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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未眠

2012-04-29 00:00:00寶綠
飛言情B 2012年11期

【簡介】:為了上位他親手將被綁架的她殺害,相處十五年到頭來她只是他被利用的棋子,從前她逼著他愛她,他厭惡之不及,如今她只想躲著他,他卻要來把她的生活毀得一干二凈……

楔子

純央被關了兩天一夜,滴水未進。

倉庫二樓的雜物間有一扇通風窗戶,從窗戶往外看,整個上海一覽無余。

夜深風起,吹開密葉枝梢,將一片燈火闌珊拂進了黃浦江,江面波光粼粼,隔得太遠,只像是散了一地的碎星子,美得不真實。

有腳步隱隱傳來,踩在年久失修的木質樓梯上,發出突兀而沉悶的聲響。

吱呀一聲門開了,純央緩緩回過頭,男人自暗處走到她面前,頎長的身軀一半落在月光中一半陷在陰影里,像尊詭秘的神像。

純央吃力一笑,嗓子太干,半晌才擠出只言片語:“你還來干什么……”

男人沒作聲,只是極慢極仔細地把她周身看了一遍,走向復雜的引線纏繞著成堆的炸藥,滴滴答答的倒計時聲顯得異常刺耳,這倉庫本就存了不少槍支彈藥,一旦爆炸后果可想而知。

男人偏頭,對守在門口的手下令道:“你先走。”

那手下紋絲不動,男人皺眉,冷冰又道:“不然你來?我還真怕下不了這個手。”

對方這才明白他的意思,可有什么辦法,道上慣用的伎倆,內行人一眼就看得出這炸藥是根本拆不了的,但凡遇上,與其慘不忍睹還不如給個痛快。

太久沒動純央有些恍惚,可就算再遲鈍,看見男人手里的槍也猜到了他的打算,她咬了咬干裂的嘴唇,問:“你會不會給我報仇?”

“會,一定會。”

男人眼神復雜,聲音里有一絲隱忍,純央目不轉睛地望著他,半晌才道:“可我不稀罕,一點都不稀罕。”

說著說著她眼淚就掉下來,臉上卻還掛著笑,“顧承寰,如果這輩子可以重新來過,我一定不要再做你妹妹,如果還有下輩子,我希望再也不要見到你。”

那手下才走不久便聽見了槍聲,不消片刻又是一陣巨響,猛烈的爆炸將倉庫燒得火光沖天殘骸四濺,他看見男人從火海中一臉冰寒地走出來,身后滾滾濃煙,將所有的一切吞噬得一干二凈。

一、

兩年后,南京。

許曉詩正在加班,辦公室有些冷,她起身去倒水,一抬眼就能看到不遠處的秦淮河,兩岸金粉樓臺,五光十色,正是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候,尤其又是元宵夜,河面畫舫無數,濃酒笙歌,仿佛在上演著一出大戲。

“大新聞,要出大新聞了!”

突然響起的聲音把許曉詩嚇了大跳,她回頭看見孟錦文大步流星地走進來,走了一半又驀地頓住,轉身望向她,“咦,曉詩?加班嗎?怎么今日還加班?”

話一出口孟錦文便后悔了,同事了大半年他是知道她身世的,雙親在戰亂中過世只留她一人,幸而早年讀過些書人又踏實,好不容易才得了如今的工作,只是逢年過節她都沒個去處,難免讓人覺得可憐。

許曉詩點點頭,還沒說話就被孟錦文嘴角的淤青給嚇著了,她吃驚地問:“你這是怎么了?白天不是還好好的?”

“沒事沒事,不小心摔了一跤。”

孟錦文往自己臉上摸,才一碰便痛得忍不住嘶了一聲,許曉詩將浸過冷水的毛巾遞給他,又仔細看了一眼,那傷決計不是摔的,想起昨日他說要采訪一位轟動南京城的大人物,許曉詩狐疑地問:“你去找那個人了?”

孟錦文見瞞不過她,尷尬一笑,“準確地說是跟蹤。”

許曉詩瞪大了眼,“你說過那人很危險,竟還去跟蹤?”

“那有什么辦法,要他正面接受我采訪嗎?”孟錦文搖搖頭,“他這個人向來低調,尤其不喜歡記者,以往報上那些關于他的消息都是靠我這樣的辦法來的。”他懊惱一嘆,“本來還拍了照,可惜帶子被他們毀了,要是文章配著相片,那該有多好看……”

一說到新聞他總是天不怕地不怕,許曉詩無奈嘆氣,“總之,你小心點罷。”

孟錦文心中一暖,見她正收拾物品似要離開,不由問:“你要回家?”

“不,去河邊。”

“我也去!”

孟錦文脫口而出,許曉詩奇怪地望著他,“你不是回來趕稿的?”

“唔,是要趕的……”孟錦文支支吾吾,尋思半晌突然拍手道:“今兒個余夢會在畫舫唱歌是不是?這可好,你也知道她人紅名響,平時定是不待見我們這些人的,你和她關系素來交好,今日就同你討個方便,如何?”

正說著,秦淮河那邊絲竹響起飄渺入耳,孟錦文伸著脖子一臉期待,許曉詩想了想,也就答應了。

云良閣的畫舫就停在河邊,兩人才靠近便被人攔了下來,正是云良閣的船夫,許曉詩往那畫舫看去,里里外外都站著西裝革履的保鏢,不由問:“怎么了?”

船夫見是常來的許小姐,壓低了聲音告訴她:“是李老板,包了船在里頭招待貴客,小姐今日怕是上不去了。”

“可知道那貴客是誰?”

