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像描寫是塑造人物形象的重要手段,魯迅先生為了塑造祥林嫂這一封建社會里受壓迫被剝削的下層勞動婦女的形象,曾三次對祥林嫂的肖像進行了集中描寫:
第一處:初到魯鎮。“頭上扎著白頭繩,烏裙,藍夾襖,月白背心,年紀大約二十六七,臉色青黃,但兩頰卻還是紅的……模樣還周正,手腳都壯大,又只是順著眼……”
第二處:再到魯鎮。“她仍然頭上扎著白頭繩,烏裙,藍夾襖,月白背心,臉色青黃,只是兩頰上已經消失了血色,順著眼,眼角上帶些淚痕,眼光也沒有先前那樣精神了。”
第三處:死前與作者相遇。“五年前的花白的頭發,即今已經全白,全不像四十上下的人;臉上瘦削不堪,黃中帶黑,而且消盡了先前悲哀的神色,仿佛是木刻似的;只有那眼珠間或一輪,還可以表示她是一個活物。她一手提著竹籃,內中一個破碗,空的;一手拄著一支比她更長的竹竿,下端開了裂;她分明已經純乎是一個乞丐了。”
“我”初見祥林嫂時,她剛剛遭受了喪夫之痛。不堪婆婆虐待的她從家中逃了出來,衣著簡樸,“烏裙,藍夾襖,月白背心”。“頭上扎著白頭繩”既說明她新寡之后殘留的悲傷,也表明了她的恪守婦道,為夫守喪。“臉色青黃”說明她長期忍饑挨餓,營養不良,“但兩頰卻還是紅的”則表明她此時受封建禮教的迫害還不深,還保有一點青年人的生機與活力,畢竟她才“年紀大約二十六七”。第一次肖像描寫刻畫出了一個以精神力量抗拒著人生災難,盡管生活困苦但對生活仍充滿希望的青年婦女形象。
“我”第二次見祥林嫂已是三年之后了。在這期間祥林嫂被婆婆綁回家,然后被賣進山里,又生了兒子,后來再次遭受夫死子喪的厄運,可謂歷盡生活的種種磨難,最終被封建禮教迫害得走投無路。“她仍然頭上扎著白頭繩”,在短暫的幸福生活破滅之后,她再一次遭受到夫死子喪的沉重打擊;“烏裙,藍夾襖,月白背心”,表明她貧窮的生活境況沒有改變;“臉色青黃”,盡管她曾“交了好運”,盡管她也曾“胖”過,但夫死子喪后,封建禮教又來迫害她。“大伯來收屋,又趕她”,使“她真是走投無路了”,再一次過著忍饑挨餓的生活。她不但失去了自己的親人,而且失去了生活的權利,“兩頰上已經消失了血色”。在遭受了夫死子喪的沉重打擊和被大伯趕出家門之后,祥林嫂的精神遭受了極大痛苦。“順著眼,眼角上帶些淚痕”,表明此時她還沉浸在極度的悲痛之中,臉色和眼光的變化表明她已經失去充盈的精神力量。第二次肖像描寫刻畫出一個精神支柱在生活的重壓下已經動搖但仍在勉力維持著的青年婦女形象。
“我”最后一次見到祥林嫂是在“我”五年后重回魯鎮時。祥林嫂對兒子的思念折磨著她,然而卻得不到人們的同情,她的精神漸漸地麻木起來。后來受柳媽死后要下地獄的恐嚇,她為了獲得精神上的自由而辛苦掙錢,到土地廟捐了門檻,可是仍然得不到人們的理解。她的精神終于崩潰、絕望、麻木,最終淪落成乞丐。祥林嫂那飽經滄桑的心靈,在封建禮教的殘酷摧殘下,早已對人世不抱有絲毫的希望,麻木絕望得連痛苦也感覺不到了,甚至連生死都無所謂了,“只有那眼珠間或一輪,還可以表示她是一個活物”。第三次肖像描寫刻畫的是一個精神完全枯槁的婦女形象,不僅物質上一無所有,而且精神上毫無寄托,是一個從肉體到精神都垮掉了的婦女形象。
這三次肖像描寫反映了祥林嫂是如何在封建禮教的迫害下,歷盡種種悲慘遭遇,最終被逼得絕望而死的人生歷程,是對吃人的封建禮教的血淚控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