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雨將至,很悶。如果在此刻,一副畫讓你感到“透氣”,那真是難得!
九月初,很燥。“自在到長沙”于月湖千年時間開展,覃日照、譚徽,畫家情侶把廣西的山水田園帶到長沙。大時代里,歌頌小日子的藝術家真是難得!
“離時代的喧囂越遠,就離自己的內心更近”。覃日照在展廳與幾個背著畫板的學生聊天,他就這么插著腰,把臉湊到自己的畫上。這個時代“鮮花盛放”,但他的畫里分明有王維式的“空山新雨”。
或許,很多觀展人會在他們的畫前愣神,陷入某種思維矛盾。我們的周身圍繞著關于盛世的流水席,關于國際都會的追求,關于創富升職的成功學,我們親身參與其中,成為時代的奇葩或綠葉。而我們心底卻都向往活在覃日照、譚徽二人的畫里,他們的閑花野草,自有暗香。
“手機號碼?我還真不記得了,名片?我從沒有過名片……”沒有QQ微博,一年難上網一次。顯然,他們在主動與社會潮流保持距離。“自由之思想,獨立之精神”陳寅恪的話總是聽的多做的少。但二位畫家做到了,因為他們畫中的山水風景,庭院花草,一看就是出自寫生者、流浪者、走讀者的手筆。
“名利”不是大時代的奢侈品,“自在”才是。“成功”不是個人魅力的源泉,“真我”才是。奮力擠進大時代的主流圈子做時代的弄潮兒是一種活法,在大時代邊上做一個我自有我夢的“自在者”是千萬種活法。譚徽說:“時代是個局,做個局外人,其實也不錯。”
覃日照:山水一程,誰知草庵客
“說到底,生活比藝術重要。”覃日照,開朗隨性,皮膚黑的發亮,像他畫里的田園印象,渾身透股“樸拙”勁。他說生活比藝術重要,是因為他覺得“對生活,對四周的一切沒有感情,談藝術簡直是奢望。”
現居在廣西南寧市,覃日照一再強調自己是個農民,一個靠讀書走出了村寨,卻與農田,山澗,密林切割不斷的畫家。吳冠中曾說“知識份子都是美盲”,這話擱覃日照身上就經不起推敲了。“我受過高等教育,但本質還是農民,我學到了繪畫技巧,自然地發現,最深的情感羈絆還在田間地頭。”或許,吳冠中會說這樣的話,就是由于身在學院圍城內,最羨慕那些“晨曦理荒蕙,帶月畫余暉”的同行吧。
作為“漓江畫派”的新銳力量,覃日照的身上甩不開“詩畫作者”的烙印。同樣表現山水風景的田園題材,從符號、色彩、技法、構圖上,突出現代風格的同時,“漓江畫派”的最大特征就是“寫生化”和“生活化”。覃日照隨手指著一副名為《踏浪歌》的畫說:“去桂林找譚徽,看到這處景就走不開了,記得那天正大暑,我把畫板支在路邊,光著膀子開工。后來實在熱得受不了,干脆把褲子也脫了,一頭扎進漓江里,水里頭打兩個來回,上岸繼續畫……”
“透氣”的山水田園,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王維——“誰知草庵客,曾和柏梁篇。”覃日照說,他已經記不得自己多久沒進過畫室創作了。
“這次帶來的畫全是在山上,河邊,草堂子里畫的,我就喜歡去外頭‘喂蚊子’,畫室里,局促的難受。”他們不帶相機寫生的畫家,沒有任何一幅畫是來自于觀景以后的創作。有人說覃譚二人是創新者,但在覃日照看來,他們是“回歸者”。“畫里即使不用水墨技藝,但詩意棲居,席地作畫的水墨態度常讀常新。”
譚徽: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看過很多向日葵的畫,原來,夏日陽光下盛放和耷拉下花瓣的向日葵,還可以如譚徽的《光色》那樣,有靈氣,似笑似倦,似樂似憂。
“我對這個時代的表達在‘反差’”,譚徽說話輕聲細語,如他畫里的水中青荇,三兩株野花,一堆掉釉的花瓶。所謂“反差”,顯而易見的是“鬧與靜”,更深的臆向就在“壓抑與宣泄”了。
“覃日照帶我去過一次酒吧,朋友說,來這里的人都是為了發泄情緒,可是我卻在封閉的暗室里感到壓抑。或許,讓人最有宣泄欲的地方是自己最熟悉的地方,那么,我這輩子就該守著漓江邊的老宅子了。”
譚徽說,如果沒有成為畫家,那她一定能做個更出色的園藝師。“土生土長的桂林人,耳濡目染后都會對草木魚蟲特敏感。”詞畫同家,都是“曲折盡人意,輕巧尖新,肆意落筆。”與李清照何其相似。
寥寥幾筆畫下一株被風吹伏的茉莉,“因為它就長在朋友家的院子里,我循著香找過去,發現它幾乎要凋零,寫生者最喜愛的瞬間就被我找到了……”一副扇面的茉莉圖,更大的留白用行楷寫了兩句詩詞——“同是沐陽涂顏色,各自欣賞各自香”,譚徽自己的創作,用的是李清照《玉樓春》韻腳。
你、我、畫的“三角戀”
燈光淡雅的展廳,50幾幅色彩濃淡相間的畫面沿幾面墻依次排開,一半是覃日照的,一半是譚徽的。自幼拜入“漓江畫派”同一個師門學習,兩人美妙關系讓人想到了金庸筆下的令狐沖與岳靈珊,“丹青輝映,琴瑟和鳴”。往左,自在山水,向右,庭前花木,男人的開闊爽朗,女人的恬淡溫情,情侶畫家仿佛就在白墻上面面相對,展開他們心性交感的輕聲對話。你我游走其中,企圖把南國的別樣情致“打包回家”。
生活中,一對情侶有沒有“夫妻相”,外人一望便知。而在藝術創作中,這種“夫妻相”卻是藝術家們極力想要避免的。“說同行相輕也好,說怕受到對方風格影響也罷,畫家之間戀愛其實困難頗多。”2008年前后兩人曾有過一段時間的共同創作,覃日照回憶那段經歷不住的搖頭:“形式上的結合效果太差了,以至于,從那以后我們再也沒有一起畫過同一幅畫,一次也沒有再配合過。”
覃日照這樣評價自己的伴侶:“她會順著你的思維來幫你解決問題,我就能聽懂。而其他同行則會從自己的思維去評點作品,那樣的交流自然不如和女友順暢。”譚徽說:“我們之間從未有過互相批評,既然對方是自己最欣賞的人,那么他的哪一件作品不是完美的呢?”
與譚徽一同在月湖邊散步,心里有個疑問便拋給她“作為畫家,最美的畫面,你找到了嗎?”
她沒有思考,脫口而出:“當我把新的畫作送到覃日照的面前,他會為我的每一幅畫命名,題款。而我就坐在一旁,等,等他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