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鐘的期待與守候

短篇小說《哦，香雪》發表于《青年文學》1982年第8期，榮獲1982年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小說以鐵凝特有的敏感、細膩、溫柔、多情的情感特征，熱衷追求浪漫與夢幻的創作風格，使這部小說成為鐵凝早期創作的里程碑作品，也奠定了鐵凝作為年輕一代作家在文壇的重要地位。

作品以一個小山村臺兒溝作為故事發生的背景，細致入微地描摹了單純的鄉村少女香雪因為火車停留的那一分鐘而引發的無限豐富的情感波瀾和復雜的心理活動，傳達出一種質樸自然、純凈美好的感情，表達了作者作為年輕女性對于人生的獨特見解和領悟。

小說講述了主人公香雪——一個普通的鄉村少女的一段平凡而又曲折的歷險。她在現代生活的強烈號召下，決心擺脫那種原始的生活狀態，毅然走出群山，走進城市。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在小說的語言描寫方面，展示了鐵凝細膩的描寫筆觸。正如她在文章中這樣描繪臺兒溝：“那一小片石頭房子，是有生命的，仿佛是在同一時刻聽到了大山無聲的命令”，“完全靜止了，靜得那樣深沉、真切，好像在默默地向大山訴說著自己的虔誠。”“那綠色的長龍”火車，也有靈性：“擦著臺兒溝貧弱的脊背匆匆而過。它走得那樣急忙，連車輪輾扎鋼軌時的聲音好像都在說‘不停不停，不停不停’”；后來，“因為臺兒溝太小了，小得叫人心疼，就是鋼筋鐵骨的巨龍在它面前也不能昂首闊步，也不停下來”，它停了下來，“發出一陣沉重的嘆息，像是在抱怨臺兒溝的寒冷。”如同劉勰所說：“登山則情滿于山，觀海則意滿于海”，在作家注滿關切深情的筆下，大山小村質樸而閉塞，純潔而貧困，多么惹人憐惜！在小說的人物形象塑造方面，作者以女性獨特否認視角來捕捉人物內心的情感流動與復雜心態。“姑娘們心跳著涌上前去，像看電影一樣，挨著窗口觀望。只有香雪躲在后面，雙手緊緊捂著耳朵。看火車，她跑在最前邊，火車來了，她卻縮到最后去了。她有點害怕它那巨大的車頭，車頭那么雄壯地吐著白霧，仿佛一口氣就能把臺兒溝吸進肚里。它那撼天動地的轟鳴也叫她感到恐懼。在它跟前，她簡直像一葉沒根的小草。”“香雪平時話不多，膽子又小，但做起買賣卻是姑娘中最順利的一個。旅客們愛買她的貨，因為她是那么信任地瞧著你，那潔如水晶的眼睛告訴你，站在車窗下的這個女孩子還不知道什么叫受騙。她還不知道怎么講價錢，只說：“你看著給吧。”你望著她那潔凈得仿佛一分鐘前才誕生的面孔，望著她那柔軟得宛若紅緞子似的嘴唇，心中會升起一種美好的感情。你不忍心跟這樣的小姑娘耍滑頭，在她面前，再愛計較的人也會變得慷慨大度……無論從她的肖像語言，或是行為動作，都展現了一種少女獨有的單純而質樸的美，一種獨具鄉村田園風情的美，圍繞著一個小小的文具盒，竟會在香雪的心里產生巨大的波瀾：“香雪的心再也不能平靜了，她好像忽然明白了同學對她的再三盤問，明白了臺兒溝是多么貧窮。她第一次意識到這是不是光彩的，因為貧窮，同學才敢一遍一遍地盤問她。她盯住同桌那只鉛筆盒，猜測它來自遙遠的大城市，猜測它的價值肯定非同尋常。三十個雞蛋換得來嗎？”

在小說的敘述結構方面，作者并沒有遵循情節線索來描寫故事，而是以火車停留的“一分鐘”為線索，將若干個一分鐘加以剪切和連綴，寫出了對于真摯人生的追求與渴望，最后以香雪實現理想的冒險經歷作為故事的終結。單身夜歸的場景被作者加以詩化，充滿了浪漫的色彩，成為了故事的高潮部分：山谷里突然爆發了姑娘們歡樂的吶喊，她們叫著香雪的名字，聲音是那樣奔放、熱烈；她們笑著，笑得是那樣不加掩飾，無所顧忌。古老的群山終于被感動得戰栗了，它發出寬亮低沉的聲音，和她們共同歡呼著。

“哦，香雪！香雪！”

一分鐘的期待與守候，少女香雪美好的憧憬，鐵凝的這篇小說，充滿了她深沉的愛以及對健康人性的渴望，能生與愛，才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