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沒律師了,但我一個人也要堅持起訴工商部門。我不僅僅是要拿回股權,我還要促進他們依法行政!”59歲的義烏人張向明堅決地說。
張向明是浙江稠州商業(yè)銀行(下稱“稠州銀行”)的自然人股東。2009年10月12日,稠州銀行為上市清障,強行清理了包括他在內的36名自然人股東的股權(本報去年曾作報道)。在漫漫“維權路”上,絕大多數人選擇起訴稠州銀行,而張向明則堅持起訴浙江省工商局,同時將國家工商總局列為共同被告。
“因為股權已經沒有了,不能依據物權法起訴銀行,嚴格意義上理應訴工商局違法登記,不依法行政。”張向明說。
“很顯然,這36位股東的權益是被侵害了。但其維權之路,司法途徑不一定能走得順暢。侵權人不好確定,會導致被告主體身份無法確定。”北京中倫文德(天津)律師事務所合伙人肖青律師向《投資者報》記者分析說。
事實果然如此。記者獲得的最新情況顯示,在歷經兩年多后,還在堅持恢復股權的人已減至12人,一部分人接受了庭下調解,一位獲得判決,但張向明的起訴至今還未被受理。而在這期間,張也與自己的律師產生了分歧,并最終分道揚鑣,以致一個人孤軍奮戰(zhàn)。
“我們這兩年走得很辛苦,心力交瘁,但張向明走得更艱難。”另一位維權人李冬玲感慨地說。
記者就此向稠州銀行董事會辦公室發(fā)出采訪要求,截至發(fā)稿,對方尚無合理解釋。
被剝奪的股權
要想上市,稠州銀行和其他城商行一樣,都面臨著股東人數障礙。
在股權清理前,稠州銀行股東包括34家單位和502位自然人,遠超《公司法》發(fā)起人股東在200人以下的規(guī)定。故而稠州銀行于2009年7月5日開始清理股權,由董事會向全體自然人股東寄送了《關于依法清理個人股權的通知》。
張向明看到通知后,立即向銀行方面表示自己的幾十萬股不愿轉讓,并表示愿意收購其他股東轉讓的股份。但稠州銀行沒有回應他,并在7月21日于《義務商報》上刊登了股權清理公告。
思忖之后,2009年8月24日,張向明自費在《義務商報》上刊登“嚴正聲明”,稱“沒有本人同意,不得以任何形式改變本人持有稠州銀行自然人股份的合法權益。對于銀行這次股權清理,如有自然人股東愿意轉讓股權,依據公司法規(guī)定,本人要求優(yōu)先認購部分自然人股權”。
最終張向明的聲明沒有產生效果。10月12日,稠州銀行對包括張向明在內的未接受清理意見的36名自然人股東所持有的股權進行了強行清理,股權由其他股東認購。不過,這36位原自然人股東無一人到場簽字,直到后來通過律師在浙江省工商局看到稠州銀行的登記材料時,才發(fā)現自己的名字從股東名冊上消失了。
行政訴訟遭遇“踢皮球”
要維權,難題卻出現了:侵權人到底是誰?稠州銀行?工商局?抑或是收購權一方的股東?
以李冬玲等為代表的一部分人起訴了銀行,走民事訴訟之路。
“雖然這一切都是銀行在操縱、主導,但是從股東身份的確認來講,應該是股東之間進行的訴訟,侵權人理應是購買股權的新股東,但訴新股東還存在問題,新股東的股權買賣協議又因沒有原股東的親自簽署而無效。”肖青分析說。
張向明則從開始就將矛頭指向工商部門,走上了行政訴訟之路。
“我感覺訴工商局也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原告股東身份的問題。從法理上來講,股東身份確認最有效的憑證應該是登記在企業(yè)的股東名冊,并由企業(yè)向股東出具股權憑證或出資證明書,而工商登記只具有將記載于股東名冊的股東向社會公示的效力。工商局辦理登記或者變更登記,只是依企業(yè)的申請進行,只要企業(yè)提交的手續(xù)齊全,工商局僅只進行形式審查而不進行實質審查。”肖青認為。
這使張向明的訴訟道路更為曲折。
他首先通過律師向國家工商總局遞交了行政復議書,訴浙江工商局對稠州銀行的企業(yè)登記不依法行政,提出判令撤銷2010年1月26日浙江省工商局違法核準稠州銀行變更登記行為。
但國家工商局并不認賬,該局在給張向明的回復中表示,稠州銀行提交的申請一是因公司注冊資本的增加而申請注冊資本變更登記,二是因修改公司章程而申請公司章程修正案備案。因此“本局認為,被申請人并未在2010年1月26日做出過核準浙江稠州商業(yè)銀行股份有限公司股東變更登記的決定”。
肖青表示,如果真像國家工商總局所稱,浙江省工商局沒有進行股東變更登記事項的話,那是企業(yè)沒有申請對股東進行變更登記,因此,浙江省工商局是不對股東變更事由承擔責任的。“但工商總局的說法有問題,因為小股東原先是一定會記載到股東名冊中的,只是后來強制清理的時候,被強行轉讓給了其他單位或個人,受讓股權的情況應該在工商局進行了變更登記,即然進行了變更登記,就應該視為股東變更已經登記了。”
對張向明的訴訟路,肖青很不樂觀,她認為對股東變更是否有問題的確認權,很有可能會被工商局踢到法院,要求當事人進行司法確權之訴后,工商局再做撤銷;而法院也很容易因證據不足將其駁回,最后就成了“踢皮球”。
事實上,張向明的確在面臨這樣的困境,起訴多次被法院駁回,要么是因為所訴主體不適格,要么是證據不足,要么是材料不全。
“法院總這么拖下去的一個結果就是,我將過了行政訴訟時效期。”張向明說。
奇怪的股東大會
照目前結果看,似乎如果選擇銀行作為起訴對象,或者選擇調解的話,將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從記者獲得的浙江義務人民法院發(fā)的幾份民事調解書看,王煥榮、胡昌涌等幾位股東接受了法院調解,最終與被告稠州銀行達成協議,將于2012年6月30日前恢復股權。
李冬玲則是收到了法院判決。“拿著判決書我心里踏實,調解的話,如果到了時間不給恢復股權怎么辦?”李冬玲說。
然而,不論是法院調解的還是判決的,都稱稠州銀行方面對其表示過,將召開股東大會,對這12名股東身份是否恢復列入議案,在股東大會上討論。
“這不是很奇怪嗎?我們都是最原始的股東,現在卻要另一部分股東討論我們的股權歸屬問題,股東大會沒權利說把股權給誰或把誰的股權收掉吧。”王煥榮說。
另據張向明反映,自稠州銀行改制為股份公司后,再沒有參加過股東大會,而且每次的股權轉讓、增資擴股從未收到過書面通知。而張向明本是稠州銀行最原始的股東之一,當時占1.1%的股權,現在僅有0.06%的比例,“而我從未放棄過配股的認購權。”張向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