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沈從文在小說創作中有其獨特的審美追求即追求主客觀和諧美、追求情感的純清和格調的輕倩美、追求文體的醇正美。讀其小說,是一種美的感受和熏陶。
關鍵詞:沈從文;審美追求;和諧美;輕倩美
20世紀30年代初期,和北方“左聯”同時并存,出現了一個疏離政治、平和沖淡的“京派”作家群[1]。他們在文藝上強調以人性、寬容和自我表現為主體,逐漸創造出一種清冷、平和的美學境界。周作人開風氣之先,是這個流派的天然領袖;廢名的創作形成了獨特的風格,是這個小說流派的發端;而沈從文則以自己的創作推進健全了廢名已形成的風格,成為“京派”小說最有影響的大家。他的小說里沒有大的生活波濤,看不見時代潮流的激蕩,流露出的是一種和諧寧靜,恬淡安逸的情緒,反映了他在小說創作中自始至終都有其獨特的審美追求。
1主客觀和諧美
沈從文是和時代,同政治保持一定距離的人。他平和,寬厚,偶有不平,也是微溫的,不激烈,更少走極端。與此相適應,他在創作中致力追求一種和諧美——主客觀的和諧之美,著力使作家的主觀因素和客觀現實相和諧。他的小說,將人和景物一體化,使人與自然和諧一致,人心中有自然的美,自然中有人的性格。
這種人和自然的契合,在沈從文的作品中顯得十分突出。《菜園》、《夫婦》等篇都寫了菊花,前者寫菊花,作為人物命運的見證,它記載著玉家的興旺和衰敗,喜樂與悲哀;它又是人物性格的象征,菊花的芬芳,正是人物品德的寫照,人雖被害,卻留下芬芳給人間。后者寫菊花,是將人物性格外化,通過菊花的枯敗,反映了人性橫遭壓抑和被摧殘。
在《邊城》里,人物感情的變化與自然景物常常發生著感應和契合,憑借對自然景物的描寫,使人物的內心情緒獲得延伸和強化。翠翠和茶峒的青山綠水融為一體,這山水養育了天真,美麗,純潔的翠翠,翠翠又賦予青山綠水以柔情。翠翠的心理活動幾乎全與特定的自然景物相聯系。自然景物對人是一種烘托,他們好像也感知到人物的哀樂。這是作家所執意追求的主客觀的和諧美?!对孪滦【啊穼懩莾蓚€青年服下同命藥,睡下時,那鋪著野花是“枯萎了的”,月亮也“隱在云里了”,人的主觀命運和客觀世界諧和無間。這種抒寫幾乎超脫了現實,將人與自然的契合推到了極致。
2情感的純清,格調的輕倩美
沈從文小說致力于表現人物純清的感情,營造輕倩的格調。這種美學追求,同他那種淡泊明志,寧靜致遠的精神是一致的。
《邊城》以及少數民族婚戀故事中的情感都純清如水,不染半點法悄?!都t樓夢》中的賈寶玉說是女兒是水做成的,《邊城》里的翠翠正是這樣晶瑩透明,她是青山綠水養育的精靈。她的感情也淳厚單純,清澈明凈,她“從不想到殘忍的事情,從不發愁,從不動氣”。[2]《月下小景》中,兩個青年面對“魔鬼習俗”,即使無力與之抗爭,但也不敬縣城,最后雙雙以死殉情,將一暮“魔鬼習俗”導致的愛情悲劇,凈化為一首堅貞,純潔愛情的頌歌和挽歌,將湘西少數民族男女青年在愛情上的無比真誠和嚴肅寫得文情并茂,詩意蔥蘢。
沈從文以自然山水的鐘靈毓秀來養育他的人物情感的純清,又以清新的自然風光賦予作品以輕倩的格調。他強調水是傳達他思想感情的重要媒介,說他的“最喜歡的文章,常用船上水為背景”。這確實是聰明的選擇。像《邊城》的故事就發生在榜水依山的茶峒城,城邊那條河就是知明的酉水,河的兩岸多高山,山中多細竹,長年作深翠顏色,逼人眼目,“近水人家多在桃杏花里,春天里,凡有桃花處必有人家,凡有人家處,必有灑沽。”離城一里遠有一條小溪,“小溪繞山岨流……溪流如弓背,山路如弓弦。”[3]七十開外的老翁,十五歲少女就在這山青水秀,竹綠桃紅,潺潺流動的溪面上常年牽船擺渡。這是一幅極其動人的“野渡圖”。翠翠就在這優美的環境中長養著,她眉清止秀,天真純潔,處處儼然一只小獸物,和山頭黃庴一樣。就是她的情愛,她的夢,她有漢息,也那樣恍惚,那關朦朧,那樣溫柔。沈從文在水的背景下,使故事取得舒緩的格調,在水的背景下,使他的人物得到了柔和的氣質。
