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試驗:好學校必須為窮人留出名額

導語：印度通過一項法令，私立學校必須劃出25%的名額給低收入家庭的孩子。

今年4月，四歲的薩米特?賈哈開始入讀印度首都最令人羨慕的私立教育機構——斯利拉姆學校托兒班。這所學校的學生包括印度總理曼莫漢?辛格以及國大黨主席索尼婭?甘地的孫子孫女們。而同樣在這所學校就讀的薩米特卻生活在一個貧民窟里。

隨著印度經濟的發展，貧富差距正變得越來越大。為縮小貧富差距，印度開展了一項宏大的試驗，于2009年通過《教育權利法案》。法案要求私立學校劃出25%的入學名額給來自低收入家庭、生活水準低下的學生及殘障學生。薩米特正是因為這個試驗才得到了到斯利拉姆學校上學的機會。

高級私立學校必須為窮人留出名額

斯利拉姆學校坐落在富裕的瓦桑比哈社區高檔住宅群中。開學那天，富裕的家長們從專職司機駕駛的小轎車或SUV中走下來。低收入的家長們則步行或騎自行車而來，貧窮的母親們用多出來的一截紗麗裹住頭部，這是印度北部一些鄉村地區的保守習俗。

家長們被領進教室，在紅地毯上席地而坐。對于家境富裕的母親巴哈瓦娜?辛格來說，和家境反差如此巨大的其他家長圍坐一圈令她感到不舒服。她說，“人人都知道這種情形會發生，但真的身處其間又是另外一回事。”

某一天在課堂上，教師素嘉塔?加普塔讓班上的小家伙們列舉出一些紫色的東西。來自富裕家庭的孩子高喊“藍莓”、“黑加侖冰激凌”。但是，來自低收入家庭的七個孩子都沒有舉手，他們在家里從未學習過有關顏色的知識，也不懂英語，富人家孩子們列舉出來的東西更是讓他們一頭霧水，因為他們從未見過。

窮孩子薩米特在斯利拉姆學校的日子也不好過。

他的父親賈哈是一位服裝公司高管的司機，月薪只有150美元（1美元約合6.3元人民幣）。老師曾把賈哈叫到學校，向他抱怨薩米特打其他孩子，而且注意力不集中。由于極度渴望兒子受到良好的英語教育，賈哈回去后把兒子揍了一頓，并開始要求他埋頭學習不許玩耍。

令賈哈和其他許多窮困的父母感到苦惱的是，由于自身的文化水準有限，他們無法給孩子提供學習上的幫助。與此同時，一些富裕家庭的父母則對教學進度被拖慢感到生氣。他們建議將窮孩子分開授課。許多家長都有類似的怨言。校長曼尼卡?莎瑪說，“我不怪他們。不可否認，孩子們的學習進度確實會被拖慢。”

一些開明的有錢人曾鼓勵家中的傭人把孩子送到這所學校來，但后來他們發現，自己和傭人之間的關系因此發生了變化。

現年51歲的莎瑪校長在兩年前就切身感受到了這種沖擊。當時，她家雇的拖地工人查安?庫馬瑞也將兒子威平送到斯利拉姆上學。當時，該校首次根據德里當地的法律為下層社會的孩子留出名額，今年，在聯邦《教育權利法案》生效后，這個比例已經提高到25%。

莎瑪校長說，“當時我感到很不自在。我們學校的一位家長居然在為我拖地——我無法面對這個事實。我不能坦然地和幫我拖地的人面對面地坐在一張桌子旁。”

庫馬瑞回憶說，當時她向莎瑪校長道歉說，“我感到太抱歉了，我讓您生氣了，我不應該把這件事告訴您的。”

莎瑪安慰庫馬瑞說，她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后來，她給了庫馬瑞一年薪水，讓她留在家中照顧威平和她剛出生的女兒，從而解決了這個難題。

貧富同校是好事還是壞事？

到目前為止，這項試驗帶來的最明顯的結果是沮喪和失望，因為印度社會特有的種姓制度將富人和窮人、雇主和雇工、說英語的人和說印地語的人明確劃分開了，但混合學校打亂了這一切。這項試驗的反效果是，一些當初的支持者現在也得出結論：印度社會上層和下層之間的鴻溝實在太大，難以逾越。

印度的現狀是財富和貧窮不和諧地并存，其沖突的激烈程度遠甚于任何其他國家。由于雇傭成本非常之低，即使是中產階級家庭也可以請得起四五個幫傭，包括廚師、保姆、司機和女仆。隨著經濟的增長，傭人的生活水準提高了，許多人能夠買得起幾年前還無法想象的相對奢侈的東西，比如說手機。但是，這些貧窮的家庭一般還是生活在貧民窟的公寓或窩棚里。

印度已經在努力給最貧窮的人們（這些人往往屬于最低級的種姓）創造機會。例如，實行為窮人預留政府工作崗位的配額制度，在一些大學里，幾乎有一半的位置都留給了少數族裔。諸如此類的平權行動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滿，他們認為配額制度使他們的孩子在前進的道路中遭遇了不公平的待遇。斯利拉姆學校曾向最高法院提出抗議，指出政府分配名額的舉動是越權行為。

然而，從原先為校長掃地的庫馬瑞的兒子威平身上，可以看到這項教育試驗的潛力。他現在是二年級的尖子生。富孩子和窮孩子爭著要和他坐在一起，來自富裕家庭的朋友還懇請他去參加他們的生日聚會。

威平的父母堅持說他們不能出席，稱兩家的背景相差太懸殊。然而，在威平和他的老師以及威平最好的朋友阿曼的媽媽的勸說下，他們的態度變得緩和了。

阿曼的媽媽說，最初，他兒子對于和威平及其他窮孩子相處似乎感到不舒服，說他們行為怪異。但在幾周之內，阿曼開始告訴她他從威平身上學到的一切。阿曼說，威平教他如何用紙做玩具槍以及在課桌內搭建藏東西的秘密據點。還說，“我喜歡和他一起踢足球。”

庫馬瑞太太讓步了。她花了一美元雇了一輛電動三輪車拉他們去參加聚會。她還給了威平兩美元，讓他去挑選一件禮物。

庫馬瑞太太不會說英語，因此在學習方面幫不上兒子的忙。但她會做力所能及的事情：每天，她都會把家庭成員趕出單間公寓，這樣威平就能不受干擾地做功課。她還采納了學校的建議，請家庭教師每天給威平補習一小時，每月的花費是10美元。她當廚師的丈夫每月能掙180美元，比女仆和司機的平均薪水要高出20%。因此，請家教雖然是一項很大的支出，但并非不切實際。

威平回憶起在阿曼家中玩耍的情景。他說，“那是我所見過的最漂亮的房子了，就像泰姬陵。那兒有很多很多的房間和很多很多的地板。”

他的媽媽告訴他，“如果你努力學習，就能找到好工作，就也能住在那樣的房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