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阿偉崇拜“山雞”,那個剃光頭戴墨鏡的古惑仔。
剛從老家搬來菜園(我所在的小鎮)的時候,我認識了阿偉。那時候我7歲,阿偉和一個叫阿青的男孩是我們村僅有的兩個同齡人。那年冬天,他們在我家附近的一片空地里玩蘆葦桿子,后來我也加入其中,于是我們就認識了。
阿偉常常跟我說能讀書真好,說自己老羨慕我了。最近這幾年他見到我時,嘴里常掛的一句話是,還在讀書呢?語氣中帶著點羨慕,也帶了點嘲諷。阿偉和阿青初中畢業后都去了職校,阿偉讀了半年就肄業了。他初中時就成了當地的小流氓,抽煙、喝酒、賭博、泡妞,樣樣都會。上學時身材比我還瘦,肄業以后日漸發福,啤酒肚凸顯。他整日混跡在古惑仔常去的網吧、迪廳和地下賭場,敲詐學生的錢、欺騙父母、不務正業是他的特長。
阿偉和我在一起時,常討論的話題是做愛姿勢、打架的英勇事跡,以及如何頂撞老板。事實上,他在不斷地換工作,做得最長的是他父親介紹的冷庫里鏟冰,把碎掉的冰塊用鏟子鏟到箱子里,運到漁船上去。但他常常和單位里的人交惡,甚至和比自己大二十多歲的人打架。
阿偉做過一段時間的賭場保鏢,在偏僻的地下賭場看場子,手拿砍刀,防止別人鬧事、躲避警察。賭場的待遇十分豐厚,“單位”每天安排他們住小賓館、抽“中華”煙,日收入七百元以上。那段時間,阿偉出手大方,一副小暴發戶派頭,“高收入”最終也成了“月光”。后來,他覺得這個職業實在太危險,且因家里阻攔,便離開了賭場。
父親不希望我和阿偉過多交往,上了高中以后,我們也沒怎么一起玩了。有一天,我聽說阿偉入獄了。他和另一個道上兄弟去敲詐一個初中生,初中生交出了銀行卡,死活不說密碼,于是他把一塊板磚拍在了那個學生的腦袋上。阿偉由此入獄,判了一年半。
出獄后,阿偉給我講了很多監獄里面的故事。他說監獄中也有老大,不老實就灌你“白貓”(一種洗潔精)水,讓你對著墻打“手槍”,不讓你睡覺。在獄中,阿偉要去一個工廠鏟煤,遠比鏟冰累得多,于是他的手臂愈發粗了。
有一次,我和阿偉,還有他的一個兄弟,在一座大橋下喝酒吃花生,突然對面跑來十幾個初中生,拿起酒瓶就往阿偉身上掄。阿偉被打倒在地上,我和他的兄弟也遭了殃。
看阿偉傷得有點重,我問他要不要上醫院、報警?阿偉大罵一句,報個屁,叫人,報仇!血順著他的臉頰流了下來,臉上還沾滿了泥。
好幾年沒見過阿偉了,只知道他一定還活著,在他不會老去的古惑仔的青春里,瀟灑地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