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提名:《北方的空地》重慶出版社
作者:楊柳松
提名理由:
人類首次以自力方式橫穿大羌塘無人區,羌塘,地球上獨有的超級荒原,當我們熱衷談論偏遠的阿里和熱鬧非凡的可可西里時,對這片酷寒的高原依然陌生得不知所措。一個人,推著200斤的自行車,歷時77天,經歷了一場我們無法想像的艱苦旅程。這是人類的又一個奇跡,工業文明并未完全束縛我們的血軀。楊柳松不炫耀,保持低調,敘述平淡,文字樸實,可他越是平淡和樸實,你越能感到那種噴薄而出的激情,如高原日出般壯美。看樣子,還是個堅韌而幽默的家伙。我們看到,翻騰的晚霞里,是他寂寞的身影,與野獸荒原為伴,可稱大俠。還是個儒俠,有顆平常心。
超越這時代
小毛驢0024>撰文 楊柳松>供圖
如今,珠峰商業已經很發達,很多普通人花費二三十萬人民幣,就可以并不太難地實現地球最高峰所謂的“征服”夢想。也不僅僅是珠峰—當科技發展到今天的時代,裝備、地理、交通、信息咨詢等這些系統性的環境因素都異常發達,地圖上的空白之處幾乎已不復存在,這個地球已基本無險可探。但在藏北高原,至少未來一段時間內,還留有諸多的空白。這本是無人知曉的土地,雖然幾十年前“地圖上已經沒有秘密”(洛克),這一地區僅為稀少的藏北牧民所了解。在外界,在傳統社會獲得知名度也是近幾年的事情。前幾年,社會上享有最高曝光度的“可可西里”—甚至宣稱可可西里“無人區”已正式對游人開放,生態旅游每年游客數量將限制在1000人以內。為保護可可西里原始的生態環境,每批團隊游客數量將限制在15人以內,游客將在五六天的行程中沿巡山路線觀賞雄渾神秘的雪山草原,了解高原珍稀野生動植物,感受巡山隊員的巡山生活,開展各種環保活動。
荒原如此野性。人類野性勃勃的欲望被驅動。羌塘荒原呼喚聲,誘引著想做生態經濟開發的有關部門,誘引淘金者和盜獵者,誘引科學家如夏勒,也誘引楊柳松、丁丁(丁丁、老茍兩人組在2009年南北單車穿越羌塘,36天1100公里)這樣的新時代探索者。大羌塘,或所幸它的高海拔、極艱苦的條件,對開礦、放牧、移民等設定了人類不可居住的門檻。這樣艱難的生活條件,使它的“被大開發”腳步緩慢。
不管怎樣,索南達杰、扎巴多杰、才嘎,尤其野牦牛隊、可可西里管理局等,這些在該區域工作甚至為之獻身的人們,不能被忘記。其實,那些盜獵者,在人性方面也并非那么歹毒,很多人是為了生活所迫,往往在拿命搏錢。
楊柳松的《北方的空地》,不是虛構的文藝,更不是一個虛構的作品。如果從體力、裝備等物質層面去比較,或有后人效仿,抑或并非太難的事情。近10年來,有歐美探索者,已多次人力穿越羌塘。今天,和赫定時代相比,楊柳松、丁丁等國內外探索者們擁有精良的戶外裝備和地理信息包括GPS,但人們不可能像當時那樣獵食并驅散猛獸。他們心理成熟、為人低調,如對于“第一個騎車穿越羌塘的中國人”,也輕笑這不過一個噱頭。他們首先骨子里追求遵從他們內心的渴望,因為藏北大荒原在呼喚他們。我曾在可可西里荒原邊緣生活過兩個多月(索南達杰自然保護站),讓我深深感受和熱愛荒原的美麗。羌塘,廣袤的荒原,古老而年輕的土地。
“不只是一種個人探索”,“通過探險,攝影,沉醉于不同的文化當中,我希望能把我們美麗星球不為人知的一面展現給世人。”
“我們有責任保護它,從而重新認識我們的文化,重新認識我們自己。”
”徒步、騎車和推行這樣的荒原,因為進去容易、下腳沒什么技術門檻,所以徒步其實往往存在更潛在的風險。”
這樣的羌塘穿越,絕對不適合“普及”,這是一個要命的地方。平均海拔超越5000米的羌塘穿越,畢竟是一個高風險的事情。膽子大了,需要體力和技術,還需要冷靜思維。此外,也需要運氣。
對于《北方的空地》,在這里,我不吝要加以很高的評價和贊賞,這是一種視野、一種想像力與創造力,或傳統古話說“膽識過人”,這是一個壯麗的旅程,一個深厚的探索。 “77天單人無補給徒步橫穿大藏北無人區”,“北方的空地,孤身穿越大羌塘無人區”……雖然楊柳松一向低調內斂,甚至不喜別人加以“探險家”的稱謂—我理解為“貼標簽”活動,所以贊美的話只說一次。
在這個時代,人們更多以好壞來劃分族群,以成功來作為主流的人生觀與價值觀,每個人都在這個時代奔忙。而這個名叫楊柳松的青年男子,2010年4月20日出發,推著一輛低檔山地車,馱著200斤的糌粑、帳篷等負重,從新疆西藏交界處的界山達坂,往東進入世界上最開闊的羌塘無人區,在那巨大廣袤的荒原上,他孤獨地徒步推行了77天(世界上尚無單人在此歷經50天以上的),其中有三天遇到人,經邦達錯、羊湖、若拉錯、崗扎日,藏北無人區后向北進入阿爾金無人區,經可可西里山脈、昆侖山脈、鯨魚湖……最終他放棄了單車,三天徒步后最終在阿奇克庫勒湖遇到車輛,經過三天至花土溝鎮(7月5日)。歷盡艱險,他活著出來了,從數據上看,這是所謂人類在藏北無人荒原區的探險最高紀錄:單人、時間最長、難度最大。74天獨處無人區,行程 1400公里。其中,近一個月沒有清潔的淡水,靠冰、雪、咸水甚至喝尿維生,過河幾次差點陷入危境。有人曾拿他和《Into the wild》(《走入荒野》,根據真實故事記錄的書籍及電影)的那個真實的美國青年相比,我認為他們倆區別其實很大(不是以最終結局做對比),除對于青春、對于野性自然的共同追隨及熱愛之外,在這個中國青年的身上,還更有著現代中國青年里優秀(也是最匱乏)的一種品質:獨立、自由、理性、科學。