孟錦文是記者,免不了打破沙鍋問到底,船夫搖搖頭,“只知道是從外地來的,帶了好多保鏢。”

許曉詩與孟錦文對視一眼,能勞煩南京城銀行大亨親自招待的,這客人一定來頭不小,許曉詩道:“那我們改天再來吧。”

兩人折返,沿著河岸賞燈散步,孟錦文一臉沉思,突又低呼:“我知道是誰了!”

不待許曉詩問,他又道:“李天坤招待的貴客應該是從上海來的,如今的炎幫頭目顧承寰。”孟錦文一拳頭打在手心里,“這么巧,我要寫的人就是他!”

許曉詩腳步一頓,“就是他傷了你?”

孟錦文撓撓頭,“對不住,沒事先告訴你,主編那人你也曉得,說了又沒辦成的事指不定要發多大脾氣。”

他頻頻往畫舫那邊看,一副遺憾模樣,“顧承寰在上海可是響當當的人物,這幾年炎幫在他手里可謂勢如中天,連軍閥洋人都禮讓三分,采訪不到真是太可惜了。”

“傳言顧承寰心狠手辣,行事從不拖泥帶水,一個亡命之徒能做上這等高位必是有超常的膽量,付出常人所不能的代價。”

許曉詩哦了一聲,像是并不了解,孟錦文忽而轉過頭來,“我還聽說兩年前幫派之爭有人綁架了他妹妹,為了不受對方脅迫他竟親手殺了她,這樣殘酷無情又有幾個人能做到?”

許曉詩一震,一句話說不出來,孟錦文見她臉色慘白,心想定是嚇壞了,不由懊惱萬分,也只好安慰道:“別怕,我們和那些人不一樣,這輩子恐怕也沾不上關系。”

二、

孟錦文送許曉詩回家,一路上總是望著許曉詩,欲言又止。

他注意她也不是一兩日了,往常礙著同事眼光總不好搭訕,但心里卻是看著她的,那種感覺不僅僅是因為憐憫,仿佛多了份微妙的情味,歡喜之中帶了一絲淡淡的渴望。

到了家許曉詩告辭上樓,卻被孟錦文叫住,“曉詩,我,我……”

他吞吞吐吐,竟一下子慌張起來,許曉詩也有些心不在焉,半天才回過神來問:“你剛剛說什么?”

孟錦文臉面一熱越發說不出話,惟有望著她笑了笑,最后才下決心道:“等我寫好這報道再同你說吧!曉詩你等著,明日我一定會讓你看到驚天動地的新聞!”

他說了聲再見飛一般地跑了,許曉詩怔了怔,站在電燈下,又像是神游去了。

隔了有大半會模樣,她忽然跟醒了似的轉身回家,可想起孟錦文臨走前說的那番話,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她心中一驚,轉頭去追,人早已經無影無蹤了。

許曉詩想也沒想立刻往秦淮河去,才到了云良閣巷口便看見了孟錦文,三五個保鏢圍著他在打,她驚慌上前,邊拉邊叫:“住手,你們住手!”

那些人哪里肯聽,兇惡著把她推開,直到痛快了才罷手,臨走前還恐嚇道:“老實點,不然走著瞧!”

許曉詩上前去扶孟錦文,見相機被扔在一旁已經四分五裂,不由嘆氣,“你這是何必!”

孟錦文好容易才緩過來,一臉舊傷新傷縱橫交錯,只見他艱難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卷帶子,竟然笑了,“我偷偷換的,他們沒發現。”

許曉詩似乎還沉浸在驚怕的境地里,孟錦文見她一臉擔憂心中不禁泛出一絲甜蜜,連聲音都溫柔了許多,“別擔心,不過是一個報道罷了,若是這樣顧承寰也要置我于死地,那他此番來南京的目的恐怕也實現不了了。”

次日,孟錦文告病在家。

許曉詩替他把稿件和膠卷交到報社,主編看了果然拍案叫絕,立刻要求把照片沖洗出來,又定了版面,校對完后隨即下廠印刷,報童取了報紙,立刻奔走叫賣,“號外號外,炎幫老大驚現南京,密會富商政要……號外號外……”

許曉詩聽著那吆喝聲,整個人陷在椅子里像是累極了,孟錦文抓拍的那張照片就擺在寫字臺上,她定定地看著,照片里男人回過頭來的樣子,眼神陰蟄,眉宇凌厲,有一種很重的殺氣,讓人忍不住汗毛都要豎起來。

突地,電話鈴響了。

許曉詩驚得一身冷汗,去接的時候喂了好幾聲對方也沒有說話,掛了不一會電話又來了,還是沒有聲音,報社的號碼是公開的,平日里免不了騷擾,電話再次打來她也來了氣,拿起話筒就道:“你無不無聊?”

那頭傳來一陣笑,軟綿綿的聲音跟著響起:“哎呦,誰得罪咱許大小姐了,告訴姐姐我,定不讓他好看!”

許曉詩聽了那腔調,微微舒了口氣,“原來是你……”

“除了我還有誰會掛著你?孟大記者么?”余夢笑個不停,卻不像往常那樣打趣她,只道:“見個面吧,就我們常去的咖啡廳。”

看看鐘,倒也快下班了。

等許曉詩趕到咖啡廳余夢已經坐在那了,遠遠地朝她招手,笑得花枝亂顫,兩人有大半月沒見,一碰面難免高興,余夢道:“我曉得你昨晚來了,沒辦法,有應酬。”

許曉詩點點頭,似乎不愿回想,余夢卻道:“你可知我陪的是何人?說出他來歷可會嚇死你!不過話說回來你們家孟記者動作倒挺快,報紙我都看了,那客人就是他寫的顧老板!”

