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年過去,那些原本不能理解的事,全部都理解了。
1998年,我上大二。
《泰坦尼克號》首映那天,萬人攢動。我和男友買了兩張挨著的票,等待開場、檢票、跟著人流往里走,然后我倆就傻眼了。
票確實是挨著的,但兩個座位間隔了一條過道!想和周圍的人換,但你懂的,來看《泰坦尼克號》的大多是一對一對的……
這是我個人觀影史上最特殊的一次經(jīng)歷??措娪皶r,不斷兩兩相望;觀至冰山倒下、海水沖擊船艙時,我苦無同伴分擔(dān)恐懼;看到杰克對羅絲說“你要好好活下去”時,我一旁的女生埋在男友的懷里嚶嚶哭泣,而我呢?只能攤開自己的巴掌收容自己的臉。
在這關(guān)鍵的時刻,我還偷偷看了過道那邊的他,只見他抬起手在面前移動,我猜他也流淚了吧?!肮媸莻€性情中人!”我暗想,放下心來,又好好哭自己的。
散場,主題曲如史詩般讓人動容,燈光乍起,女孩們的紅腫眼睛一覽無遺。
回去的路上,我和男友探討了整部影片最讓我不解的地方:杰克臨去前,祝羅絲好好活下去便罷,為什么還要讓她結(jié)婚、生子?愛情不是自私的嗎?而片尾,滿頭白發(fā)的羅絲已然兒女滿堂,為什么還要惦記這陳年情事,這豈不是對后來丈夫的不忠?
回寢室后,和室友們繼續(xù)討論這個話題。順著話題,室友們明的、暗的戀情紛紛浮出水面。
蘭和曖昧很久的強一起去的影院。蘭忍不住拭淚時,強適時遞過去一張紙巾,還輕輕拍了她的背。回來的路上,強拉了蘭的手,她沒拒絕。
晴坦言,她在影院睡著了。晴是全校有名的歌星,受粉絲偉的邀請一起去看這部電影。晴大大咧咧慣了,睡醒時發(fā)現(xiàn)靠在偉的肩上?!澳且餐寺 蔽覀凕c評。但晴有些不好意思,原來,她是被偉推醒的,“他說,我打呼嚕了……”
室友4人,只有珊沒去看。珊和男友章都是貧困生,兩張電影票錢夠他們一周的飯費。我們熱烈討論劇情和戀情時,她饒有興趣地聽著,“以后有機會去看?!彼呛切Α?/p>
一去14年。
14年后,我坐在影院,等待《泰坦尼克號》重映的前夕,拿起手機刷微博。
有人笑罵,14年前沒刪的鏡頭現(xiàn)在竟然刪了。
有人惆悵,14年前陪我看電影的人不知道哪里去了。
呵,當(dāng)年與我同賞的人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只是后來很長時間,每次買電影票,我都要一再確定座位中間是否隔著過道。
而當(dāng)年電影見證的愛情呢?
蘭和強正式戀愛,他倆還模仿杰克和羅絲在船頭的樣子,拍了一張照片。畢業(yè)后,他們異地戀3年,而后分手,男婚女嫁。
晴和偉交往了一段時間,但沒過多久,偉就以“你更像哥們兒”為由提出分手。晴很傷心,立志要做一個很女人的女人,至今還在愛河邊上觀望。
珊和章倒修成了正果,他們在同一所中學(xué)做老師,甚至在同一間辦公室工作。
我正回憶著,電影已演到冰山倒下,海水沖擊船艙的情節(jié)。
歲月會沉淀很多東西,此時,我的關(guān)注點不僅僅是愛情。我瞪大眼睛,看著與船同沉的船長、給孩子唱搖籃曲的媽媽、相擁赴死的老夫婦……
歲月,同樣會讓人對愛情認識更深。
杰克對羅絲說:“你要活下去,生很多孩子,看著他們長大。你會安享晚年,安息在溫暖的床上……”
悲愴的音樂中,他漸漸沉了下去。
我突然明白了。明白那年觀影時不能理解的事。
那天,我對男友說:“愛情不是自私的嗎?如果我付出生命讓你活,那你得一輩子孤獨終老,心里一直有我?!?/p>
我們后來沒有結(jié)果。我賭咒發(fā)誓讓他這輩子都不再好過。
但此刻,重溫這場生死抉擇,我忽然意識到:原來你真的愛一個人時,只希望他好,希望他在有生之年盡可能享受到生的樂趣。
接著,滿頭白發(fā)的羅絲出現(xiàn)了。再接著,一切回到最開始,他們初見,相視一笑,牽起彼此的手,看起來很美好。
這竟是我唯一的淚點,為人生若只如初見,為年輕時真誠相對的好時光。
我懂了,羅絲為什么惦記著陳年情事。除了生死大恩,你后來過得好,和你的配偶很幸福,與對之前戀情的感懷并無沖突,感懷相遇,感懷快樂,感懷美好本身。
My heart will go on……
燈光乍起,與14年前不同,除了悲傷、動容,我還多了理解、感激和祝福。
蘭呢?晴呢?珊呢?那些共同經(jīng)歷過《泰坦尼克號》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