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價起飛

2011年10月19日，亞洲乃至全球運營最為成功的廉價航空公司亞洲航空（以下簡稱“亞航”）正式開通武漢至曼谷的定點直飛航班。短短幾個月內，亞航先后獲批并開通4條中國二線城市出發的國際新航線。

覬覦中國廉價航空市場的絕不僅僅只有亞航一家。新加坡旗下酷航于2012年8月中首航天津-新加坡航線，隨即又宣布，將于11月新增沈陽、青島兩個目的地。而同樣走“廉價”路線的韓國濟州航空，于2012年6月22日首開中國內地跨境航線，推出仁川-青島航班，每周往返7次。事隔不久，濟州航空的飛機也開始頻繁起降在煙臺萊山國際機場。

繼2005年由亞航領航拓荒中國廉價航空市場之后，海外廉價航空的二輪攻勢在2012年大張旗鼓地展開。一時間，一直在廉價航空領域獨立求生的本土代表選手春秋航空，忽地冒出了一眾“洋”戰友，有望在贏得更多中國消費者認可的同時，共同做大市場；而另一方面更多競爭對手的出現，也有利于本土業者在激烈的對抗下取其精華，增強自身競爭力，繼而推動中國本土廉價航空業的發展。

2012年3月，三大國有航空公司之一的東方航空（600115），宣布與澳洲航空旗下捷星聯合成立香港地區首家廉價航空公司，目前其還在等待審批過程中。這其中透露出的端倪是，有國外廉價航空公司的“珠玉”在前，依托中國旅游市場廣闊的發展前景，在歐美乃至東南亞頗受游客青睞的廉價航空，顯然也開始進入國有航空公司的掃描“雷達”。雖然依然面臨著不少政策障礙以及市場現狀的限制，但料想其乘風而起應該只是時間問題。

撐起1/4片天

廉價航空，顧名思義，最大的特點和優勢就在于便宜的機票價格。倘若在2012年國慶后的首個工作日即預訂2013年1月深圳至曼谷的單程機票，亞航網站上的含稅起價是780元，而“去哪兒”上，各家航空公司的報價基本都在1500元以上。整體而言，廉價航空的票價水平比普通航空公司低20%-40%，有時差價甚至可以達到70%。省下的真金白銀，便是廉價航空擄獲消費者芳心最有力的殺手锏。

依托低票價的模式，美國西南航空成為了航空業走向廉價的引路人，2011年其客運量已突破1億人次，以此標準來衡量成為美國最大的航空公司。而上世紀90年代中后期才崛起的歐洲廉價航空公司，如今數量已經超過50家，掌握了區內40%左右的市場份額，瑞安航空和Easyjet兩家先鋒各自擁有近300架和超過200架飛機，以及逾1500條和600條國內、國際航線，合計年客運量接近1.3億人次。

從世界范圍來看，航空中心（Centre for Aviation）的數據顯示，2001-2011年的十年間，廉價航空的勢力已經從最初的8%擴張到26%（表1）。為了和廉價航空爭奪客戶，類似英航（British Airways）和漢莎（Lufthansa）這樣的大型航空公司不得不在短途航線推出了簡化服務的低價機票。

低成本生存術

在可控成本僅為20%-30%的航空業，廉價航空究竟是如何做到低價而盈利，甚至迫使大型航空公司出招應對的？當年西南航空開創的低成本模式采取了數項關鍵的措施來壓低成本，其歐洲后輩依葫蘆畫瓢，在悉數繼承的基礎上有所發展。如今，絕大多數的廉價航空都遵循著類似的原則。

作為歐洲上空最大的廉價航空，瑞安從多個渠道入手，開源節流。其2011財年的收入突破43億歐元，凈利潤率高達12%，盈利能力遠好于英航、漢莎等航空公司（附圖）。首先，瑞安航空大批量采購同型號飛機，在獲得較高折扣的同時，降低培訓和維護修理費用。2012年3月底，瑞安總共擁有294架波音737-800型飛機，并又預訂了11架。其次主打短途直飛航線，從而提高飛機的調度效率。起到同樣作用的，還有盡可能租用二級以及區域機場，因為這些機場相對空閑，不僅可以壓縮起降等待的時間，并且費用優勢也十分明顯。此外，通過瑞安官網訂票的客戶量高達99%，節省了一大筆中介費用，而完全網絡化地自助登機的實施，不僅節約了人力開支還降低了紙張等原材料成本。