許曉詩皺眉,“他不是我們家的,我們家早沒人了。”

余夢哈哈一笑,“好了好了,今日不和你拌嘴,我有正事找你,能約孟記者見個面嗎?”

“約他?你?”

余夢白許曉詩一眼,“看你這表情,難不成要搶了你的去?你放心,不是我想見他,是顧老板,他也看了孟記者的文章,說是對他有些興趣,我和孟記者也不熟,這不,就想到了你。哦,忘了告訴你,他也來了,剛有事走開……”

余夢話還沒說完,又啊了一聲,“瞧,說曹操曹操到!”

許曉詩坐在那里,聽著余夢的話幾乎是瞬間全身已經冰冷。

三、

“來,我介紹一下,這位是顧老板,這就是我和您說起的我的好姐妹,許曉詩。”

許曉詩紋絲不動,余夢叫了她好幾聲也沒反應,直到顧承寰開口:“幸會,許小姐。”

照片上的那張臉已經讓人膽戰心驚,可許曉詩覺得連他的聲音都異常可怕,她一臉血色全無,卻不得不抬起頭,與顧承寰對視的時候只覺他的神情竟比照片上還要寒,尤其是那雙眼,鋒利得簡直要把人生吞活剝。

余夢也覺著她在害怕,忙上前挽住顧承寰的胳膊,嗔道:“詩詩沒見過什么世面,您溫柔點。”

顧承寰沒作聲,坐到許曉詩對面后才問:“許小姐很面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男人搭腔怎么都是這一句,余夢不禁暗笑,許曉詩卻道:“顧先生第一次來南京,我們怎么可能見過。”

“是嗎?”顧承寰似笑非笑,“許小姐怎么知道顧某是第一次來南京?哦,我差點忘了,余夢說你在報社工作,和孟記者非常熟,想必他告訴過你很多事。”

許曉詩抿嘴不吭聲,余夢只當她膽小,可顧承寰態度這般冷漠倒也和在畫舫里不同,她不得不圓場,“詩詩,顧爺就是覺得孟記者文筆好想和他聊聊,沒別的意思,再說了,顧爺到哪不有人爭著搶著想巴結,如今卻愿意見孟記者,那可是他天大的面子!”

“他不方便。”

許曉詩幾乎是脫口而出,聽起來倒有些維護的意味,她自覺不妥,飛快又解釋:“他生病告假了,所以不太方便。”

“病了?”余夢意外,“何時病的?今日可不還有他的文章?”

“就是為這文章病的。”

許曉詩看顧承寰一眼,雖心亂如麻但也表現鎮定,顧承寰望著她,接了話去:“許小姐的意思顧某明白了,不過我的意思許小姐一定還沒懂,顧某今日只不過想請許小姐做個順水人情,如果你不愿意也不是沒有其他辦法的,”他嘴角一揚,又笑出另一番意味,“我建議許小姐去試一試,說不定孟記者正巴不得,你說是嗎?”

許曉詩勉強一笑,手心里全是汗。

顧承寰訂了晚餐,西洋牛排配紅酒,一頓下來,許曉詩簡直如同嚼蠟,好不容易吃完準備告辭,余夢卻道:“詩詩你陪顧爺在城里逛逛如何?他人生地不熟,還有客人在云良閣等著我,實在不好推脫。”

還沒等許曉詩拒絕余夢已經借口把她拉到一邊,小聲道:“這種人誰得罪得起,要是一個不高興別說云良閣,你那報社都會被他一把火燒了去,聽姐姐的話,孟記者那邊你要好好說,今晚的事就當幫姐姐個忙,這是筆大生意,我可不想便宜了云良閣那群騷貨!你也別多想,顧爺是有頭有臉的人,決計不會做什么出格的事來,”余夢媚眼一笑,“你放十萬個心,連我他都沒碰一下,就你這樣的估計他也興趣不大。”

兩人出了西餐廳,汽車已經在門口等著了,一部送余夢回了云良閣,顧承寰坐在后面那部里,車門是開著的,他一眼沒看她,仿佛上不上車只在她而已,可許曉詩心中明了,她哪里有選擇。

“聽說許小姐是南京人。”

許曉詩低頭不吭聲,顧承寰卻自顧自道:“都說十里秦淮天下聞名,我倒覺得南京城中也是極有特色的,比如關巷,江寧路。”

許曉詩徒然一驚,關巷不就是她和余夢曾經住過的地方,當時她們還不熟,都混住在貧民窟里,那年發了瘟疫余夢染病,所有人都不敢碰,她于心不忍日夜著照顧,最后竟把她從鬼門關拉了回來,之后兩人便相依為命,直到云良閣的鵓母看中余夢,而她去了廠子里做工,一路辛苦最后才進了報社。

車往江寧路上駛,那是她現在住的地方,許曉詩的臉色一分一分地在變白。

“你瘦了,瘦成這樣。”

顧承寰淡淡一句話,從他口中說出來竟像五雷轟頂將許曉詩劈得體無完膚,她攥著衣角似要揉碎,想說些什么卻喉頭哽堵,竟發不出聲音。

車越往里開道路越窄,顧承寰平靜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只是在偏頭看向窗外時不自覺地蹙了一下眉,市井之地,三教九流,這樣的地方也能住?

