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天晚上的氣氛有點怪,一進門張一洋就捕捉到了。等他挪到電腦桌旁,一眼就看見了橫擺在桌上的東西—一張早孕試紙。
試紙擺得很整齊,像是故意露出那兩道紅杠,張一洋的腦子有頃刻的短路。“怎么,懷孕了?”張一洋問。董鑫只微笑了一下。“說說,你對這事怎么想?”“我看你。”“就說你自己的想法。”“我想要,我年齡到了。”
張一洋點點頭,燃起一支煙,“你想生就生吧。但我聲明,我們開始的關系就不是戀愛,所以我從來都沒想過與你結婚,但我尊重你生孩子的想法。”
雖然張一洋的答案不出所料,但由他親口說出來,還是讓董鑫心痛。
2
28歲是女人最想結婚的年齡,在此之前,她做了張一洋3年的情人和一年的神秘女友。她曾以為張一洋的婚姻是他們感情的最大障礙,但離了婚的張一洋依然不肯改變他們感情的實質,使得這場感情越來越令人絕望。
4天以后,張一洋接到了董鑫的電話。董鑫氣若游絲,言語冷漠,通知他孩子的事已經解決,隔了數秒又說:“我想了一下,我們分手吧!”
張一洋不知如何作答。為什么一個孩子就會使女人有如此的變化,甚至可以置生活于不顧,就憑董鑫的本事,離開他可怎么生活?但這時秘書來提醒他開會,他也只好答了一聲“好”,匆忙掛了電話。
直到下班他才發現,這一聲“好”給他的生活還是帶來了變化。司機不清楚他的心意,直接把車開到了董鑫住的小區外。他在車上有看文件的習慣,開門下車,看著車遠去,他才回過味來:他們已經分手了,這里是再也回不去了。
想到這,他還是有些傷感。不過轉念一想,女人都是要哄的。如今董鑫正在氣頭上,過幾天消了氣,日子還跟從前一樣。所以,在董鑫家樓下徘徊一會兒,張一洋就去了夜店。
也許是年齡不饒人,曾經被封為“夜店小王子”的張一洋,連續一周周旋于夜店、咖啡廳、茶秀之間后,任誰再約也不肯出動了。以前那些被冠以刺激、放松、自由的活動,如今再做卻那么幼稚無聊。陌生的女人在身邊騷動,有一回他真的領著一個去開房,可做著做著就覺得沒意思了,好像缺少點什么,他這才發現,他是想董鑫了。
終于捱到早上,打發走了那姑娘,赤身裸體地趴在床上給董鑫發短信:“你好嗎,我想你。”一會兒,董鑫回了4個字:“你好好的。”對著這4個字,張一洋鼻子一酸,險些掉下淚來。但他再發過去,董鑫就沒聲音了。
但有了那4個字,張一洋就又有了勇氣,這丫頭雖然挺拗,但態度卻也開闊平和,終于沒有把感情推向死角。
3
一連串的“和好”計劃在張一洋的心中構思完成了。
上班后,張一洋馬上找來司機,讓他去打探一下董鑫的生活。司機回來告訴他:董鑫又接了一份工,而且在學開車。他告訴司機,以后不必接送他,一心幫助董鑫拿到駕照。
司機去了,董鑫并沒拒絕,非但不拒絕,還用得很扎實。不但教她開車,連董鑫的家里人春節來探望她順便游玩,都是司機去接送。但董鑫也做得中規中矩,期間不但請張一洋吃了一頓,還給司機買了一條煙。
在張一洋的印象里,與董鑫的那次共餐,真是一次美好的約會。兩個人閑閑地談著工作和近期的見聞,誰也沒有觸及往事。而董鑫似乎比以前更圓融懂事,為他布菜添湯。看到董鑫心情尚佳,張一洋也不敢再提往事了。他怕勾起董鑫的抱怨,他也明白感情的傷痕要一點點修復,幸好董鑫還為他留了很大的余地。
那些天,張一洋關于董鑫的情報都是從司機那里得到。董鑫每天早晨要坐摩托去批發市場進新鮮的牛奶,再送到她的奶茶店,等著小妹上班,她開始做酸奶;下午有一到兩節舞蹈課,新近,她又找了一份工,是在一家早教中心做形體老師,早教中心過幾天會安排她去北京參加培訓……
張一洋聽了這些,邊笑邊搖頭:一個女人,把男人服侍好就是她的出路,還瞎折騰什么?然后,他吩咐司機:“給我訂兩天后去北京的機票。”
在北京與客戶們周旋了幾天后,張一洋終于撥通了董鑫的手機:“干嗎呢?”“在北京培訓。”“有沒有出去轉轉?”“沒有,感冒了,想睡覺。”“難得去北京,總要吃吃夜市吧!”“真不想去了。”這時,他已來到董鑫房間的門外,按響了門鈴。“呀,你怎么來了?”董鑫吃驚地望著他。“帶你去吃夜市啊!”張一洋說著,躬下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董鑫笑了,披了件衣裳就與張一洋下樓。