廉價航空其他“摳成本”的方式還包括：取消頭等艙及商務艙，從而盡可能增加飛機的座位數量；把地面和客艙工作人員在可能的范圍內壓縮至最低標準，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有些廉價航空不會雇用專門的清潔公司，客人下機后的清掃任務都會由空乘來完成。傳統的航空公司通常需要115人左右的團隊來服務一架飛機，而西南航空卻只需要80人。

除了節流，廉價航空還把原本傳統航空公司的“無償服務”改成“有償項目”，以獲取更多的輔助收入。從西南到瑞安再到亞航，不提供免費機上餐飲早已名聲在外，旅客有需求時可向空乘購買。適當增加一些飛行紀念品也是不少廉價航空使用的招數。此外，這類航空公司通常都設有免費行李的限制重量，超過某一標準就必須付費托運。甚至，有些航空公司對旅客自主選位都收取一定的費用。瑞安的財報顯示，2011年，其艙內輔助收入比上一年增長11%至8.86億歐元，占到了總收入的21%。

近幾年，為了增強自身競爭力，廉價航空也開始進駐一線機場，挑戰長距離航線并更多關注商務旅客。在法國戴高樂機場、日內瓦國際機場等地，如今都能看到瑞安和EasyJet的飛機，有些一線機場甚至開辟了管理費較為低廉的候機樓專供廉價航空公司使用。而以往專飛中短途的廉價航空也開始在長距離航線上復制低成本模式，亞航早在2007年就成立了專走長距離的亞航X（AirAsia X），新航集團在旗下原有勝安、虎航兩家廉價航空公司的基礎上，又專門成立了運營中、長途航線的酷航。另一方面，原本受背包客青睞的廉價航空逐漸吸引商務旅客的視線，2011年EasyJet的商務旅客人數增加了100萬至950萬，已經占到乘客總量的20%左右。為他們量身打造的可更改日期的機票，其價格包括了一件托運行李及優先登機權。

中國天空的廉價夢想

歐美廉價航空公司的崛起源自航空業政策的放寬，而其快速發展則得益于經濟和社會整體環境的支持。21世紀初，亞洲的廉價航空業也開始復制歐美的成長模式。2003年開始，低成本模式在亞洲天空大行其道。雖然起步遠落后于歐美前輩，但迄今也有50多家廉價航空公司在亞洲天空飛行，數量規模與整個歐洲不相上下。2012年迄今，已有三家廉價航空在日本起飛，新加坡酷航、泰航旗下的微笑泰航（Thai Smile）以及亞航的菲律賓分公司均在年內成為乘客出行的新選擇。

當然，它們中最為成功的還是亞航，2011年近3000萬的客運量使其成為亞洲第四大航空公司，13%的凈利潤率甚至超過了當年的模仿對象瑞安航空。同時，在中國市場，亞航也是第一個“吃螃蟹”的海外廉價航空公司，2005年就首開廈門航線。在其之后，新加坡欣豐虎航和澳大利亞捷星航空也先后進入中國市場。而從2011年開始， 海外廉價航空開始發動二輪進攻，先行一步的亞航迄今已經覆蓋了中國10座城市，而除了虎航和捷星之外，韓國兩家廉價航空以及新成立的酷航都鎖定了中國的廉價航空市場（表2）。

海外廉價航空相中的，無疑是潛力巨大的中國廉價航空市場。以出行乘客人數來衡量，2009年亞太地區已經成為全球最大的航空市場，而中國也早已超越日本成為這一地區第一大市場，區內38%的乘客出行以中國為出發地或目的地。中國民航總局的數據顯示，2011年共有2.64億人次乘飛機出行，而到2030年這一數字還將翻六番。在這其中，中投顧問的研究報告預測，中國內陸所有通航航線中，有超過7成、約780條航線適合由廉價航空公司經營。到2013年，內陸航線的25%客運量會由廉價航空業取得。

