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前夫保羅是英國皇家空軍的一員,跟他結婚之后我才意識到穿著的重要性。我曾隨意地對一個皇家空軍中校的妻子說,準備穿長褲去參加空軍基地的年度接待會,她的臉上現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穿著長褲出席!你是不想讓老公得到提拔,是吧?”
在我前夫曾經服役的英國威爾特郡萊納姆皇家空軍基地,一點點的叛逆都是不可容忍的。盡管嫁給保羅時已快進入21世紀,但我感覺自己像是回到了上世紀50年代。
你可能會覺得當軍人的妻子很令人向往,但我很快發現軍隊里思想很保守,軍人的妻子都有嚴重的等級意識。大多數女人非常勢利,經常為些瑣碎的事情羞辱軍階比自己丈夫低的其他軍人的妻子。當我20年前剛遇見保羅時,完全沒想到會是這樣。
也許,我首次進入皇家空軍的社交場合就是一個錯誤。那時我還不到30歲,身材非常苗條,那天晚上我穿著護士服參加他們的化妝舞會。我走進去的時候,明顯地看到人們眼里那種近乎驚駭的表情,是我的穿著讓她們吃驚了。我怕是從那時起就毀了保羅的前程,雖然他說我是基地里的一縷新鮮空氣。1997年結婚后,我辭去原先的公關工作,到皇家空軍基地里當起了保羅的全職太太。
在基地,很多官兵的妻子都把自己當成丈夫的擴展。剛到基地時,一個女人來家里拜訪,笑吟吟地向我介紹:“我是空軍上尉瓊斯的妻子。”我笑了,心想:“難道你沒有自己的名字嗎?”我真奇怪她為什么甘心放棄自己的身份,我簡單地向她介紹自己:“我叫安妮。”
從那時起,我就知道6英尺高、說話很大聲的我永遠都無法融入軍隊的生活。我驚奇地發現,基地里的房子是嚴格按等級劃分的。飛行員、中土、指揮官,級別不同住的房子就不一樣。丈夫的級別越高,房子就越大。上校的房子是裝修挺好的五室公寓,還有獨立的車庫。
婚后不久,我跟保羅搬進了一間三室的公寓,那是空軍上尉享受的待遇。房內配有家俱,還安了雕花的窗簾。我想把它當成我的家,可隨后就發現在這里要遵守的紀律太多了,沒找到多少家的感覺。還沒搬進去,我們就被告知,將來搬出去之前會有人來檢查,一切損壞我們都得負責。有人提醒過我和保羅,如果搬進去時發現房子的墻上釘了很多釘子,我們要立即指出來,否則在搬出去的時候會因此受到罰款。鄰居中就有人因為一個燈罩太臟被罰了30英鎊。
住在空軍基地讓人找不到家的感覺,每個人都穿制服,連草坪上的蜘蛛網看起來都一模一樣。我想把墻壁刷成別的顏色,保羅提醒我說,現在刷可以,但在我們搬出去的時候得恢復為原來乏味的木蘭圖案,我只好放棄。廚房里的壁櫥由于油漆了很多遍,油漆厚得門都關不嚴。房里還有一個烤箱,據說搬出去時我們得用醋洗那個烤箱,然后擦干凈,讓它看起來像新的一樣。當別的軍嫂告訴我這點時,我真不敢相信。為了防止搬出去時的麻煩,我們把原來的烤箱收好,用錫箔紙包起來,放到車庫里。我們決定將來離開的前一天再把它拿出來,平時則另買一個來用。空軍基地還發了一本手冊,告訴我們怎樣使用一切——包括如何清洗那個烤箱,還建議軍官妻子們應該在雞尾酒會開始后5分鐘到達,而晚宴則在開始前5分鐘到達。那些軍人的妻子也經常舉行晚宴。因為我不會做飯,所以在輪到我主持聚會時就訂了外賣披薩。當送外賣的人按門鈴時,屋里和我聊天的婦女們臉上盡是驚愕。
基地一個朋友告訴我,她曾經邀請一位平民參加基地的壁球游戲,但他們不讓那個女人進去,直到我朋友的丈夫出面才得以進入。一次,我邀請一個新兵的妻子來我家品酒。隨后就有人提醒我,跟等級低下的人在一起是錯誤的。還有一次,我看到一個女下士被拒絕參與軍嫂們的聚會,她的應對方式是馬上跟一個軍官到附近的一個登記處登記結婚。第二天,她手上戴著一只戒指來了,她們立刻讓她進去,真是可笑至極。記得我曾經去一位軍嫂家串門,她的丈夫剛剛榮升少校。她坐在窗前,仔細審視走過的每個女人,所有的談話內容就是指出哪個女人的丈夫將永遠升不到少校。
基地里,女人們之間的較勁是瘋狂的——在花花草草上都要爭高低。如果基地上的一對夫婦被派到別的地方去,留下一些花木盆景,其他的妻子們會跑到他們的院子里,爭著把那些盆景抱走。
在那樣的環境里,我和保羅決定過盡可能正常的生活。現在11歲的亨利就是我和保羅結婚三年后出生的,幾年之后,我們又有了現在6歲的凱特。保羅到伊拉克和阿富汗服役,在那里他駕駛大力神C~130J運輸機,經常接連幾個月不在家。保羅不在家的時候,他會在前線帳篷中的電腦上做買車險、訂貨這樣的瑣事,同時一邊用衛星電話跟我聊天,我會在電話里告訴身處前線的他:“別忘了買冰凍豌豆。”
有時,很長一段時間整個基地都沒有男人,所以,當看到郵遞員來時,孩子們都會很興奮。亨利會跑到窗戶邊喊:“媽媽,看,有個男人。”孩子們不想跟保羅分別,有一次凱特還爬進保羅的行李箱,讓保羅帶她去執行任務。
孩子們還小的時候我就開始寫我的第一本書《和艾伯特結婚》,那是一本以我的生活經歷為基礎而虛構的小說,“艾伯特”是保羅心愛的飛機。不幸的是,這本小說的書名竟成為應驗了的預言。我寫這本書的時候沒有想到我和保羅會分道揚鑣。我們離婚了,一年前我們友好地分開了。我不怎么想念軍隊里的生活,那時我們的婚姻由三者組成:我、保羅和艾伯特。在保羅的眼里,艾伯特比我重要。
[譯自英國《每日郵報》]