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初次見鯊魚峰是2010年8月,當即我就被它震撼,萌生了攀爬的想法。同年10月,我與伍鵬、龔曉銳進行了鯊魚峰的首次攀登,攀爬了10段,在巖壁露營一晚。2011年10月,我與伍鵬、龔曉銳再次來到這里。這次攀爬考慮盡可能縮短攀登周期,采用連續不間斷攀爬。最終,在距離頂峰50米的地方因無法通過而選擇下降,這為我們鯊魚峰的攀登畫上了句號。我們將不再為這最后的50米而重返鯊魚峰,因為在四姑娘山雙橋溝還有大量的大巖壁新線路等待著我們。
初探
四姑娘山雙橋溝分布著數十座5000米級的花崗巖山峰,這些山峰有著500米以上的高差,800米左右的巖石線路,是當之無愧的中高海拔大巖壁愛好者的天堂。這里交通便利,大本營離公路約500米的高差、3~4小時的路程。當地居民熱情友善,有著豐富的服務自主攀登者的經驗。然而,這樣便利的攀登場所一直以來主要為日本、歐美人所使用,中國人的足跡相對較少。當然這里的巖壁大多不是世界級的,大部分為中高海拔大巖壁的入門級,非常適合國內處于起步階段的攀登者。
2010年8月,我和李悅到此考察巖石山峰,為高海拔大巖壁攀登做前期準備,在考察了牛心山、野人峰、布達拉、白海子、大小仰天洼、小溝和大溝之后,確定了幾個攀爬目標。首選是大溝里的鯊魚峰,看中其南壁在雨后或是雪后只需要一個晴天就干了,黑色花崗巖巖壁分布著許多裂縫,把攀登線路從底連到頂。巖壁上部也有平臺,可坐可站,是露營的好地方。
鯊魚峰是大溝里左起第五座山峰,海拔5086米,因其山脊形似鯊魚鰭,我們將它命名為“鯊魚峰Shark's Fan”。2010年10月7日上午11點半,伍鵬、龔曉銳和我于4600米起步,攀登到4910米;10月8日下午5點半安全下降到地。此次攀爬用時11.5小時,下降用時五小時。攀爬線路長度520米,高度約310米,剩下部分線路長度約250米,高度約180米。已爬線路難度為V,5.10b,A0。巖壁干凈陡峭,山脊和山頂狹窄,沒有落石。
再戰
攀登前后,我都在思考我到底想要什么樣的生活?為什么喜歡攀登?到現在我有一點明白,這類問題不那么好回答。我喜歡一個地方就愿意總去那里,比如白河、郭亮、雙橋溝。雙橋溝吸引我的是那里的人、那里的山。如果沒有朋友一起,我也不愿自己去,我喜歡與朋友一起共享那美好世界。在溝里、在山上,所有外來的人都暫時拋開了繁雜的現實世界,進入一種理想境界,大家相處非常簡單、愉快,一旦回到現實世界,就特別懷念山里的那時那境。日常生活是現實,攀登生活是理想,掌握好現實與理想的平衡。在山里不時也會想念現實世界,想念家人,這種時候就會自問上面的問題,因為沒有答案,士氣就有所下降,會覺得有點失落;但到巖壁起步的那一刻,情緒會突然高漲,心中狂喜,接下來就是全情投入,直到回到地面。
我喜歡這樣的攀登方式—Alpine Rock。在我的理解里,Alpine的涵義是單次自主攀登,是對純粹攀登的追求,其極限情況就像是N段連續運動攀巖后撤回地面,技術攀登是全部。Alpine可以針對攀登的一部分,比如從C2開始。攀登的質量是我追求的目標,攀爬質量體現在攀爬時間比例、技術線路比例、技術難度、攀爬線路長度等方面。通常這樣的線路漂亮—符合審美,純粹—主要精力在攀爬。高海拔大巖壁容易找到這樣的線路。
鯊魚峰的第二次嘗試完美地詮釋了我對Alpine Rock的理解,中午12點營地出發,14點巖壁起步,一直爬到第二天凌晨1點,無法再上,坐等天明,確認無法上攀,遂下撤,15點撤到地面,16點回到營地。爬了11段,約600米長,400米高,降了九段。全程Free,三段10+。線路難度V,5.10b/c。除了必要的技術裝備和食品外,小背包里帶了一個半截睡袋、三個急救毯、羽絨腳套、爐頭一個、氣罐一個、襪子手套等。
天氣好,整個過程都晴朗,但有陣風,夜里風稍大,吹得急救毯嘩嘩作響。我整夜與被吹開的急救毯奮戰,無法入眠。夜里約-5℃,我們在一個不平的平臺上度過,我坐在一塊屁股大的石頭上,龔曉銳半蹲半站在一石頭縫里(太窄坐不下去),伍鵬就在我倆中間的石頭臺上,屁股大的地上墊著繩子、背包,坐上面再裹著急救毯,心里倒也坦然,就是盼著太陽快出來給點溫暖。
