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漢語委婉語的若干問題

摘 要：委婉語是語言交際中一種重要的語言策略和修辭手段，在人們的交際中起著潤滑劑的作用。本文著重對委婉語的定義、分類及構造的問題、新生網絡委婉新詞語進行了探討，同時，也對對外漢語教學中的委婉語教學問題進行了一些討論。

關鍵詞：漢語委婉語；分類及構造；網絡新詞語；對外漢語教學

1. 引 言

委婉語作為一種重要的修辭手段普遍存在于人類的語言中，在人們的交際過程中起著不可替代的作用。對于本族人而言，了解并掌握不同類型的委婉語，對于增強語言表達能力和理解能力，無疑是大有裨益的；對于第二語言的學習者來說，學習和掌握一定數量的委婉語，對深入了解語言的表達習慣和和文化因素，促使交流更為順暢的進行也有著極為重要的作用。

我國對于委婉語的研究大約興起于二十世紀初，前人的研究雖然取得了可喜的成果，但是筆者認為仍有一些不盡人意之處有待進一步深入和完善。如：委婉語的定義及內部分類還不夠細致和準確，對新時代所產生的委婉語的關注還不夠，將委婉語與對外漢語教學相結合的研究還有十分待于深入等。本文則將針對以上幾個問題對委婉語再度進行討論，以求拋磚引玉。

2. 委婉語的定義

委婉語一直都被列為修辭學的范疇，因此其早期的定義也多見于修辭學著作中。如陳望道先生在《修辭學發凡》中，把“婉轉”定義為：“說話時不直白本意，只用委屈含蓄的話來烘托暗示的，叫婉轉辭。”[1]姚殿芳、潘兆明主編的《使用漢語修辭學》中，把“婉言”定義為：“有時候，人們不直截了當地把本來的意思說出來，而故意把話說得委婉含蓄一些，把語氣放得緩和輕松一些，這在修辭學上叫‘婉言’。”[2] 我們從語言和言語的角度入手，綜合前人對于委婉語的闡釋將其定義如下：委婉語即在特定的言語交際環境制約或作用下，為適應社會文化傳統規范、風俗習慣和交際主體的心理需要，表達者不直言其事或直說本意，而選用具有與直接語所指或含義相同的語言手段或言語手段來替代或轉換表達的一種語言現象。其中，一種是狹義上的委婉語，即通過語言系統中各種語言手段來表達的，一般是約定俗成的，經過一段時間使用在一定范圍內被大多數人所接受的詞或短語，具有相對穩定性；另一種是廣義上的委婉語，即通過語言系統中各種言語手段，臨時構建起來具有委婉功能的表達方法。這一類委婉語一般具有臨時性、個別性等特點。

3．從語言和言語的角度對委婉語的內部構造進行重新闡釋

對委婉語的內部構造的分析，前人多是從語音、詞匯、語法三個角度入手，根據我們對委婉語的定義，我們認為可以從語言和言語兩個角度入手對委婉語的內部構造進行分析和闡釋。

3.1從以語言手段構造的角度分類：

⑴語音手段：

① 改音：

例：秦始皇名嬴政，因避 “政”(zhèng去聲) 諱，而正月的“正”改讀平聲(zhēng)

② 諧音：

例：“正如哈里森所說，這是一場大賭博，所有的輪盤中的骰子和紙牌都被人做成圈套或做了記號，發展中國家不論怎樣，使上渾身解數，到頭來仍不過“孔夫子搬家—— 盡是書（輸）”。

③ 省音：

例：“觀音菩薩”本應作“觀世音菩薩”，由于唐太宗叫李世民，為了避諱“世”字，只好將它改為“觀音菩薩”，省掉了“世”字。

⑵詞匯手段：

① 借詞轉義：

例：“十五歲矣。雖少，愿及未填溝壑而托之。”（劉向《戰國策·觸龍說趙太后》）一方面用“填溝壑”借指“死去”，同時也有降低自己身份之意。

② 利用代詞：

例：“我原來在農場的時候，有一個青年指導員給我寫信，表示了那個意思。”(張抗抗《夏》)“那個”在這里指不便直說的“愛情”。

③ 反義表達：

例：如把“失火”叫“走水”，“喪事”叫“白喜事”，與“死”有關的事物中把“棺材”婉稱為“壽材”、“壽木”、“長生板”、“吉祥板”，“死人穿的衣服”叫做“壽衣”，“墳墓”叫做“壽穴”;“不衛生的東西”用“衛生”來表達，如“衛生間”、“衛生紙”。等

⑶語法手段：

① 運用虛詞：

例：“你也太不客氣了。”這里的“也”表達了一種委婉的語氣，從而減弱了責怪、怨恨的語氣。

② 運用疑問：

例：這件事我想這樣做，你看可以嗎?

