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窯

我在20世紀90年代中期玩過幾年明清瓷。那時候，山西的東西多，還便宜，而星期天的古玩市場就在我畫室窗下。于是我沒事就在場子里溜達，用百八十塊錢就能買到清三代民窯精品，三百多塊錢就可買到一只完整的雙足康熙青花牡丹大盤。現如今，明清官窯漲成了天價，民窯漲得也讓人吃驚。

在玩過一陣之后，我覺得青花、粉彩輕浮，不再喜歡，于是轉向了老窯瓷器。老窯的東西，在20世紀90年代的山西古玩市場上很少，不值錢，沒人搗鼓。現在大家都知道老瓷的價值，價錢也今非昔比了。

太原的星期天古玩市場自從半坡街遷至南宮，多年一直沒變。前年我家搬回了這里，去古玩市場如同上趟廁所一樣方便。只是現在的南宮市場早已不堪入目，滿場子假貨，賣家也全都變成了撂地攤的河南農民，想在這里買件真破爛都很難。

歷史上的山西老窯很多，可能全國除了河南，就數山西了。尤其在遼、金時期，山西有大大小小幾十座窯口，大都屬定窯與磁州窯系，沒一座官窯。相比之下，霍州窯在全國還算有些名氣。我在霍州呆過十年，工作的地方就離窯址不到二里路。霍州窯原先叫彭窯，是仿燒定窯的，又稱“新定”。“新定”制作精良，胎薄釉亮，尤其白釉瓷，釉色白凈得很。我見過許多“新定”精品，在我看來，這些瓷器一點也不輸于定窯，只是被被定窯的名氣給蓋了。

前幾年我也買過幾個“新定”小件，價錢都不低。現在，古玩商常拿霍窯的東西冒充定窯賣給港臺人。

雖然喜歡老窯瓷，但我入手研究太晚。

老窯瓷中我最喜歡越窯的東西，那是真正的大雅；定窯、汝窯也很好；磁州窯就粗糙，象村夫；耀州窯太矯情；鈞窯勾兌的故事太多，俗氣；龍泉窯肥膩；哥窯、官窯除了肥膩還瑣碎；湖田窯、長沙窯一般；吉州窯最俗不可耐；邢窯、建窯有古韻，不錯。

2008年，我在晉東南一位收藏老窯瓷的朋友那里買過幾件澤州窯的五代水丞。他喜歡畫，我就畫了兩幅小畫給他，他一高興就要送我一件邢窯帶“官”字款的白釉小罐。我當時客氣，沒拿。2011年，我聽人說他將所有的藏品都轉讓給別人了，想起那件邢窯白罐，有點后悔。

我覺得，玩老窯，玩的是那份古韻與大雅，什么名窯不名窯的，都不在乎——只要有那份氣質與審美在，即使地方小窯的東西，一樣喜歡。前年，老楊送我一件北齊青白釉茶盞，高不過6公分，胎骨細糯，釉水潤澤，氣質典雅，韻味古樸，是真正的小器大樣，我喜歡。

老楊說：“這東西好呀，皇帝用的，這就是當時的官窯瓷”。

看他說話的神態，不像是在開玩笑，是很認真的。果真如此，在我的藏品中那大小也算有件官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