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克爾的困獸之斗

過去幾周，德國總理默克爾2005年的競選曲目——滾石樂隊經典之作《安琪》中晦澀陰郁的歌詞，很好地隱喻出德國對歐洲貨幣聯盟的幻滅感。

安琪啊安琪，心中那片片烏云何時散去？

安琪啊安琪，我們的路將去向何方？

沒有愛，也沒有錢，

你不能說我們已經滿足，

但是安琪啊安琪，

你也不能說我們從未努力過。

安琪，你是如此美麗，但此刻我卻要失去你了。

脫歐恐懼大幅降低

隨著歐洲最麻煩的“問題兒童”希臘舉行議會選舉，人們對希臘退歐的恐懼達到了一個峰值。幸運的是，強烈支持歐元的新民主黨贏得了多數席位，獲得重組不穩固聯合政權的機會，這減少了希臘退歐的恐懼。

這一新上臺的右傾政黨將很可能會與前執政黨泛希臘社會主義運動，以及少部分的民主左派聯盟組成聯合政府，受命讓希臘建立起更加穩固的金融根基。與號召完全反對德國緊縮措施的激進左翼聯盟政黨相比，新民主黨和泛希臘社會主義運動則尋求協商探討金融救助計劃中的條款，而這一計劃在過去的兩年間使得希臘銀行一直處于“浮游”狀態。

盡管左派政黨聯盟在大選中的表現令人印象深刻，僅落后于新民主黨3個百分點，但選舉結果還是將減輕不少德國激動者的擔憂。針對這一大選結果，德國國內領先的商務日報德國《商報》刊發了這樣的大標題——“期待理性的勝利”。

新民主黨內外交困

不過，希臘的“瘋狂”因子依然存在。此次大選中，希臘極右翼黨派“金色黎明”得到了議會中18個席位。金色黎明發言人伊利亞斯·卡斯迪亞里斯在本月初希臘的一次電視政治辯論中掌摑了一名政治對手，而且還是一位女性。在周日的選舉前發言中，他還試圖將這一恥辱性舉動描繪為某種程度上對民意的反映。他說，“從街角的咖啡店到社交媒體網站，我都能聽到人們這樣的言論：為什么我們不讓卡斯迪亞里斯直接與默克爾對話呢？”

金色黎明以及反對歐元的人士或許輸掉了周末的選舉，但一切是否會好轉？

總額1730億歐元（約合2186億美元）的第二輪救助方案內容之一，便是希臘同意大范圍削減開支，包括猛砍養老金以及公務員崗位。縱觀希臘國內大范圍的勞動力騷亂，盡管新民主黨因周末的獲勝而歡欣鼓舞，但是面對執行改革，他們也將走過一段極為艱難的路程。為了協調因希臘遵守救助計劃而引發的問題，新民主黨領袖薩馬拉斯正在尋求對財政緊縮方案做出改變。

首先，德國想要在這場看似永無終點的希臘鬧劇中重塑一定的確定性。從默克爾的角度出發，如果希臘想要留在歐元區，便必須切斷對德國援助的依賴關系，同時改革其僵化的勞動力法案，并大幅整改其極度膨脹的官僚主義。

如果希臘人不執行這些策略，他們會發現德國人想要讓希臘留在歐元區的意愿大打折扣。畢竟，在危機達到頂峰的五月中旬，是默克爾發出了響亮的留存提議：“如果希臘決定違反協議規定，那么歐洲與希臘之間對于歐元的團結一致性將會終止。”

與此同時，德國政客，都在敦促歐盟終止希臘的歐元區成員資格。周末這次相對積極的選舉結果并沒有平息這些呼聲：前德國經濟部長、現自由民主黨領袖布呂德勒在接受柏林《每日鏡報》的采訪時表示，歐元區只有在16個成員國形勢下才能生存，而不是17個。他呼吁，如果希臘未能執行它所應允的緊縮財政改革，德國政府要結束其對希臘的支持。