攀爬很順利,沒有遇到任何危險和大的障礙。此次第一段攀登,我們起步選擇了繞開2010年第一次嘗試時Aid了兩個小時的路線,也有一個難點,也許有5.10a,費了點勁才通過。接下來第二段、第三段、第四段、第五段和2010年攀登路線重合。第六段時,我遇到了一點小麻煩,橫切的平臺上雪很厚,不容易下腳,直上有些亂石支棱著,還好順利通過,再上面縫里和面上有冰,刨了好一陣冰雪,膽顫心驚踩著刨不凈的冰雪,奮力通過,跟攀的伙伴在此紛紛滑倒。
第七段很精彩,把第一次嘗試的最后兩段連起來爬了,下半段是層疊的豎縫,并不連續,腳下是Face,手摸到縫里的全是水,耗了很多鎂粉,到后來還有冰,到難點處嘗試多次沒有信心通過,橫移左側,再內角直上,也都是冰和融水,難度大增,兩三個動作就得休息,濕滑的巖壁不能完全放松。這五六米的一段,我歇了很多次才通過,很疲憊,就像跑完長跑。然而這才是前半段,還有后半段技術難度更大的寬縫。這一段寬縫比較陡,頂端凸出巖壁,縫里很干凈。我基本是爬兩步,喘一陣,一直爬了十多米,到縫頂上時無力到連喘都不能了,胸中憋悶,幾乎要虛脫。
19點,天已黑。我先清理了保護站平臺上的積雪,然后脫下攀巖鞋,穿上羽絨腳套,一邊坐著保護他倆跟攀,一邊開始盤算著后面該如何處理,是繼續領攀還是換人領攀。我實在覺得累,但見他倆上來時也是一副氣喘吁吁的疲憊模樣,只得繼續領攀。
黑夜里的第一段領攀,一出發就遇到了難點,反復嘗試多次才通過。正是這個難點反而讓我平靜下來,冷靜對待后面的攀登,每一步都看仔細,不慌不忙穩步上攀。但攀爬速度漸漸慢了,領攀一段接近一個小時,后面的四段花了六個小時。最后一段之前又遇到了麻煩,晚上的視線不好,上平臺后的裂縫里很多冰,附近也沒有能上去的地方,第一次過去找尋還能踩在平臺的無雪邊緣,斜向下攀回來就沒這膽量了,只能在緊貼巖壁的硬雪中踩過,在冰雪斜臺上橫移十來米,才發現一條裂縫。堅持爬完最后一段,繩子有點繞,痛苦地抽繩。從保護站再往上看不到能保護的地方,觀察良久,頂峰就在眼前卻也只能暫時忍住,待天明再細看路線。
漫長的黑夜等待后,陽光格外溫暖,金色的陽光鋪滿眼前的大光板,最近的縫在20米開外,看不到可以挑戰的希望,我們一致決定下撤,看到旁邊石頭上有前人留下的扁帶,分析是美國隊留下,他們遇到了與我們同樣的困境。他們從東北脊跨過東北壁來到東南脊,最后從北側下撤。我們從南壁上來,從南側下撤。后來從照片分析,下撤點離頂峰還有50米,不是美國隊所說的25米。下撤過程中觀察多次,我們認為從南壁轉到西南脊是有可能登頂的,但我們已經心滿意足,因為還有大量的山峰和新線路靜靜等待著我們。
第一次攀登小結:
★ 通過這次嘗試,我認識到中高海拔大巖壁不再遙不可及;
★ 隊伍成員的默契配合很重要;
★ 上巖壁裝備不要帶太多;
★ 天氣決定一切;
★ 坐著露營一夜沒問題,但裝備需改進,兩天往返可以爬很多山;
★ 這里的巖石摩擦很大,溫和不傷手,干凈完整,沒有風化等造成的剝離和碎屑;
★ 坐守營地的當地向導是定心丸。
第二次攀登小結:
★ 連續不間斷的攀爬是可行的;
★ 冰雪對攀巖的影響很大;
★ 穿著羽絨服攀爬也可以接受;
★ 不要坐在頭盔上;
★ 急救毯的使用一定要多練習;
★ 心態放平和,玩得高興就好;
★ 7~8月是不錯的選擇,雪可以更快地融化,所需好天氣周期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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鯊魚峰,四川雙橋溝大溝里左起第五座山峰,峰頂海拔5086米。因其山脊形似鯊魚鰭,我們將其命名為“鯊魚峰Shark's Fan”。
2010年9月,美國人Chad Kellogg、Dylan Johnson、John Dickey 沿其東北山脊轉東南山脊,攀登至離頂峰25米(實為50米,見其下降Anchor)處,因無法繼續攀登而下撤。
據日本隊口述,大內尚樹等人在2010年8月曾沿其西北壁攀登并登頂,在最后一段使用了膨脹螺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