“我到了。”

車子剛停許曉詩就要下去,興許是太緊張了車門竟怎么也拉不開,顧承寰卻當沒看見似的,只留她一個人尷尬,怎么會這樣呢?許曉詩心中灰敗,想的是另一番事,不過是一念間的失神身后便有了異樣,她本能偏頭,顧承寰的臉已經近在咫尺。

他沒有看她,只是伸出手將車栓拉起來,門咔地一下就開了。

許曉詩慌張失措,卻發現車門還是推不開,低頭一看原來顧承寰的手一直放在上面,他終于轉過頭來。

她被困在顧承寰和座椅之間,距離太近,沒辦法不看他,兩個人定定對視,就在許曉詩要忍不住開口時卻聽見顧承寰對站在車外的手下命令道:“送她上去。”

他緩緩坐回原位,半瞇著眼,像是不想再說話。

到了家門口,那手下遞來一張紙片,道:“八號晚五時,請許小姐和孟記者準時參加。”

許曉詩接過一看,上面寫著:顧公館,雍園十號。

四、

三日后。

孟錦文對著車后鏡緊了緊領帶,頭發是剛理過的,他像是不滿意,又撥弄了半天,直到許曉詩從馬路對面走過來。

起初他是沒認出她的,在孟錦文眼里,許曉詩應該和現在的女學生差不多,平日里愛圍著一條帶穗子的圍巾,顏色柔和很稱她的膚色,衣裳裙襖也是極為素凈的,他萬萬沒想到,如今踩著高跟鞋,一襲長旗袍走來他面前的窈窕女子竟會是她。

往日一絲不茍的盤頭已經變成了披肩長發,微微吹著風,像是有發絲拂到了孟錦文臉上,也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香波,竟有一種特別清甜的味道,許曉詩見他發愣,不由往自己臉上摸了摸,“怎么了?”

孟錦文這才回神,搖頭著說沒有沒有,又連忙去開車門,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直到許曉詩上車之后他才道:“你今日很漂亮。”

他一直在看許曉詩,微光照著她略施粉黛的臉龐,有一種特別的風情,但同時也是極其陌生的,孟錦文盡量不去多想,只道:“余夢小姐還真厲害,連顧承寰的生辰邀請函都能弄到。”

許曉詩垂眸并不說話,孟錦文又奇怪地嘶了一聲,“顧承寰向來低調,如今竟大張旗鼓地設宴,莫不是真要在南京謀劃什么大事?”

許曉詩擔心孟錦文看出異樣來,也不得不敷衍兩句,好在汽車一路暢通無阻,很快就到了雍園。

遠遠就看到了顧公館,三層洋樓氣派非凡,兩人走進一探,松樟楝桐假山水池,錯落有致,短短時間顧承寰竟在南京最有名的高級住宅區買了這樣一幢別墅,實力可想而知,孟錦文一路感嘆,許曉詩卻默不作聲,仿佛一點兒興趣也沒有。

被邀請來的客人孟錦文大半認得,無不是非富即貴,權勢滔天,見此情景孟錦文心中已經八九不離十,顧承寰果然有想洗手的意思,從黑變白,改邪歸正,畢竟這個世道一身血腥的人走不了多遠。

才眨眼的功夫許曉詩就不見了,孟錦文正要去找,又被站在不遠處的顧承寰吸引了注意,這樣好的接近機會,要是能得到他的獨家專訪一定能寫出特大的新聞,他不假思索直奔目標而去,豈料途遇熟人和他招呼,兩句下來等他再往那看,顧承寰已經不見了。

樓下觥籌交錯,音樂徐徐在耳。

許曉詩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上樓來,可當她旋開面前的房門,看到房中景象的那一瞬她就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她僵硬地一步步往里走,恍然如夢初醒,模糊的過往像潮水一樣往自己身上砸來,她甚至能感受到切膚的痛意,直到身后突然傳來熟悉的低沉聲:“純央。”

許曉詩沒有回頭,微微顫抖的雙肩卻出賣了她的情緒,她聽見關門聲,顧承寰邊接近邊道:“你喜歡的高橋松餅是今日到的,怕你不習慣,李媽也來了。”

許曉詩往茶幾上看,正堆著大包小包的點心,柜子里滿是衣物,連鏡梳首飾也在,她幾乎已經猜測到什么,果然便聽見顧承寰說:“從今以后你就住這里。”

“什么?你再說一遍?”

許曉詩轉過頭來,像是對顧承寰笑了一下,可那逼人的口氣卻讓顧承寰皺起眉,“兩年沒見,你就是這樣同我說話的?純央,你太任性了。”

顧承寰往前一步許曉詩便后退一步,她眼里沒有驚慌之色,卻直勾勾地望著他,像是在看什么厭惡的東西,“顧老板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什么純央,我叫許曉詩。”

她一字一頓,也許根本不是在否認什么,不然不會繼續道:“你以為找著了我把這里弄得和上海一模一樣就可以當做什么都沒發生過?你以為我還是從前那個任你擺布的傻妹妹?顧老板,到底是我太任性還是你太天真了?你覺得把籠子換了一個地方就不叫籠子了?”

她說完這些人已經快退到窗戶邊,風從外頭撲來,吹得她長發飄散裙擺翻飛,顧承寰心中一冷,已猜到她的打算,從前她也不是沒這樣干過,毫不猶豫就從二樓往下跳,結果活生生地摔斷了一條腿。

他不再說話也不動,連看她的眼神也有一絲猶豫,就在這時窗外突然傳來一聲大叫:“曉詩!”

許曉詩聞聲回頭,孟錦文正站在樓下外往她這邊看,就是這瞬間的分神許曉詩被往后拽去,人還沒站穩又被反轉過來,顧承寰緊緊鉗著她的雙臂,像是也忍到了極點,“如果你還沒有忘記你的承諾,如果你還當我是你哥哥,就別干這么幼稚的事!如果這樣都不能讓你清醒,你少一根汗毛,不管是余夢還是姓孟的,我一個都不會留!”

