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麻麻的長條方盒子,參差不齊沖向天,挨著長條方盒子的是矮小又不規(guī)整的灰房子,頹然地片散著,這便是長沙的老城區(qū)。川流不息的人群,飛馳而過的小摩的,過道不寬,私家車偶爾也會霸一下小路。長沙人愛熱鬧,喜喧囂,哪里人多就往哪里鉆。
文廟坪位于步行街一條大道走到頭的南門口。四通八達又依著商圈中心,轉(zhuǎn)個彎便拐進老中藏新的小街巷,逛逛衣服店,買買文具,吃點小食,消磨掉半天光陰。從黃昏緩慢進入夜晚時,文廟坪的夜宵生活也就開始了。
13年的大腦殼:老城街上的熱鬧
“這一帶從古至今就是吃喝玩樂的好地方”,夜宵店“大腦殼”老板的母親坐在路邊,看著一堆堆的人,晃了晃搖扇。9點,文廟坪學院街上已經(jīng)有很多人坐在店邊上點著涼菜啤酒小憩一會。學生,三兩閨蜜,球迷,中年男人,潮男潮女,從長沙的各個地方帶著一天的炎熱長吁涌入這條巷子,有一種散漫的“英雄莫問出處”之意。這里大大小小的夜宵門面幾乎都是家庭式作坊,最早的經(jīng)營時間可以追溯到1989年。那個時間軸上的文廟坪,長郡中學還是電影院,電影院邊又有舞廳,人們跳完舞,看完電影,喜悅未散盡,就到夜宵店里吃點涼菜,喝點啤酒。后來有了長郡中學,網(wǎng)友唐三思密達寫道:“那個時候的文廟坪以及周圍的街道并不像今天這般繁華,黃興路破破爛爛的就像鄉(xiāng)村集市一樣,五一文還是長沙最牛逼的文具店,新華書店里的老式柜臺散發(fā)著潮濕漚爛的味道……”
“13年,我的青春都在這里面了,哈哈!”大腦殼握這毛巾蹭了蹭汗水,笑著說道。從24歲開始跟家人一起經(jīng)營“大腦殼”,聊天中他掏出手機,笑哈哈地給跟家人一起看妻子剛生下來的孩子視頻。 “九幾年的時候,真沒這么繁華,也不知道為什么,也許是當時消費能力沒這么高,千禧年一過,生意就好了?!边@么多年,菜品幾乎沒有變過,涼菜,糖醋排骨,干粉干面,但在這里的客人熟臉的一大把?!昂芏鄟磉@的人,我是看著他讀書,畢業(yè),談戀愛,生小孩,還要呷個滿月酒!”正說著,夏老板沖過來問:“你買噠球不?”“冇啊!你類?”,大腦殼抬頭?!拔铱隙〞I不!”,說這話的夏老板,是大腦殼的??停?“認識好久就吃了好久”的類型,大腦殼順手抽來一張板凳,抄起一瓶啤酒,二話不說地喝起來。街邊的桌凳漸漸多起來,聊著聊著,夏老板碰個熟人,歡呼拼桌,兩個人的桌順勢變成5個,大腦殼笑笑:“經(jīng)常是這樣,原本兩個人的桌,吃著喝著酒變成10幾個人了!很有意思?!闭f著,兩個穿西班牙隊服的男人喊大腦殼結(jié)賬,“哎喲,這個天熱死了類!”“嗯咯,開始寡熱子熱噠!”西班牙球服男擦了擦汗:“但是噶雜糖醋排骨,真是很好吃,肉味香,糖醋汁感覺極好!今晚丹麥贏了,明天我們就來包場!”“哈哈,要嘚撒!”大腦殼翻著錢包,很是驕傲。
3元一張炸煎餅,吃到老長沙的細膩
10點半的光景,“推車黨”夜宵,悄悄地涌入這條擁擠的巷子,開心花甲、口味蝦、唆螺,聚集在水泄不通的文廟坪上。做炸煎餅的鄔師傅,慢慢地舀出一勺面漿,薄薄地鋪在平底鍋里,小心翻動,炸到慢慢金黃,輕輕翻個身,撒點芝麻。“你吃甜的還是咸的?要糟脆一點不?”鄔師傅問客人?!斑@條街很早前就有很多人做煎餅,有家姓楊的一直做煎餅,做了差不多20年。但現(xiàn)在沒人做了,一個餅至少花三分鐘,嫌太麻煩,我正好沒事做,就做這個唄。”一張薄薄的大餅,口感像蘇打薄餅,香脆可口,10年前是3塊,現(xiàn)在還是3塊。物價飛漲似乎沒在這塊煎餅上起什么作用,但鄔師傅搖搖頭:“小超市里的雞蛋,前一向是3塊6毛8,現(xiàn)在漲到4塊6毛8 噠,我這個里面是要放雞蛋才香的類!”
這個1979年頂父親職來到長沙的中年男人,一直就住在文廟坪的巷子里。早年從事服裝行業(yè),后來企業(yè)垮了,賣了8年的核桃,現(xiàn)在來炸煎餅。入夜時在巷子尾炸,晚上10點半就推車到夜宵集中地來。賺點小錢,養(yǎng)活自己和家人?!澳銈冏鲞@個采訪,是不是要取締這個夜宵攤啊?很多居民都說這里擾民,電視都上過好幾次呢!不過我覺得在這條街上住了這么年,真的習慣了這種氛圍,要是哪天不吵噠,會很不習慣?!编w師傅笑著遞來一張餅,擔心地說道。
擁有“道冠古今”的文廟坪,學院街長郡中學、三府坪一帶在清代以前為長沙府署駐地,而現(xiàn)今已然是長沙人把酒話桑麻的閑散地,從高樓大廈出來,拐進幽深幽深的巷子,步履瞬時輕緩,時間也忽然變慢,妙趣就在這嘈雜與厚重間滋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