賃期計算，每月的投資僅有280元，而週邊這樣的戶型月租都在1200元以上。」

銷售策略是，這裡的房子不賣，所有買房的人只能和公司簽訂40年租賃合同，原因在於「房地產開發商」也只是和土地產權人簽署了40年土地使用權合同。不過，40年後客戶可以優先續租，這就有效回避了「銷售矛盾」。「月租280元，雙橋安個家，註冊可辦公，投資穩收益。」面對北京高企的房價和房租，「北岸1292」如今成了「睡園」，卻鮮見公司入駐。

陝西西安曲江新區是文化部命名的首批國家級文化產業示範區，它的發展模式多年來也一直備受爭議。有專家學者批評說，資產規模達170億元的曲江文化產業投資集團，文化產業產值才5億元，是假借發展文化之名行房地產之實。

中央財經大學文化創意研究院執行院長魏鵬舉認為，各地文化創意產業的大躍進式發展偏離了原來的軌道，文化創意產業的泡沫已經開始顯現，潛在的風險正在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