只是，與廣闊的市場前景和還算熱鬧的外資相比，本土的民營廉價航空公司則稍顯落寞。2004年9月，《國內投資民用航空業規定》草案出臺，民營資本參股航空業松了綁。此后，春秋、東星、奧凱以及鷹聯四家民營航空公司共同起飛，試水廉價市場。然而后三家都屬曇花一現，只留下中國第一家低成本民營航空公司春秋航空苦扛低成本的大旗。

獨自求生的春秋航空，背靠年銷售額約30億元的中國最大境內旅游公司春秋旅行社，一力奉行歐美前輩的“摳成本”總方針，交出了一份較為出色的成績單。自2005年7月首航以來，陸續開通了50多條國內航線，并在翱翔藍天5年后迎來了首條國際航線。據春秋航空發布的最新數據，其平均票價比國有航空公司低近33%，平均客座率為95%，2011年凈利潤達到5億元。

飛行障礙

盡管自西向東，全球各大廉價航空都在過去十年里取得了長足的進步。但整體而言，在整體盈利水平頗低的航空業，廉價航空絕非一門容易的生意。1978年美國放寬對航空業的管制后， 短時期涌現了34家廉價航空公司，但它們中有32家都消失在了天空中。2003-2006年，歐洲超過50家廉價航空破產或被收購， 這幾乎與今天歐洲的廉價航空公司數量相當。

在中國，來自市場和政策的雙重壓力更是給廉價航空展翅高飛的夢想設置了不小的障礙。2005年，三家海外廉價航空公司試水中國市場之初，就曾因消費習慣、政策限制、航空管制等因素面臨“水土不服”的考驗。如今6年過去，春秋航空依然不時面臨著諸如2012年上半年“黑名單事件”的紛擾。國內乘客在享受低票價的同時，仍有不少人無法認可廉價航空不配備餐飲的差異化服務模式，更不能接受航班延誤或取消得不到任何賠償的事前協議。乘客同樣需要時間接受的，還包括以網絡訂票代替早已習慣的呼叫中心，以及沒有登機廊橋的偏遠登機位？？？？而這些都包括在廉價航空公司的低成本“秘籍”中。

更為關鍵的是，中國的航空市場雖然在逐漸開放中，但政策制約依然是廉價航空沖上云霄的主要障礙。在三大國有航空把持民航市場的背景下，且不說成立新航空公司的申批難度，小型、民營航空公司的生存本就不易。再加上，民航局要求廉價航空與傳統航空公司一樣必須配備完整的負責機構，增加了廉價航空大幅降低管理成本的難度。

而廉價航空要想獲得相應的航空基建設施和航班時段資源都非易事。在中國，一個目的地城市通常只配備一個樞紐機場，在歐美十分普遍的二級機場和私營機場則難覓蹤跡。一方面是沒有二級機場可用，而另一方面，使用樞紐機場就需要支付昂貴的起降費，飛機的調度效率也會因機場的繁忙而被拉低，廉價航空的“低成本”經著實難念。相較之下，新加坡樟宜機場開辟了為三家低成本航空公司服務的新航站樓，而新加坡、馬來西亞、泰國等都已開始籌劃建立二級機場，甚至鼓勵私人投資進入機場建設領域。

不過，面對廉價航空廣闊的市場空間以及對經濟的拉動力，正面的信號也在增加。東航合資組建廉價航空公司是其一，亞航長航線的飛機繼春秋和捷星后進駐首都國際機場是其二。此后不久，國家民航總局局長李家祥在《國務院關于促進民航業發展的若干意見》新聞發布會上表示，民航局將通過放松價格管制來推動廉價航空的運營模式發展。雖然至今未見相關政策出臺，但有消息稱，2012年8月初，該局已派遣考察團去亞航總部取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