兩人在夜市流連了很久,董鑫只挑了一份奶酪,說是胃口不好。董鑫確實病了,不停地打噴嚏。本來就瘦弱的她,看起來更加蒼白羸弱,張一洋心疼地脫下外套,披在董鑫身上,說:“這是何苦,跟我回家吧!”董鑫明明聽到了,卻佯裝沒聽到。
第二天,董鑫要回去,張一洋卻固執地幫董鑫退了機票,領著董鑫去逛商場。在商場里,凡是董鑫喜歡的,他抬手就叫包上,有時,董鑫不忍,看著標價咋舌,告訴他不要買,他卻不肯。他說,我的女朋友,就應該得到最好的。
聽到這話,董鑫不置可否,只是笑。
4
回到生活的城市,一切卻仍如初。張一洋以為能夠等來董鑫的邀請,但董鑫那邊卻很冷淡。作為出生在80年代的富二代,張一洋被女人寵慣了,哪里肯主動登門,事情就這樣不咸不淡地擱起來。不過董鑫的事,他總是第一個知道。
董鑫的駕照拿下來半年后,開始籌劃著買車。張一洋尋思了很久,沒有拿下主意來。當年,董鑫為了要一部蘋果電腦,與張一洋鬧了一周,后來張一洋真的買了給她,卻也看不到她有什么驚喜,只淡淡地說:“其實我爭的不是這個。”張一洋頓時火往上躥,幾天都悶悶不樂的。其實他知道董鑫嘴里不說,但心中固執的堅持。他也怨董鑫不識時務,給他們的關系平添壓力。那時他想:這個女人就是一個坑,是怎么填也填不滿的。但是今時不同往日,董鑫再不要什么,他的心卻惴惴不安地惦記著。
一天,他路過4S店,看見一款新奔馳正在展出,突然想起董鑫的一個閨蜜買了一輛奔馳時,董鑫坐上去羨慕的表情。于是,他打聽了價格,當即決定為董鑫買下這款車。
在送鑰匙給董鑫的路上,張一洋設計了很多的情節,比如董鑫接到鑰匙后的驚喜,會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嗎?會冰釋前嫌地與他和好嗎?也許都有可能。
張一洋出現時,董鑫還在早教中心忙碌,一直到課程結束才大汗淋漓地跑出來。她對著張一洋擦汗,問張一洋有什么事。張一洋詭秘地一笑,把背在身后的手突然伸到董鑫眼前,露出奔馳車鑰匙。
想象過千百遍的驚喜,落到現實中卻是另外一幕。董鑫對著奔馳鑰匙微微一愣,苦笑著問:“送給我的?”當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本能地向后撤了一步,面帶羞澀:“就不能換一輛10萬以內的車嗎?這樣的車,我HOLO不住,也沒必要。”張一洋愣了一下,只好退一步:“公司有輛9成新的豐田,我明天就讓小張辦手續。”
開著小奔馳回家,張一洋如沐春風,那個常年隔在他和董鑫之間的堡壘,突然就沒了。那個堡壘是什么,是錢嗎?是他送給董鑫的鋼琴電腦名表名包嗎?也許是,也許不是。一個女人要的太多,在男人看來是不好駕馭的。董鑫終于懂得,接受她背負得起的東西。
他覺得自己重新踏進了愛河,而這次又與上次不同。可惜不久,司機的情報卻來了:董鑫就要結婚了,新郎是她的大學同學,從歌舞團下崗后出國創業,是個資產頗豐的青年才俊。
聽了這個消息,張一洋作為“型男”的淡定一掃而光。他飛奔到董鑫的公司,拉著董鑫的手要問個究竟,聲音已經哽咽了。董鑫卻很平靜,他問為什么?董鑫答:“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張一洋憤怒了:“可你想過我的感受嗎?”董鑫一臉的無奈,苦笑著:“一洋,這些年,我時時想著你的感受,所以甘于委身做你的秘密女友。可是后來我才明白,一個女人,一旦愛得卑微了,就不可能再被尊重起來。”“可是為什么一早不跟我說,讓我像傻子一樣來追求你……”“從打掉孩子那天起,我們的關系就變了,我不再向你身上投什么希望,當然也不會有多余的要求。我一直把你當生活中的良師益友,希望以后也是這樣。”說完,董鑫默默地把那串車鑰匙放到桌上,然后轉過身去。
張一洋終于沒有勇氣拿那串鑰匙,只能頹敗地拂袖而去。
在他身后,董鑫長久地注視著他離去的身影,長長地松了一口氣。是那個沒有來到世間的孩子,讓她看清了自己卑微的愛,在她的故事里,與張一洋的感情早就停止在那一刻。剩下的日子,她就是要冷眼看著,一個自私的男人,再次陷入愛河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