從探險意義上,我認為它與古典主義式的斯文#8226;赫定探索藏北、西域的精神驅動共脈。即使我這些定義在楊柳松看來有點勉強,或有貼標簽的嫌疑。楊柳松自己說:“生命是一條貫通的河流,一切皆是沒有開始的復始。我們所期望的終點并不存在。”—這是楊柳松自己的感悟。 “貫通”,每個活著的人類,都來自于大自然的生命存在,荒原探索,這是個體生命與藏北大荒原之間的脈絡。每個人都有著和這世界的關系,與自然的關系,是生命關系最深的那一條。所以,當楊柳松實現這一壯麗貫通的時候,我們都在不斷贊嘆。
從《世界上最糟糕的旅行》中的斯科特,到沙克爾頓的堅忍號,從斯文#8226;赫定到提爾曼#8226;西普頓,這些強悍的男人們無一不能忍受“艱辛”與“孤獨”,這樣的探險探索行為如此讓人驚嘆,地球未知的壯麗,都令有探險欲望的男人們,在一生中都為之夢想。楊柳松是從我們這些“普通人”里,從沉默安靜的中國青年里,殺出來的一個騎士。他非團隊作業,在那羌塘荒原,他是世界上最孤獨的騎士。
沒有什么不可能,每個人都是自己人生的探險家。
:2010年7月回歸人間后,到現在有沒什么有意思的活動?
楊柳松:2011年有四次深入荒原的旅行經歷,一直漂泊的狀態,仍有不盡興之感,時光流逝太快,而腳步太慢。
:以后還會再去走羌塘嗎?最近兩年有沒什么大點的探索計劃?
楊柳松:會,僅2011年就進去了兩次,以后還會。至少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我的興趣點都在羌塘,只不過用另一種形式去了解這片荒原。
:2012年來到了,現在對比你當時荒原的狀態、寫書狀態,有什么覺得特別不同的地方?
楊柳松:很多不同,身在荒原時,是主動混日子。寫書時,是被動混日子。當下,是周邊神神叨叨的人多了,畢竟2012終于來了。
:你覺得在羌塘,未來還會有什么形式的創造性探索或探險?
楊柳松:對于羌塘的了解,我們還很匱乏,多是走馬觀花加悲天憫人的感悟。至于未來,雖有設想,卻難以言傳。總之,凡事若太急勢必緣分早盡。再則世事無常,變化也在情理,不要過于執著去兌現曾經許下的未來。所以,面對未來,我總是心中自語,太陽尚在中天,我亦年輕,人生還有很多種可能。
:你之前活動多為單槍匹馬,以后會選擇搭檔嗎?如果有人想效仿你也SOLO那里,你有什么建議?
楊柳松:這取決于性質,若旅行,我傾向孤身。若是記錄、考察類活動,當然需要一個優質團隊協作。想嘗試SOLO旅行的人很多,這似乎是與生俱來的本能,只要有足夠勇氣,人人都想嘗試。咨詢我的人很多,基本上沒正面回應過。一是,對于不了解的人不能信口胡說,對彼此都是一種不負責任的行為。二是,如果你都想玩SOLO了,很多事情必須學會自己解決,這才是SOLO旅行的第一步。三是,我不喜過度討論關于旅行的問題,很瑣碎,很不靠譜,而且很私人化。對于想極限SOLO旅行的人,我惟一的建議是,你是否真正想明白了自己能從容面對任何結果。
:你第一本書是虛構作品,后兩本書都為非虛構寫作。今后你更傾向于哪一種?
楊柳松:其實,早年用筆名寫過不少小說。因為有段時間覺得作家很好玩,后來才知,當作家必須得有半個商人的身體,以及作家變成了“你全家才是作家”的暗喻后,便不玩了。旅行圖書則是順其自然,第一本書因為出版社非要署真名差點流產,后來也習慣了,楊柳松只是個符號而已。第二本書就沒有自發寫作的欲望了,完全為了混稿費似的。如果在虛構小說和紀實文本之間做選擇,我希望年輕時多靠腳去旅行,衰老時多靠腦子去旅行。從骨子里來說,我還是有文人情結的。
:有沒有發些外文類、或接受外媒關于羌塘的采訪?
楊柳松:沒有,也沒有接受過任何一家媒體采訪。此次算是個開端,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也算是個結束。
:你最喜歡的探險家是哪一位?
楊柳松:經常“打交道”的是斯文·赫定,要說最喜歡的應是維珍老板理查德·布蘭森和唐僧原型玄奘,前者是人生的探險者,后者是信仰的探險者。
:你認為自己是一個行知一體的知識分子嗎?
楊柳松:行知一體勉強,知識分子不敢當。
:什么是你早年追求如今還在追求的東西?
楊柳松:內心的孤傲與清高,鯤鵬的自在與逍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