直到臉色恢復如常他才把她松開,許曉詩渾渾噩噩地軟倒下去,顧承寰走到門口才聽見她幽幽地道:“我是答應過哥哥要好好活下去,可你不是他,我也從沒有把你當過我哥哥。”

五、

孟錦文急急地要上樓卻被保鏢攔住,顧承寰使了個眼色,他才被放上來就見許曉詩從房間走出來,雙眼微紅模樣反常,他心中既驚且疑,不由分說一把拉過許曉詩,“我們走。”

許曉詩像釘子一樣定在原地,卻道:“你走吧,我要留下來。”

孟錦文難以置信,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他看向顧承寰,卻是問許曉詩:“是不是他逼你?”

許曉詩不做聲,孟錦文腦袋一昏就沖了上去,拳頭揮了一半又驀然頓住,竟是許曉詩攔在顧承寰面前,一點想躲的意思也沒有,直到保鏢將孟錦文遠遠拉開,顧承寰的手扶上許曉詩的肩,又低下頭來靠近她耳邊,那情景真像是情人間的喃語,他卻是在問:“你怎么不和他說清楚?我看他在意你得緊,要真的能做我妹夫,我包管他這輩子榮華富貴。”

“我為什么要和他說清楚?”

許曉詩偏過頭來,一點一點將顧承寰的手拉離開,卻又在下一秒環住了他的手臂,他們并排親昵地站在一起,樓下所有的人抬頭奇怪地望著,她臉上有微微的笑意,“你說,在他們眼里我究竟是你的妹妹,還是……你的女人?”

話才落,她轉身踮腳,在眾人愕然的目光中吻上他的唇,久久不離。

顧承寰像是一怔,她嫣然而笑,又學著他的樣子耳鬢廝磨起來:“你不該來找我,至少,在我還不能把你忘記之前,不該來。”

不消幾日,許曉詩住進顧公館的事就傳得沸沸揚揚,報社炸開了鍋,連主編也向孟錦文打探消息,言語間還希望他能好好利用這層關系采訪到顧承寰,結果被孟錦文發了一大通火,摔門而去。

才沖出辦公室迎面就碰上了許曉詩,手里拿著個信封,上面寫著辭呈二字。

幾天不見她已經判若兩人,打扮精致又高貴,孟錦文反感一笑,“找了金主果然不同凡響,許小姐什么時候也介紹個名媛淑女給我認識認識,成天這樣工作確實苦悶,倒不如攀龍附鳳來得輕松。”

他聲音很大,所有人都聽在耳里,許曉詩卻問:“那你想不想采訪這位金主?”

孟錦文嫌惡地看了她一眼,如果說半分鐘之前他還對她抱有一絲希望,這下他已經徹底失望,主編卻諂媚地迎上來,“太好了,能采訪到顧老板是我們報社的榮幸!小孟,快去準備,”見孟錦文悶不肯動,主編又大聲道:“噯,你們誰想去采訪顧老板的都過來……”

話還沒說完,只見孟錦文陰郁地正過臉,“別叫了,去就去,還能怎么著。”

兩人從報社走出來,等車的時候孟錦文忍不住問許曉詩:“你是不是有苦衷?若是錢的問題,我可以……”

“沒有。”許曉詩很快打斷他,“我沒有苦衷也不缺錢,我是自愿的,謝謝你的好意。”

孟錦文聽了更不是滋味,“他究竟是哪里好,你第一次見他就,就……”他說不下去,只能苦澀一笑,“跟著那種人會有什么好下場?我得了消息李天坤有意把女兒嫁給他,他又怎么可能真心對你,曉詩你醒醒吧。”

許曉詩一愣,“李盼兒?”

不待孟錦文回答一部汽車突然剎到面前,幾個男人走下來二話沒說將許曉詩抓住,孟錦文上前阻攔,糾纏之間來人干脆把他也綁了去。

一路顛簸,兩人被帶到城郊一個廢棄的倉庫,關了起來。

屋子里什么都沒有,連窗戶都被封死了,孟錦文拍門大叫,從未經歷過這樣的事難免亂了方寸,不一會車子像是開走了,外頭也沒了動靜,許曉詩想了想,彎身毫不猶豫就把裙子撕了,孟錦文見狀窘迫轉身,“你,你要做什么?”

話才落只聽見“啪”地一聲響,孟錦文回頭一看窗戶的玻璃已經碎了,他見許曉詩手中纏著那裙布,竟是徒手砸的,許曉詩拾起其中一塊鋒利的玻璃片綁在手中,孟錦文見她萬分鎮定,吃驚問:“你想干什么?這些人是誰?難道你認識?”

許曉詩搖搖頭,靠墻坐下來,也不再說話。

不消片刻車子又回來了,門一開五六把槍便亮了出來,一個身材矮小的男人走上前,問:“你就是許曉詩?”

他的聲音和帽檐壓得一樣低,許曉詩垂頭并不回答,男人伸手捏住她下巴逼得她不得不抬起頭,四目交接的時候男人嗤了一聲:“還以為是什么好貨色,丑死了!”

許曉詩嘴角微動,竟像是笑了一下,不過瞬間功夫突然站起,在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把男人鉗制住,玻璃尖抵在他脖子上,許曉詩冷靜地看著那些人,“不想他死,就都把槍放下。”

孟錦文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他認識的許曉詩,可更讓他吃驚的是被挾持的竟是個女人,帽子掉在地上他這才看清她的容貌,不由臉色大變,“李……李盼兒?”