③ 運用否定：

例：“對劉斌的話，我不敢茍同，但這并不妨礙我們成為朋友。”（《中國北漂藝人生存實錄》）

3.2從以言語手段構造的角度分類：

⑴ 利用語境：

例：“孔乙己一到店，所有喝酒的人便都看著他笑，有的叫道：“孔乙己，你的臉上又添上新傷疤了！”（魯迅《孔乙己》）

⑵ 托詞法：

例：“今天我有急事要辦，恐怕讓你失望了，下次我一定去。”

⑶ 模糊表達:

例：“由于大家都知道的原因，兩國人民之間的往來中斷了20多年。現在，經過中美雙方的共同努力，友好往來的大門終于打開了。”(《周總理在歡迎尼克松總統宴會上的祝酒詞》，《人民日報》1972年2月22日)

⑷ 轉換話題：

例：A:明天我們找他評評理，太欺負人了。

B:小李明天約我們參加他的婚禮，我們一起去吧。

⑸ 用祈使語氣表達：

例：“你的口語還有很大的的提高空間，希望你以后多加練習。”

⑹ 暗示法：

例：“不早了，留下來吃頓便飯吧？”但實際上是下了“逐客令”。

4.關于網絡新詞中的委婉語

網絡加速了詞語的更新和生產，在委婉語上，網絡詞語也應時代的需要為我們提供了新的可供研究的語料。這些新產生的委婉語主要有時代特色鮮明、以網絡產生為主、一旦產生便迅速流行、使用人群偏低齡化等幾個特點。大體上可分為如下幾類：

⑴ 拼音首字母組合型：

BT—變態 TMD—他媽的 BC—白癡 LJ—垃圾

⑵ 數字諧音表意型：

520—我愛你 7456—氣死我了 748—去死吧

⑶ 舊詞或舊語素有了新用法的：

恐龍：指長得不漂亮的女性網民。

青蛙：與“恐龍”相對，形容相貌抱歉的男性網民。

菜鳥：原指電腦水平比較低的人，后來廣泛運用于現實生活中，指在某領域不太拿手的人，與之相對的就是“老鳥”。

蛋白質：笨蛋+白癡+神經質

⑷ 與特定時代某種社會現象相聯系：

奔三：原指奔騰三的 CPU，這一科技詞匯被引入現實生活，指奔向三十歲的剛從學校走出來的有遠大抱負，而暫時無法實現的年輕人。

剩女：高學歷、高收入的大齡未婚女青年。

草根：源自英文的grass roots。有兩層含義：一是指同政府或決策者相對的勢力；一是指同主流、精英文化或精英階層相對應的弱勢階層。

蟻族：指“80后”一個鮮為人知的龐大群體—“大學畢業生低收入聚居群體”，即畢業后無法找到工作或工作收入很低而聚居在城鄉結合部的大學生。

與傳統意義上的委婉語相比，網絡新生委婉語具有數字網絡時代的鮮明特征，有的詞語從表達形式和手段上都顛覆了傳統的委婉表達方式，尤其是拼音首字母組合型和數字諧音表意型，事實上是采用的語音形式的變形，具有后現代的特點。但是其中某些詞語如拼音首字母組合型和數字諧音表意型的適用范圍更多是限制在網絡和非正式的書面交流中；像“菜鳥”、“蛋白質”等詞的意義的穩定性在被社會大眾的接受程度和使用范圍上還有待于時間的考驗；對于和社會特定現象相聯系的“奔三”、“剩女”、“草根”等這些詞語隨著社會的變遷其意義是否會發生改變或者是被新的詞語所取代都是未知的，而所有這些新的詞語能否最終進入詞典成為一種穩定的表達形式，仍然需要經過時間的考驗。

5．漢語委婉語與對外漢語教學

良好的交際能力是留學生學習漢語要達到的最終目的，委婉語作為一種具有鮮明民族、時代特色和豐富的文化內涵的表達手段，是在日常生活中被人們廣泛運用的一種交際策略，是語言得體性的重要體現。因此對漢語委婉語一定程度的了解和掌握無疑會提高留學生的漢語交際能力，減少跨文化交際帶來的沖突。

但在對外漢語教學方面委婉語的研究還很不夠。這一方面體現在留學生的實際表達中。有調查顯示：在學過一兩年漢語的留學生中，“對委婉表達法，80%以上的學生不會運用或者運用不當，20%的學生也只是基本會用，但用的并不十分得體。”[3] 學生對委婉語用法掌握的不理想正說明我們對委婉語教學的重視程度還遠遠不夠；另一方面，從對外漢語教學大綱和教材來看，我們對委婉語的強調程度也仍有待加強。

我們認為，應當把對于漢語委婉語的學習從詞匯、語法的部分分離出來，放到語用或修辭中來講解，尤其在高級漢語口語的學習階段應被重視，且要體現在教材的編寫上。首先我們應該做的就是對委婉語的學習價值進行研究、分類和篩選，找出對不同階段和水平的學生應該學習其哪些表達方法，掌握到什么程度等，以便制定出相應的教學大綱。從語言的角度來講，委婉語作為一種具有特定含義的表現形式，體現在語音、詞匯、語法等方面，而從言語的角度來講，委婉語作為一種靈活的具有臨時意義的表達方法，它更加注重語用和語境方面的因素，對于學生掌握起來比較有難度，但卻也是應該重點學習的，也是我們研究的重要方面。

6. 余論

漢語委婉語作為一種極富表現力和研究價值的語言現象，可深入探討的方面還有很多。目前的研究已取得了一定成果，但將其結合到漢語作為第二語言的教學上和教材編寫上，還大有文章可做。而當下的網絡加速了語言的更新換代和新詞新語的產生，在委婉語方面也為其注入了新鮮的血液。這些方面都是值得我們今后關注和努力的。

參考文獻：

[1]陳望道.《修辭學發凡》，上海教育出版社，1976。

[2]姚殿芳、潘兆明.《使用漢語修辭》P306，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

[3]常敬宇.《委婉表達法的語用功能與對外漢語教學》，語言教學與研究， 2000，（3）。

（作者單位：廣州暨南大學華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