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飲盡的鄉愁(組詩)

我在一首小詩中感覺到了疼痛

我身陷一首小詩之中。她開滿了

桃花、月光和淡淡的槐樹清香

長著透明的翅膀，偶爾發呆

就棲落在鏤花的窗欞

我和她一起飛，看到的都是

熟悉的場景。父親總是在春天

閱讀遍野的山花，母親的眸子一次次

被風吹亮。露珠

安靜地洗著一壁藤蘿，炊煙流滿

碧水旁的山川

可是，我卻怎么也發不出

和她一樣清淡的聲音。城市里

喧囂的車聲，纏繞著我曾經的單純

曾經的山是模糊的，曾經的水是模糊的

還有我，曾經的鄉村

一滴淚有著怎樣的深意。酒已三巡

我搖動夢的枝葉，摘下遍野的茶花杏花和

白色的玉蘭。懷中滿滿，卻不知為何

悵然若失

無法飲盡的鄉愁

我站在城市上空的云端眺望

酒吧的爵士樂，KTV的喧囂

縱橫交錯的網絡和迷亂的酩酊

織成濃濃的迷霧，阻住目光的去路

試著合上雙眸。我看見

一縷霧靄，幾抹遠山，哥哥斜坐在牛背

他的笛聲，濺起江面上的魚影

我聽見白玉蘭花羞澀輕柔的笑語

是梳著兩條小辮子的我

在江堤，輕巧的足音

云兒收攏翅膀，我永遠的鄉村

還是炊煙剛剛洗過的模樣

我在一張素白的紙上，寫下胭脂馬兒

的蹄聲，畫上兩葉春意

三瓣花香

夢中的梔子花薔薇花牽牛花木棉花

就在素白的背景里開了

我滿面通紅，猝不及防

春風嬉笑著拂弄柳枝，和著月光

釀就一盞濃郁的醇香

在云朵里醒來。桂樹下

我用盡所有淚水，卻無法飲盡

這濃洌的鄉愁

策劃一場浪漫主義的別離

我不過是一朵蓮花，誤入了時光

不是一定要這樣——

我哭著來到世上，你們在笑

我笑著告別厭倦了的凡塵，你們

在哭

那一日，我的白衣安靜

要有一輛闊大的花車，開滿白色的蓮

我要住進一座新房子，一定要是

量身打造，有鏤花的窗

可以傳出，叮咚的琴音

要有幾個小格子，放進那朵藍色的蓮上蓮

還有兩枚銀簪，一枚，有著青花瓷的墜子

一枚，墜著一滴夕陽

那個最愛我的人，要騎著晶瑩的白馬

向黛玉借來她的香鋤，給我建一座

最美麗的花冢

開滿清風、月光，和

一句句清雅的詩行

我要住在那池，夢里的蓮塘

每當暮色初合，便襲來

淡淡的清香……

游進一條叫做京的河

白色的魚，游進一條叫做京的

河。槐樹熄滅了花

淡香的燈籠，是一叢叢

碧綠的珊瑚

單純的鰭，在林立的礁石中尋找方向

幻想著有一天，水落

石出。

其實，離太陽最近的地方

也有礁石的影子

我在一處叫做四合院的河灣

靜靜泊下來。聽哥哥有些

失色的唇語

他這么多年一直游在這條河里，有些

疲憊，經常迷失

越來越多地咀嚼“無奈”這個詞語

我和一株素色的水草擁抱，聽她

用妙曼的腰肢，講述那樣單薄

水泡一樣容易幻滅的

戀愛

我看見左手和右手爭執，然后

和解，用最簡單的方式證明著他們已

墜入紅塵

玉一樣純凈的鱗片，用淡淡的光

想起游過的那么多的河。河里發芽

的月光，是童話里的精靈

聽見一個聲音在說，你游吧

游吧，無論怎樣都只是一條魚

而我，是你的

江湖

海灘棕櫚樹

離開你們很久很遠了，春城的樹影

潔白的宋詞，和宋詞里盛開著的

那朵月光

雨還在下，細弱，輕盈，如同潛生暗長

的詩歌。是誰，拿走了我的花傘

海波浩渺，似乎只為了注釋

那只孤獨的帆影

我用一盞咖啡的香氣思念。

異域的音樂，撫摸繡滿詭異花朵的短衫

和中式的裙裾

翩然而來的，是飄渺的舞聲

蕾絲披肩，染上了妖媚的唇色

棕櫚樹樹葉闊大，霸道地攔住目光的去路

我看不見海上遠遠的舟楫和舟楫上

唱歌的漁夫，憂傷和渺茫的歌子一樣

細若游絲

我用清秀的手指，捻起一枚枚詩情

放進那只細瓷的杯盞

淡然的香氣就這樣氤氳開來

填充了所有，寂寥的空間

多好。我們。

有詩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