許曉詩聽了也暗吃一驚,卻依舊保持著警惕,“我們素無仇怨,不知道李小姐這番意欲何為?”

她話才落,外頭便傳來一個聲音:“放開她。”

頃刻間一路人馬將屋子圍了個嚴嚴實實,李盼兒見顧承寰走進來,不由又哭又叫:“承寰哥哥,救救我,快救救我……”

顧承寰看許曉詩一眼,“放了她,聽到沒有?”

許曉詩反問:“我為什么要放過一個想害我的人?”

“因為她很重要。”

顧承寰目光逼迫,如寒冰,許曉詩恍惚一笑,手中卻越發用力,頃刻之間那布料便被染得一片鮮紅。

六、

許曉詩滿手是血地回到家,醫生隨后趕來,給她縫針上藥。

李媽見了滿眼都是心疼,她在純央身邊這么多年,一直把她當親閨女看,見小姐一聲不吭地強忍著,也只能不停安慰,“別怕,就好了就好了……”

許曉詩倒在李媽懷里,眼淚控制不住掉下來,記得上一次哭還是兩年前,她被關在那個倉庫里,要與顧承寰訣別。

是的,她曾以為是訣別,卻萬萬沒想到當再次醒過來自己竟然還活著,她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直到被人強制送上去英國的船這才明白,原來一切都是顧承寰布的局。

他設計綁架她,嫁禍于當時炎幫老大,以此為由挑起爭端,終于一步登天。

相依為命了十五年,他竟然這樣狠心地利用她。

從船上逃走的那一刻起她已經心死,既然他不想見她,那么就永不相見。

許曉詩躺在床上,看著窗外漸漸升高的月亮,只想起五歲時候和哥哥一起被拐賣到上海,在船上第一個認識的人就是顧承寰,那時他不過也是個孩子卻已經敢殺人了,她眼睜睜地看著他將玻璃片插進那人販子的胸口,等他們逃出來哥哥便跟著他,從此一起出生入死。

她還記得兩人剛入幫派時哥哥為顧承寰擋下的那致命一槍,他守著哥哥的尸體三天三夜,下葬的時候才把她領到墳前,說:“從今天開始,你姓顧,叫顧純央,我就是你哥哥,任何人都不能動你一分一毫。”

他把她保護得那樣好,這些年來幾乎沒人知道顧小姐到底長什么模樣,他曾經發誓不讓任何人傷她,可往她心上一刀一刀捅的,卻只有他。

“我知道你還在怪我,純央。”

顧承寰站在床旁,看著她手上纏著的紗布眉頭緊鎖,他聽見她說:“你錯了,我早就不怪你了,我只是恨你,恨你為什么還要來找我,把我的生活毀得一干二凈。”

她終于轉過身來,卻只是睡在那里定定地看他,“顧承寰,在你眼里我究竟算什么?難道事到如今我還有可以再讓你利用的余地?”她鼻子一酸,幾乎快要哭出來,卻又忍了忍,“我知道你非常討厭我,因為我喜歡你,因為我一直仗著哥哥逼著你愛我。原來過去我這樣任性,這樣不好……不過現在不會了,再也不會了,你放過我,好不好?”

她看見顧承寰垂眸望著自己,那眼中轉瞬即逝的波瀾不知是動容還是更堅硬的冷凜,最后他也只是說了一句:“晚了,睡吧。”

他轉身離開。

剛關上房門,那貼身保鏢就迎了上來,道:“上海那邊有動靜。”

顧承寰臉色一正,卻不說話,轉頭要走又被喚住,“老板,恕我直言,長期呆在此地實在不利,我們人手不多,上海那些幫派得了消息早已蠢蠢欲動,二當家您也是知道的,近日他私下和南京方面頻頻聯系,聽說還雇了殺手,您若再留下來恐怕……”

“阿三。”顧承寰淡淡打斷,仿佛剛才的那些話并沒有聽進去,他只是問:“你說我們活著是為了什么?”

阿三一愣,不知老板意圖,只是詫異地把自己第一天入行時顧承寰告訴自己的那番話重復了一遍,“我們活著是因為有寄托。”

昏暈燈光下,顧承寰臉色竟是從未有過的柔和,目光卻深沉似海,良久他才道:“我唯一的寄托在這里。”

幾日后,余夢來探望許曉詩。

她對余夢并無隱瞞,斷斷續續把從前的事說了出來,回憶種種余夢這才恍然大悟,見許曉詩手里的傷不由又問:“李家小姐為什么要綁你?”轉念一想,余夢又點點頭,“她定以為你是顧老板的新歡所以心懷嫉妒,哎,她可是出了名的驕縱跋扈。”

許曉詩無奈笑笑,余夢擔心又問:“你打算怎么辦?你哥……我是說顧老板,你的身份他一定不會公開,那樣豈不是打自己嘴巴,可他若真娶了李盼兒,你又怎么可能相安無事地留在他身邊?”

余夢長長一嘆,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地從包里拿出一個信封來,“這是孟記者讓我轉交給你的,說看了里面的東西你就知道了。”

許曉詩打開一看只有一張照片,雖不清楚但照片中的人竟是自己,她瞧著那打扮模樣,應該是來南京之前,她翻到照片背面,赫然寫著自己現在的名字,是孟錦文的筆跡。

她的身世,他竟然查到了。

許曉詩拿著照片,手里微微發顫,那名字下面還有半句話:一往而深。

其實他的心意她一直都知道,只是,只是……當許曉詩再次抬起頭,那一臉的凝重像是做了個極大的決定,她對余夢說:“我想請你帶一句話給孟錦文,就問他……愿不愿意娶我。”

七、

顧承寰目不轉睛地望著許曉詩,“你再說一遍?”

