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資者報》:在闡述創作轉向時,你說想面對和世界更廣大的交集。背離已經熟悉的軌道去建構新的可能,這個過程痛苦嗎?遇到過的困難有哪些?
向京:這其中肯定是有線索的,不可能一下子突然變了一個人。人和世界的關系一直處于轉動中,沒有固定不變的所謂支點。支點的變化給我開啟了一個更廣闊的世界,也給我帶來了更多的困擾。創作的方法或者是與世界的關系,也受到很多困擾。難處確實很多,每個人都有很多的局限。年輕人生命力很強,總覺得太多東西沒有嘗試。。
我老覺得人生是在一個限制里面,不管做什么,都是在這種限制之內實現。現在這種限制的感覺特別強烈,之前都是處在向前沖的愉悅狀態中。如果樂觀地來看,這也是年齡帶來的一種智慧,年輕時很多事情是靠直覺的、沖刺的,現在就像下棋一樣,要多想幾步。
《投資者報》:“這個世界還好嗎?”出來后,大家都在談論你的轉變,在你自己看來,變化最大的是什么?堅持的、未變的又有哪些呢?
向京:以前“我”是觀點的中心,而且我只認為這個中心點很重要,當然這個“我”不僅僅指我這個個體。如何認知這個世界,是因為有我存在,通過我的眼睛和視角去觀看世界。世界在變,但因為視角不變,所以很多觀點和態度是不變的,我無非是不停地確認我的觀點。
現在我更樂于去觀察世界本身,當然這個世界不見得是客觀的。我從來不相信有什么客觀的和現實的世界,我對現實性完全不感興趣,雖然我做的是很寫實的作品。這個世界是一個概念的世界,抽象的世界,是我們的處所。我現在更愿意去觀看、去理解,我覺得這是真正追問人活著的意義的更有效的方式和視角,包括我去觀察各種形態的人活著的狀態,這都是觀看的一種角度。我現在不要肯定,很多東西在觀看中誕生,我只是為了認知的一個深化。
我希望在有限的生命里面能夠達到我和世界成為一體這個境界,但現在還達不到。我希望能更多地去了解這個世界,我很愿意用“觀察、觀看”這樣的詞,你用這種姿態安靜地去看世界,自身的許多東西會被忽視掉。
《投資者報》:在發表獲獎感言時,你呼吁大家一同來關注和構建一個良好的藝術生態環境,特別提到藝術寫作、藝術理論的強化,你如何看待藝術寫作與藝術、藝術家的關系?
向京:實話實說,藝術家的知識結構和智力水平確實有限,他們只是某一類的生產者和勞動者,藝術家的創作常因直覺而具有前瞻性,而梳理和建構不是藝術家的工作,需要藝術生態的更加健全。扎實的理論不僅能更好梳理,也是藝術家的重要養料。我呼吁對藝術寫作的重視是因為行業太把藝術利益套現,藝術寫作長期處于弱勢,沒有生存的尊嚴,現在已經看到惡果。
如果藝術生態上的每一個環節都能盡力完善,最終將會編織成一個體系。在現在的藝術生態中,我們雖然老看到新藝術家誕生,但生命力卻很短,我們是在拼人數。我始終認為人到四五十歲,智力和認知才會達到最高值,但實際情況是這個歲數大多數人都沒有旺盛的創造力了,我覺得這跟建構體系的缺失大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