沈從文還常把他的故事和人物安放在山洞中,月亮下,樹林里。《龍朱》、《媚金·豹子和那羊》、《月下小景》、《七個野人與最后一個迎春節》等都是。這樣的環境可以取得清晰而又朦朧,實在而又飄忽,具體而又空靈的藝術效果,給讀者一種水浮云托的感覺。象《月下小景》中那一對青年殉情的環境是:“薄暮的空氣極其溫柔,微風搖落大氣中”,“月光淡淡地灑滿了各處,如一首富有光色和揩雅麗的詩歌”[4],這情和景完全一體化了。
3文體的醇正美
《邊城》一類的作品都能把人引得遠離塵囂,進入神話或童話世界。沈從文創作小說時,心情寧靜,審美趣味趨于靜觀,正象黑格爾說古人創造神話的情形一樣,是“生活在詩的氣氛里?!彼?,他的作品也都平和自然:故事不曲折,情節不復雜,矛盾不尖銳,沖突不激烈,看似平淡,不用技巧,其實不然,他把技巧用在詩情和意境的營造上,用在抒情詩的醇正品格的釀造上。
沈從文認為文學作品是“用人心人事作曲”,是“用故事抒情作詩”,“是情緒的體操”[5]。他一直注重感情的作用,不管細節寫得多么逼真,行動寫和多么生動,心理刻劃的多么細膩,但它們的現實性仍然很弱,主要是作家情緒、人格和思想的體現者。他的小說正是敘事的抒情相結合的詩。
沈從文在舒緩從容的敘述中,在真切含蓄的抒情里,把東方的詩情畫意融合的楚沅山鄉的民風習和傳奇故事之中,流貫著一股真和美的熾熱激流。在結構上,作家不追求整體的嚴謹,而注重有利情緒的表達;他把情節看作是情緒的外殼,而不要求故事的因果坐實。他借助《邊城》一對祖孫的故事,他借助《會明》等一些宗法制農村的人和事,描寫一種“人生形式”,一種“優美、健康、自然而又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這類作品以詩般的散文因素取代了小說傳統特征。與此相適應,作家很講究“文字組織的美麗”,他敘事、寫景、狀物、寫人,都句短韻長,既具有詩情畫意的圓潤古樸,又具有山鄉苗寨的清澈明慧,山溪一般地自然流動著。描寫、議論、抒情相兼容,描寫中筆筆含情,柔而不媚,敘事中常發議論,妙語解頤,抒情不空洞不浮泛,總是伴隨著生動的形象。人物對話,聲口畢肖,水手、妓女、寨主、船夫、少女、神巫、忠仆各得其好,其聲如見其形,可以料到他的教養、經歷和地位。沈從文有“文體作家”的美稱。他把自己的作品稱為“習作”,除自謙外,還表現他對形式的多種追求,但是,盡管他的小說結構各異,千姿百態,但他總的追求是那處詩情柔和的醇正美。
參考文獻:
[1]沈從文.我的寫作與水的關系[M].廣州:花城出版社三聯書店,1983。
[2]沈從文.從文習作·代序[M].廣州:花城出版社三聯書店,1984。
[3]杜顯志、薛傳芝.中國現代小說流派論稿[M].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93。
[4]沈從文.從文小說選·代序[M].廣州:花城出版社三聯書店,1984。
[5]沈從文.廢郵存底·情緒的體操[M].廣州:花城出版社三聯書店,1984。
(作者單位:濟源職業技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