許曉詩并不重復,卻反問:“你不可也覺得他好?那天你怎么說的來著,要真能做你妹夫,包管他這輩子榮華富貴……不,我們不需要榮華富貴,只希望你能成全。”

顧承寰身形一滯,卻漫不經心地點了一根煙,直到快要抽完也沒聽他開口說一句話,屋外汽車喇叭突然作響打破這長久的沉寂,他掐滅煙頭往外走,與她擦身而過的時候才道:“他不是想采訪我嗎,讓他來。”

許曉詩似乎還沒明白他的意思,等她再往那窗外望去,顧承寰已經上了車,里面還坐著李盼兒。

她胸口一痛,心中的難受竟并不比從前少一分一毫,孟錦文答應娶她的那天她哭了一夜,曾經用整個生命去愛的男人,到頭來卻逼得她要用這樣的方式逃離,她恨他,卻更恨自己,恨自己事到如今還忘不了他,還那樣自私殘忍,要把孟錦文當做救命稻草。

可如果不這樣,如果再回到那種朝夕相對卻彼此傷害的日子,她會生不如死。

她用雙手擦了擦眼睛,終于鼓起勇氣,打電話給孟錦文。

三天后,孟錦文失蹤。

得到消息這晚,許曉詩想也沒想沖進書房,張口就說:“把孟錦文放了!”

他望著她氣急敗壞的樣子許久,抬手揉了揉太陽穴,“你就這么肯定是我做的?就因為他來見過我?”

“除了你誰還有這能耐?”

許曉詩漸漸鎮定下來,一步一步朝顧承寰走去,還沒靠近那貼身保鏢已經橫到面前將她攔住,阿三跟了顧承寰五年,她知道阿三一定會這樣做,也知道阿三會把槍放在身上什么地方,她盯了阿三半晌,只是眨眼之間整個人已經利落繞開,那是顧承寰教過她的招數,她站在他面前,抬起拿槍的右手,“把人放了。”

槍口正對眉心,顧承寰望著她,“你要殺我?”

他繞出書桌走向她,臉色沒有絲毫變化,卻仿佛將情緒宣泄在了聲音之中,“為了他你要殺了我?純央,你愛他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

“你有什么資格說我?當年你就沒想過殺了我一了百了?”她的手漸漸開始和聲音一樣顫抖,“你是不是又要說,要不是欠著哥哥你和我沒有絲毫關系?所以我就活該喜歡上你,活該被你利用?顧承寰,能不能收起你的假仁假義,想干什么說出來給個痛快,請你別再折磨我了,行不行?”

他聽著這些話臉色霎時變冷,像是真的生了氣大步就逼到她面前來,槍口抵在他身上,她聽見顧承寰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沙啞:“原來,在你眼中我是這樣的人。”

還沒等許曉詩反應過來他已經握住了她拿槍的手,砰地一聲大響,子彈瞬間穿透身體,許曉詩大驚失色,簡直不敢相信他竟對自己開槍,那染透襯衣的鮮血她嚇得一臉慘白,感覺到他又打算扣動扳機,許曉詩大叫,“放手!快放開我!”

顧承寰牢牢握著槍柄不動,“你可以殺了我試試,看我顧承寰到底是不是個敢做不敢當的人。”

她害怕地望著他,只像全身力氣都被抽了去,連哭都哭不出來,直到阿三小心翼翼地將兩人分開,槍掉在地上她也跟著軟倒,顧承寰像是支撐不住,身子搖搖晃晃,阿三連忙扶住他,道:“我去叫醫生。”

“不用,去叫司機。”顧承寰咬牙道。

半鐘頭后,一部汽車從顧公館開了出來。

許曉詩望顧承寰一眼,他看起來是再好不過的樣子,但畢竟肩膀挨了一槍,傷口也只是做了簡單處理,她越回想越膽戰心驚,“你真是瘋了,瘋了……”

顧承寰并不理她。

車子往秦淮河方向開,是一月一次的花燈會,路上行人越聚越多,司機道:“先生,過不去了。”

兩個人下了車,一前一后徒步往前。

“你要帶我去哪?”

顧承寰身形有些晃,像是隨時都會倒下去,發覺她不在身邊這才回過頭來,兩兩相望的那一瞬許曉詩頓在原地沒有動,她看著他折回來,拉住了自己的手。

已經有很多年他們沒有這樣親密過,他牽著她不發一言地往前走,直到秦淮河那頭放起煙花,顧承寰抬起頭來看,有片刻的失神,再次望向她的時候竟道:“你走吧。”

他隨即偏開頭,許曉詩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此刻站在秦淮河邊來回踱步的男子竟是孟錦文,她怔了一怔,回看顧承寰遲疑地問:“你……肯讓我走?”