周日當天，默克爾祝賀薩馬拉斯的獲勝，并在其大選后發言中表示，希望希臘遵守緊急救助協議規定。

德國更像是一個監工

從默克爾的角度而言，她已經盡了最大努力來維持希臘與歐元區之間殘破的聯結。希臘大選前一天，她直接加入進了選舉過程，并向希臘的選民們特別呼吁：“希臘明天的選舉能否迎來一個承諾遵守約定的政府，這至關重要。”

但是默克爾維持歐元區完整的呼聲，卻并沒有為她在歐洲贏得許多朋友。在負債累累的首都城市看來（包括雅典、馬德里和羅馬），德國更像是一個監工，緊緊盯著各個政府來實施那些他們被迫施行的財政緊縮政策。而且，歐洲大陸上的其他國家，正在極力迫使德國為了維持歐洲經濟的團結性而做出讓步。

這一點在法國最為明顯，默克爾的老搭檔、前法國總統薩科齊被社會黨領袖奧朗德所取代，而后者面對危機似乎盤算著不一樣的劇本。新官上任三把火，奧朗德上臺伊始便扭轉了薩科齊的改革，即刻將法國人的退休年齡由62歲降低到60歲。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在2007年，默克爾與社會民主黨的大聯合政府頒布了極為痛苦的改革法案，將德國的退休年齡由65歲提高到67歲。

默克爾被法國人的舉動驚呆了，她對法國的經濟報告發表了激烈譴責：“如果想要在過去十年中尋找德法在單位勞動成本發展中的實例，那么來看這個，在千禧年初德國看上去更差勁一些，或是最多跟我們的鄰居法國在某些方面不相上下。然而現在，歐洲必須討論法國與德國經濟實力差距越來越大的問題。”

默克爾的堅持

不過，我們也有理由相信，這位精明實際的德國總理，將會反對來自巴黎和雅典的讓步要求。

一方面，她絕無意愿屈服于所謂的“Drachmail”——希臘左翼激進聯盟黨領導人亞歷克西斯?齊普拉斯的警告，稱希臘回歸舊有貨幣德拉克馬將會導致德國市場的不穩定，甚至影響整個歐洲市場。

另一方面，默克爾也意識到，她不能將德國財政體系完全暴露在上億美元的高風險希臘債務面前，不能永無止境地向一個不負責任的模糊的雅典政治體系提供救助。就在本月，評級機構穆迪降低了六家德國銀行的級別，原因是“來自歐元地區債務危機中不斷增長的風險所帶來的進一步沖擊”。

默克爾的沒有免費午餐政策或許與希臘和其他歐洲國家相處不來，但是她的工作卻使得德國經濟遠離了金融動蕩和持續折磨南歐的高失業率，對此，德國的選民給予了她信任。

德國是歐洲最大的經濟體，而且它將繼續擔任歐元區的金融引擎。在2013年連任競選之前，默克爾的民意支持率表現得相當穩固，多數德國人都視她為貝爾托?布萊希特戲劇中的具有一種“母親勇氣”特質的人物。

在希臘人“勒索”柏林政府，整個歐元區又無窮盡地希望希臘還清債務的情況下，唯一與默克爾在德國政策上分道而行的德國人是左翼黨，該黨派由好戰的西德工會會員、幻想破滅的前社會民主黨人士，以及被政治遺忘的前東德共產主義者組成。

然而，一邊是恣意放蕩的法國，另一邊是交替呻吟乞求的周邊國家，德國人似乎更可能采取一種困獸心態。最終結果是，雅典很可能不得不經歷另一輪緊縮期。

隨著希臘人在與德國人的經濟戰爭中逐漸失利，他們或許寄希望于在足球場上一雪心頭之恨。6月23日舉行的歐洲杯四分之一決賽中，希臘對陣德國，這是一場不同尋常的比賽。但是對希臘隊來說，可悲的是，德國隊依然十分被看好。

（文章選自《外交》雜志網站 于帥帥 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