顧承寰神色未改,只道:“在我沒后悔之前,你可以走。”

她眼眸有剎那的光彩,仿佛又變成了從前那個倔強的小女孩,因為被寵壞了所以一直讓他頭疼,許曉詩轉身欲走,卻發現他的手還沒有放開,想掙脫的念頭剛起卻又被他手中一緊,帶進了懷里。

她的頭狠狠磕住他肩膀正中傷口,他悶哼一聲嚇得她一動也不敢動,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抱她,連說話的語氣也變得大不一樣,他道:“是我對不起你,別怪我。”

她感覺自己額頭一熱,竟是他落下的吻。

身邊那樣大的喧嘩,擦身而過那樣多的人影,她被他抱在懷里,像是唯一愛之若命的珍寶,必須好好保藏。煙花像梭魚般一個接一個串入天空,把秦淮河變成了一汪深邃的海,他的聲音和夜色一樣沉,和黑暗一樣絕對:“不準你忘了我,不準。”

她擔起頭來詫異地看他,卻見他眉頭越皺越深,眼中有看不透的復雜,最后才展顏一笑,“純央,好好活著。”

許曉詩還沒回過神整個人已經被顧承寰推了出去,來來往往的路人將他們一點一點分隔,她猶豫著想回頭卻看見孟錦文正朝自己招手,他高興地跑上來,“你終于來了。”

“你在等我?”許曉詩詫異。

“是啊,顧老板讓我在這里等你,說來真要感謝他,前日我寫了個時局報道被抓了去審,還是他把我救出來的……”

許曉詩臉色一白,倉皇回頭,那里已經沒人了。

八、

許曉詩和孟錦文的婚禮辦得倉促又低調,既沒公開也沒設宴,孟錦文父母遠在北平,也沒有到場。

一大早余夢便趕過來給她梳頭,邊梳又邊道:“顧老板會來嗎?”問出口之后她又立刻否定自己,“怕是想來也不成,聽說他在家休養,也不知道生的什么病竟這樣厲害。”

許曉詩默不作聲,仿佛有很重的心事。

顧承寰從李天坤家中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事情辦得很順利,一路上他卻神色凝重,半晌才問:“今天幾號?”

阿三不答,卻道:“今日小姐結婚。”

樹影重重,越見越深,顧承寰定定地望向窗外,“阿三,你要帶我去哪?”

阿三不做聲。

他臉色不變,只淡道:“這幾年我待你不薄,不過我知道,你忠于老二。”

阿三眉頭一皺,腳底剛剎住車不由分說反手對著顧承寰就是一槍。

那子彈不偏不倚擊中他的舊傷口,頓時血流如注,顧承寰捂著肩膀,卻笑:“老二向來眼光遠,已經把你放在我身邊這樣久,沒想到這一下卻等不及了。”

“不,是時候到了。”阿三用槍指著顧承寰,從后視鏡中看他,“你說得對,他是我親哥哥,我忠于他,所以他說的任何事我都會去做。”

“包括今天要殺了我。”顧承寰很快接了話去,頓了一會,才問:“老二覺得時機到了,你跟了我這么多年,難道也這樣認為?”

“知不知道我為什么一定要坐上這個位置?因為之前坐在這個位置的人殺了我最好的兄弟,我要給他報仇,炎幫對我來說,根本不重要。”阿三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顧承寰只跟沒看見似的,“老二這個人,變了,野心太大,我這輩子唯一做錯的一件事就是當年讓他參與了那個局,你以為我不知道他一直在找純央,想用她來威脅我。”

所以他才必須找到她,就好像那時候他必須把她送走,讓她遠離這些是非好好活下去。

顧承寰臉色涼然,冷冷地看了阿三一眼,“我警告過你的,阿三。”

他手一抬,只聽見砰地一聲,子彈穿透玻璃正中阿三胸口,鮮血四濺,黑暗中有人影緩緩靠近,他站定車前阿三這才看清對方容貌,竟是哥哥要派來殺顧承寰的殺手,幾乎是瞬間阿三恍然,他曾說這輩子唯一的寄托是顧純央,原來那時候他就在警告自己,不能動她。

“你對自己開的那一槍……也是故意的……好讓我們放松警惕……”

顧承寰并不接話,阿三嘴角滲血,痛苦一笑,“子彈上我抹了毒,你也活不過今天。”

“你以為我會在乎?”

他傾身上來,聲音是從未有過的釋然,“過了今晚,知道她身份的人沒有一個可以活在世上,那樣的話……也不錯。”

語畢,槍口已經從車窗伸進來,砰砰砰,又是三下。

“做完剩下的事,錢自然會到你手中。”

聞言,殺手離開。

荒山野嶺,天地沉寂,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他一人,顧承寰劇烈地咳了兩下,牽動傷口,血流得太快,他靠回座椅,長長地舒了口氣。不是沒想過會有這么一天,他以為到了這一天會怕會悔,可恍惚回想起這一生,滿手殺戮,血腥無數,早就該不得善終,能夠這樣死去,似乎也沒有什么不好。

終于一切都可以放下,包括她。

幾日后,秦淮河面浮現無名男尸,身刻炎幫圖騰,疑為炎幫二當家,大當家顧承寰離奇失蹤,炎幫上下一片混亂。

顧承寰專訪被報社登出來的那天許曉詩收到一個包裹,打開一看,她整個人愣在那里,久久沒動一下。

一桌的物品,現金,支票,保險柜鑰匙,護照……統統是他留給她的,孟錦文一樣一樣地拿起來看,不經意說了一句:“要在洋行開這樣的特別賬戶,怕是只有李天坤才有辦法,如今的世道他竟連特別通行證都能弄到手,難怪他要和那些人走得那樣近……”

她狠狠一震,踉蹌而坐,伏在桌上突然失聲痛哭。

她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了,他做過的那些事,最后一次見面說的那些話,她再也想不起來,壓在手下的那份報紙被淚水大片大片地染暈開,模糊了那篇專訪,唯有孟錦文最后的問題清晰如常,而他的回答,獨斷而絕對,是他一貫的口氣:

我會把最重要的人放在離我最遠的地方,我會傾盡所有,讓她在這個世界上衣食無憂,一世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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